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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两人之间反倒变得不远不近,十分尴尬。
麻花儿能够感受到对方有意躲避,心中颇有些幽怨,一双美眸看着松赞干布,笑道:“呆子,看来你酒量很好,那我们去喝酒吧!”
松赞干布被麻花儿带到一家酒馆,两人相对而坐。这时月色朦胧,正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何况她和自己念兹在兹的李雪雁十分相似?
麻花儿见松赞干布看着自己是那么深情,她虽然是个精灵古怪的少女,但也情窦初开,这时脸上一红,道:“喂,臭蛮子,你每次看我,为什么总是那么……那样?”
松赞干布轻声一叹,这才道:“你很像一个人!”
麻花儿心尖一颤,道:“谁?”
松赞干布看了看窗外,道:“我的妻子!”
麻花儿道:“原来你成婚了!”
松赞干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也希望我成婚了,那样至少会少一个遗憾!”
麻花儿道:“那又是怎样?你妻子离开你了?”
松赞干布苦笑道:“是啊,我和我妻子分开了,很难也不再见了!”
麻花儿道:“你既然对她念念不舍,何必还要为了面子,就不再见她?”
松赞干布叹息一声:“成见太深了,很难挽回!”
麻花儿哦了一声,这时才知道松赞干布看着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深情,那么悲伤。原来他把对妻子的思念、眷恋、深爱、不舍……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举起酒杯喝下一大杯酒。
松赞干布见她突然有些闷闷不乐,看着她撅起嘴来,又是娇俏又是任性的模样,仿佛李雪雁还在身边,一时之间不由呆了。
麻花儿见他痴痴凝视着自己,知道他看的是自己,但想的却是那个黑白相隔的李雪雁。无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你,一会看我,一会看月。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月时很近。”
松赞干布微微一愣,知道她说的是月,其实是李雪雁。轻轻一叹:“对不起!”
麻花儿点了点头,道:“你不喝酒?”
松赞干布摇了摇头:“我酒量不好,喝多了总会醉的。”
麻花儿嘲笑道:“男子汉还会怕醉?”
松赞干布淡淡道:“男子汉不怕醉,但喝多了总会醉。醉酒误人误己,所以还是不醉的好!”
麻花儿道:“那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松赞干布笑道:“不喝!”
麻花儿一翻白眼:“果然是个呆子!”拿起酒杯,继续喝酒。
松赞干布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着她一碗接一碗的海喝,心里反倒觉得无比的安心快慰。月到中天,镇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酒馆的掌柜已经休息,只有一个店小二还在打着瞌睡。
松赞干布道:“走吧!”
麻花儿眸子一转,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笑道:“好啊!”
两人来到城门,虽然已经是三更天,但城门的防卫仍然没有半点松懈。麻花儿道:“臭蛮子,你的鬼点子最多,快想法子进去!”
松赞干布道:“再等等!”拉着麻花儿一起出了胡同。麻花儿讥讽道:“看来你只有小聪明!”
松赞干布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过了半柱香功夫,突然有一队黑衣人穿进了胡同。松赞干布眼神一紧,身边的麻花儿也来了精神。
只见其中那两人来到一段城墙外,轻轻敲了三下。墙内虽然并没人应声,但一旁的城墙却突然塌下一角。那两人不紧不慢,点了两只蜡烛,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如此一来,在两人眼里更加觉得诡秘。那两人走进去之后,城墙并没有合上。麻花儿想要进去谈个究竟,被松赞干布一把揽住:道:“再缓缓!”
麻花儿气鼓鼓看着松赞干布,见他十分自然就把自己揽在怀里,心里又是羞涩,又是恼怒。这臭蛮子到底是故意占她便宜,还是……还是怎样?
这时酒力上涌,感觉身子一热,脸上顿时也跟着红了。好在松赞干布一直观察院内的动静,也没注意她。但麻花儿看在眼里,却觉得松赞干布这蛮子,有些“不解风情”。
又等了半柱香时间,已经四更天了,那两个黑衣人照原路回来。见他们离去,麻花儿道:“臭蛮子,我们也学他们的样子,混进城门!”
松赞干布道:“别急,他们行事诡秘,我觉得黑衣人等一会还会再来!”
麻花儿道:“你怎么知道?”
松赞干布道:“夜半三更来此,绝对不会两手空空!”
麻花儿道:“你这蛮子看来也是个惯犯,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松赞干布微微一笑,和麻花儿一起等候。果然,每隔半刻钟时间,便会有两个黑衣人来到院墙外,跟着两手空空儿去。麻花儿酒力上涌,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松赞干布看着靠在身边的女子,虽然明知道她不是李雪雁,还是想要把她牢牢拥抱在怀里。
这时四下里寂寂无人,只有半遮半掩的月光,更加让人沉沉欲坠。伸出手,想要抚摸她额头青丝,却忽然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月。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月时很近。
手停在半空,松赞干布痴痴看着麻花儿,只觉得霎时间,一颗心好像被人紧紧揪住。面前的女子,是麻花儿,但在他眼里,却恍如李雪雁一般。他看着麻花儿,想的却是李雪雁。麻花儿明明那么近,而李雪雁却是那么远,那么远,遥不可及,参商永离……
但在他心里深处念兹在兹的,始终还是李雪雁,而不是眼前的女子!
