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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魏茹大概没有想到会遇到林烟,她愣了愣,说:“烟姐,好久不见。”
林烟也很意外,“魏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眼前的女孩哪儿还有之前圆润青春的模样,整个人瘦下来,脸凹的厉害,像是活生生经历了一场磨难。
魏茹怔了怔,苦笑说:“没什么,分手了。”她尽量平静,可双手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顿了顿,又呆呆地问,“烟姐,你们都下班了?”
她的声音很轻,眼神虚无,显得痴痴傻傻。林烟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疼。她没有见过魏茹的男朋友,但对分手的痛苦有着切身体会,亦知道这种痛从来没有灵丹妙药可以救治,唯独交给时间。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私房菜馆,魏茹喝了酒,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和她男友的事。
她说,认识他的那天,她特别狼狈。本来是去面试兼职的,结果一路狂奔高跟鞋断了,又正好胃痛,她无助地蹲在那个公司门口哭。下一刻,他从天而降递给她面纸,还很温柔地说话,像拯救她的神。
她说,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可是她不甘心啊,她总是想不顾一切地靠近,想去看看他心里那个人到底什么模样,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想去证明自己能比那个人更好。她买了许多那个女人喜欢的东西,留过她的发型,结果都没有勇气给他看。
她说,烟姐,我爱他,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可他从来只拿我当小妹妹看。
她说,烟姐,他要结婚了,你去让他不要结,好不好?
魏茹的话颠三倒四,与以往说过的不大一样。林烟并没有追问什么。因为一个人游走在尘世,谁会对陌生人毫无保留?
只是魏茹口中的那个人,让林烟想起了沈沉舟,想起两个人的点点滴滴,想起最后分手的时候,她那么卑微的哀求,可他还是决绝,将她的手掰开……“阿烟,我们分手吧”,这几个字就像魔咒,死死箍着她,扼着她,将她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林烟常常想,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回心转意,也许明天他就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可是,从来没有也许。所以,她现在已经不再做这样的梦,她只是想背负着沈沉舟的信任,努力将宏远项目做好,然后,永远离开!
彻彻底底的,永远离开!
她再不想牵绊在沈沉舟的身边,再不想被这个人的名字束缚住,她需要一个崭新的开始!
走出餐厅,魏茹已经醉了,林烟扶着她在路边等车。冬日的风冷冽,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魏茹缩着脖子嘟囔:“烟姐,我给沉舟哥打电话。”她熟练的摁了几个数字,整个人歪在林烟身上,对着电话喂来喂去。
林烟呆呆怔在那儿——如果她没听错,刚才这人说的是沉舟?
或许是重名呢?
她心里有些忐忑,听着电话好像接通了,那边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林烟听不清楚。
魏茹说的乱七八糟,那边一听便知道她醉了,大概是问她旁边有没有人,魏茹就将手机塞到林烟耳旁。手机冰冷,听筒里传来丝丝的电波声,耳边还有风刮过,如此混乱之中,有个很温润清雅的声音传过来,“你好,请问你现在和小茹在一起?”
这声音林烟再熟悉不过,听到第一个字时,她脑中嗡的一声,再听不清其他。
她刚想要彻底离开,怎么兜兜转转,又遇到他,还是以这样……尴尬的方式?
“喂,有人吗?”电话里很安静,那边似乎很困惑。
林烟回过神,“沈总,是我。”掩去最初的惊讶,她尽量平静地答复。
“……”
这一次轮到手机那头安静了,过了许久,沈沉舟才问:“你在哪儿?”尾音颤了颤。
林烟说了地址,没有等太长时间,他开着车到了。林烟扶魏茹坐到副驾位置,又弯腰替她扣上安全带,一时间车里静谧,弥漫着层淡淡的诡异,没有人敢打破。唯独魏茹握着林烟的手,低声哀求:“烟姐,你让沉舟哥不要结婚,好不好,好不好?”
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无助,让人不忍再听。
林烟心绪复杂,她关上车门,一回身就看到已经下车的沈沉舟。他这会儿掏出一支烟,夹在指间望着林烟,目露探询。沈沉舟以前是不抽烟的。林烟一怔,轻轻点头。他这才低下头,用手拢着微弱的火苗。虚无飘渺的烟雾后面,他的面容格外模糊。
路口里,沈沉舟站在风口,替她细心地挡去寒意,还是像以前那样。
淡淡的烟草味飘过来,林烟有一瞬间的怔愣,猜他大概要跟自己解释整件事。
谁知道,沈沉舟只是问她:“阿烟,你信我么?”
信不信呢?
她一直都是信他的……
对林烟而言,今晚的一切实在超乎她的想象,她根本不知道魏茹喜欢的那个人是沈沉舟,而口口声声的“男朋友”似乎就是沈沉舟?所以,沈沉舟和舒曼交往期间,劈腿魏茹?还是,魏茹单恋沈沉舟?那她原来说的那些又算什么,魏茹的臆想?——邻居是暗恋前男友的癔症患者?
林烟只觉惊悚又混乱,她实在没法想象整件事,但只要沈沉舟开口,她就相信他了……也许是十年来残留下的习惯,也许是他给了自己信任那自己也要报答的信念……
“阿烟,你信我么?”
“我信!”
林烟回得很快,以至于沈沉舟脸上有刹那的错愕,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他怔在那儿。
看出他的窘迫,林烟又淡淡一笑:“沉舟,这是你的私事,我信你没有用,还得舒曼相信。”
沈沉舟目光黯下来,他将烟摁灭,又抿唇苦笑:“阿烟,谢谢你。”
他失去了一个多好的女孩,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现在,他还将她越推越远,甚至,不惜欺骗……
“先生,要不要接太太一起回家?”
后座的宁则远喝过酒,这会儿白皙的皮肤泛起病态的红晕,一双淡漠又暗沉的眼注视着路口微笑的两个人。
从他这儿望过去,只能看到二人的侧脸。霓虹闪烁中,林烟的侧脸偏柔美,隐在男人高大的身影底下,更添娇弱,她那可怜又无辜让人垂怜的眼睛,却更加的亮,亮的能够灼伤人……
宁则远心中不快,安静蹙眉。
远处,沈沉舟摁灭手中的香烟,不知说了句什么,林烟微笑地摆手,示意他赶紧开车离开。沈沉舟应该是道了别,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又折回来,用力地抱住林烟!
宁则远眨了眨眼,沉峻隽黑的长眸半眯,目光冷冽又骇人,薄唇紧抿,整个人肃杀、凶悍,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对着这一幕,他尽量克制,可脸色还是难看至极,哪怕林烟推开了沈沉舟,他紧蹙的长眉也舒展不开。
宁则远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大概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大概是……让他恨不得赶紧将林烟捉回去——林烟居然还勉强对沈沉舟微笑,还目送这人离开!
真是……打他的脸!
太阳穴突突跳的疼,酒劲翻涌,宁则远使劲压了压,胸口还是闷的厉害。
“先生,要不要接太太一起回家?”顾锐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
淡淡扫了眼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的林烟,宁则远垂下眼,眼睫落下脆弱的阴影。
“……嗯。”
看到宁则远的座驾,林烟很想装作没看到调头就走,可她知道调头就走的结果会更惨!
硬着头皮坐上车,林烟打了声招呼,宁则远不看她,只是敛眉抿唇淡漠地望着窗外,视线冷冽又萧肃,宛如暗沉的冬夜,哪儿还有白天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林烟尴尬地坐在旁边,她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宁则远的忌讳,尤其宁母还在呢……
果然,宁则远冷冷地说:“林小姐,我母亲还在国内,请你收敛一点好吗?”他斜睨一眼,眸色淡漠又疏离。
林烟动了动嘴角,终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微卷的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颜,留下一片落寞的侧影。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小区管家笑着说:“宁先生,有你的明信片。”又递给后面的林烟,“助理小姐。”他依旧微笑问候。
助理小姐?
林烟微微一怔,顺手接过来。她一低头就看到娟秀的字迹,“阿则,你还好吗……”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宁则远的视线。晕暖的灯光下,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显得修长又挺拔,整个人清清冷冷,像是触不可及的祈望。
“对不起,我……”林烟揪着那两张明信片,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宁则远将明信片夺过去,低头匆匆扫了一眼,乌黑的长眉一蹙,单手用力攥着,平整的信函上出现弯弯曲曲的皱褶,像是人心底最无望的泪沟。
电梯里很安静,林烟没话找话:“你这里还有别人知道啊?”
“嗯,阿嫣知……”
宁则远冷冷回答,突然又收住声音,忽的抬起眼。
电梯的反光里,林烟的头垂的更低了,她说了声“哦”,又努力微笑:“宁先生,宁伯母知道这里,让秦小姐换个地方寄吧,如果被伯母看到,她会不高兴的……”称职的真的像个助理!
宁则远突然很讨厌她这样虚伪的微笑,他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笑,偏偏虚伪!
喝过酒,宁则远胃里并不舒服,半夜辗转反侧,难受的要命。
背对着他睡得很远的林烟察觉到动静,柔声问:“你怎么了?”
“胃里难受。”宁则远坐起来,“想吐。”
他趿着鞋去卫生间,果然,吐得昏天暗地!实在难受宁则远,用冷水浇了把脸,还是难受。他撑在洗手池边,头耷拉下来,脸苍白的厉害,一脸不轻易显人的脆弱。
忽然,有人一下一下顺他的背,轻轻柔柔。
宁则远微怔,他回身,就看见林烟端着杯水站在旁边。见他望过来,林烟将水递给他漱口。宁则远接过来,玻璃杯里的水是温的。他抿了一口又吐出来。热热的暖意在口腔里盘桓,沿着喉咙一路往下,流窜到每一段神经末梢,都是暖意。
指腹摩挲着杯沿,他忽然任性地说:“我想喝蜂蜜水。”
林烟扶他回到床上躺好,又替他掖好被角,才开口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跟管家说让他过来备一点。”
暗夜里,女人的声音犹如淙淙流水,温柔又悦耳,却又在宁则远心尖上掠过一阵疼意。
他躺在那儿,感觉到身边又陷下去。林烟大概离他很远,他的指尖悄悄试探过,却没有碰到她温暖的身体。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冷,觉得难受,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喉头微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宁则远醒过来的时候,林烟已经离开,床头摆着一杯水,也不知放了多久,还冒着热气。
他捻了捻眉心,工作电话响了,“宁董,宏远项目我们中标了!”徐逸秋兴高采烈的说。
宁则远却高兴不起来,一颗心缓缓沉下去,他知道,林烟终于被他们一齐推进了悬崖……永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