轻声一叹,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个黑衣人。松赞干布记得清楚,这两个黑人已经来过一次,正是第一次的两个黑衣人。急忙唤醒麻花儿:“快醒醒!”
麻花儿睁开迷蒙睡眼,道:“怎么了?”
松赞干布道:“来了!”麻花儿精神一振,道:“你确定?”松赞干布道:“确定!”
半柱香之后,那两个黑衣人原路返回,只是这一次,两人手里多了个巨大的包袱。
两人进了城墙,发现这其中居然是好大一处地宫。
这时大殿之中乱斗一团,两人也没有想到,面对的居然是如此局面,好歹脱离了危险。
两人退到一张宽大的椅子后,松赞干布道:“此地不宜久留!”
一人见两人要逃,立刻提狼牙棒拦住,两人见了他,都不禁一愣,原来是春光道人。只是却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到这个老怪。
春光道人狞笑道:“臭小子,你往哪里跑?”
麻花儿见他脸容上满是狰狞,知道他专程找松赞干布复仇,这大殿之中纷乱无比,本就九死一生,这时还有春光道人死命纠缠,当真是凶险莫测!
一场大战在即,麻花儿倒也不再多想,抽出早就藏好的匕首。她的匕首是麻古所赐,极细极薄极轻极厉,相传是铸剑大师上古有鱼国人欧鱼子所造。春光道人看着麻花儿手中匕首,脸上露出贪婪神色。
麻花儿的武功很高,非常高,但高到什么境界却没人知道。因为黑白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个道理。麻花儿的武功,取决于麻古。麻古在,麻花儿就是城中第一高手。麻古若不在了,那么这位黑白城“公主”的武术修为就要大打折扣。
因为麻古的宠爱,才是麻花儿的底蕴。
而宠爱不在了,底蕴也就不在了。
但麻花儿的武术修为真的很高,非常高。因为她来自于麻家和褚家,一个伟大的血脉。
所以她的天赋真的很高,高的连被麻古这个百战宿将都认为,她的天赋比天荡山还要高。
只是麻花儿很懒,所以她的武术进境很慢。
不过即使很慢,她仍旧比别人要快,好比眼前不阴不阳的春光道人。
春光道人很爱美,比女人还要爱美。麻花儿很美,虽然年齿尚幼,但已有倾国倾城之姿。所以春光道人很喜欢麻花儿,但他容不得美丽的事物,所以又恨不得将她那张脸刮花。
上一次有司马徽阻拦,他没有得手。
但现在司马徽不在,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去得到她,然后再毁灭她。所以他笑的很狰狞,非常狰狞。
春光道人爱美,所以他的武功也追求一种美的极致,所以他的拳法叫美拳,剑法叫美剑,狼牙棒法叫美狼牙棒。
但这时一把狼牙棒撑在掌中,趁着他脸上狰狞的笑容,毫无俊美之感。他虽然爱美,但他其实很丑,所以他不能想得太美,所以他此时的棒法也不美。
其实他的心一直很脏,所以他的美功只是个笑话,因为他本身一点都不美。所以当他怀着嫉妒,怀着仇恨挥起狼牙棒的时候,他真得很丑,而且漏洞百出。
麻花儿的武术技巧不及他,但麻花儿的武术境界和武术修为却远超春光道人。
她虽是女儿身,但心思光风霁月,这些年来没有恨过谁,没有怨过谁,没有嫉妒过谁,所以她的心思很简单,人也很简单。
麻古说武术的最高境界是返璞归真,做人的最高境界也是做简单的人。麻花儿是个简单的人,所以她的武术境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知道松赞干布已经无力战斗,那么她便要保护对方。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喜欢面前的呆子,但她是个简单的人,喜欢了就去喜欢,从来不会多想。所以她的爱很简单,所以她的匕首是充满爱的,因为她的匕首为了她喜欢的男人挥动。
她的匕首并不漂亮,充满杀气。她的手法并不美,因为她要杀人。
但她的匕首是为爱而挥动,所以她的手法很美,非常美,美得超越了世间任何一种武器。
那柄匕首极细极薄极轻极厉,但在春光道人的眼里,却似一团天外飞火迎面撞来。一点寒芒刺进他的眼里,更带着恐惧刺进他的内心深处。
匕首已经不是匕首,更是一种信念,一种因为爱和生存激发出的信念。在信念面前,春光道人看起来很美,其实并不美的狼牙棒法脆弱得如同一只竹简。随着一声惨叫在大厅响起,两只手指被整整齐齐切了下来。
麻花儿喘了口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春光道人,带着松赞干布继续向前。
麻花儿和松赞干布来到大厅前,距离门口越来越近,距离活着的希望也越来越近,松赞干布那张白纸一般的脸上,出现一点潮红。但是很快那点潮红就变得更加苍白衰败,因为门前站了五个人,其中一个抱着手指,正是春光道人。
春光道人的眼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那柄狼牙棒向下滴着血珠。带着血气的狼牙棒,比看起来很美的狼牙棒法更实用。因为那是杀人的狼牙棒,不是华丽的摆设。
五人一字排开,五把狼牙棒连成一片。麻花儿沉默的看着面前五人,他们的狼牙棒很长,要比自己的匕首长很多。他们的人很多,要比自己势单力孤更强。但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人多就一定能胜得过人少。
因为她有不能退却的理由,她有不能失败的信念。
因为她想活着,想要和身边这个被自己叫做呆子、臭蛮子的男人一起活着。
因为她想和他一起慢慢变老。
她看了看松赞干布,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的容颜如同百花绽放,让人目眩神迷。她忽然想起麻古从前说过的话,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手里握着的匕首紧了紧。她终于明白,原来人的幸福真的要靠自己去争取。
所以她动了,因为她要争取她的幸福。
她的匕首带着决然,带着信念,化作一道惊鸿向春光道人刺去。
她的匕首从未如此强大,她的速度也从未如此快过。
但最强大的,还是她的信念。
春光道人看着面前霍然闪现的白光,想要躲避,但双腿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他看着那道惊鸿一般的匕首,眼里的恐惧再次蔓延全身。啊的一声惨叫,他脸上突然多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麻花儿冷冷一笑:“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得很美!”身形暴起,快绝向其他四人刺去。
她的身形很快,极快,非常快。但她忘了一件事,她一同面对五个人,所以她也会感到恐惧害怕。
她同样不知道她心中有了执念,所以她的九天一刺也变成人间招法。所以她的武术失去了境界,她的刺也同样失去了光泽。
血流满面的春光道人见到了她心境上的突兀,知道自己复仇的时刻终于来临,狞笑一声提狼牙棒砸去,另外四人也在同一时刻出手。
匕首被狼牙棒撞飞,只见鲜血喷涌,溅在他衣襟上,脸上,头发上。温热的鲜血却带着渗人的凉意,松赞干布看着麻花儿,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甜蜜、温柔的笑容。但看着她的笑容,松赞干布的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感觉顷刻之间,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剧烈的震颤。
麻花儿的眸子开始变得黯淡无光,想要开口,但嘴里流出的只有血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但看着她的眼神,松赞干布知道,她是在叫他活下去。泪水夺眶而出,顷刻之间胸闷如堵,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麻花儿勉力伸出葱白玉指,遥遥指向松赞干布,松赞干布奋力抓住她的手。手心的暖意渐渐消散,松赞干布的心也随即沉沦。终于,麻花儿的手指渐渐从他手心滑落,她倒在地上,空洞的目光看向大殿的天棚。
她觉得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轻。想要睡去,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呼唤,不要睡。不要睡……声音微弱却又倔强。
但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意识消散……终于渐渐的,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经年不醒的大梦,在梦中有个人叫松赞干布,总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他看着自己,总是那么深情,那么悲伤。她喜欢他的目光,但也惧怕他的目光,后来她终于知道,原来他把对妻子的思念、眷恋、深爱、不舍……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知道他和妻子分离,她心中有些窃喜。因为她想做他的妻子,与他一同慢慢变老。
她想要说的话还有好多好多,多得让她花上一辈子,两辈子……也永远说不完。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血沫喷出,染红了她的衣衫,也暗淡了她的双眼。她好像又听见松赞干布在叫她,只是叫什么,终于还是听不真切了……
那几人见麻花儿死了,都是一愣。见松赞干布抱着麻花儿的尸体,愣愣站在原地。他的眼神明明看向众人,但众人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倒影。他的人已经没了任何抵抗之力,但死气沉沉的他,却让人心生胆寒。
春光道人怒道:“斩草不除根之自取灭亡之道,你们不杀了这小子,等他来报仇早晚要死在这小子手上!”
众人大吼一声,要将松赞干布乱刀分尸。松赞干布这时失魂落魄,哪里还知道闪避?眼见顷刻间便要被人乱狼牙棒砍死,一只大手突然抓了过来。众人追着松赞干布跑出大殿,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大汉一手夹着松赞干布,一手夹着麻花儿的尸体。
松赞干布虽然被大汉夹住,但还是抓着麻花儿的手牢牢不放。在他心里,或许放下这只手,便是放下了这个可爱的女子。
这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纯阳真人,前些日子与松赞干布走散。最近这段时间,他身体渐渐康复,又摆脱了潘巧儿,终于赶上了松赞干布,本想偷偷带走他,但这呆子身边却始终桃花不断,他也无可奈何,哪里又知道却出了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