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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沙人性情极为狡猾,知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也难敌众人围攻,便纠集了一批暴徒,横行此间。
本来同伴见松赞干布和李雪雁身小力弱,也便不以为意,没想到他一个回合,险些斩了沙人的手腕,便向李雪雁突然围攻。李雪雁猝不及防,被其中一个海马人束缚住。
松赞干布哼了一声,将手中长剑扔在地上。那沙人拖着胖大的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混蛋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抡起剑柄,狠狠砸在松赞干布肩头。
松赞干布只觉得似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肩头,不由闷哼一声。
便听一个老者呵呵笑道:“沙士土,你又在这里欺负人!”
沙士土便是那个沙人,闻言一惊:“是谁在装神弄鬼?”
那老者呵呵一笑,“这里没人装神弄鬼,只有人恃强凌弱!”
沙士土和几个同伴怪叫一声,登时将李雪雁和松赞干布放了下来。两人见这伙人没头没脑桃之夭夭,不由一阵怪异,但也知道定然是刚刚的老者替二人解围。
远远望见一个茶亭,茶亭旁是几间极为简陋的木屋,依稀能透过白布缦看见里面的木杆。几张桌椅整齐摆放,井然有序。只有寥寥几人在喝茶聊天,想来也都是各国商贩,来此歇息。店主是个老者,须发尽白,精神矍铄。满脸笑容,正与那些客商天南海北闲聊。
松赞干布与李雪雁走入茶亭,老者见又来了二人,呵呵一笑:“二位客官里面请,乡野小店,简陋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松赞干布一听便知道,刚刚解围的人正是这位店主,想要向对方道谢,但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便一言而过。茶亭之中的商贩都是人身人首的正常人类,在这鲲鹏腹地之中,已有许多年没有见过李雪雁这般清丽绝色。这时看着忽然从天而将的谪凡仙子,不禁呆若木鸡。
老者提起一个黑瓷茶壶大步走了过来,面容和蔼:“三位是稍稍歇息,还是想先吃些东西?”
松赞干布接过茶壶,“有劳长者,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小老儿这里是穷乡僻壤,可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有些馒头野菜,粗茶淡饭,二位客官若是不嫌弃便将就吃吧。”老者笑道。
松赞干布点了点头,“多谢长者。”
那老者见识不凡,又甚是健谈。茶亭中的商贩与他极为熟络起来,众人天南海北高声畅谈,间或说一些大荒旧事,十分欢快。
茶是从鲲鹏腹中一种珊瑚树上摘取,入口微微有些发涩,不比陆地上的名品,但自有一番滋味。馒头热气腾腾,宛如白雪一般,是鲲鹏腹地一种名叫白雪藻的海藻制成。
李雪雁蛾眉半蹙,堪堪嚼了数口,只觉得老者的手艺与小人国民实乃天地之差。松赞干布见她艰难下咽,心中不禁微微酸楚:我生长于贫弱的吐蕃,虽是赞普,但每日吃穿用度,还比不得她们乡间一个土财主,让她一个唐朝公主与我吃这些粗粮,着实为难她了。
“吃不惯吧。”松赞干布柔声问道。
李雪雁抬首看着那双深情的双眸,芳心一甜,微微摇头,道:“呆子,只要能时时与你在一起,便是吃山菜野菜,我也欢喜!”
松赞干布笑道:“雪雁,你这是与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李雪雁见这呆子居然当着别人便与自己说这些话,俏脸生晕,娇声嗔道:“你便是一只大黑熊!”
“路老,你说这儿鲲鹏腹地之中当真有九尾妖狐吗?”一个瘦小的鱼人男子问道。
老者轻轻一叹,神色间突然涌现出一丝悲伤,沉声道:“唉,小老儿没有子孙,只有一个手足兄弟,我那兄弟便是被九尾妖狐勾去,到现在还不知踪迹。算算时间,也快二十年了。”
“这么些年,那狐妖究竟藏于何处,难道从来没有人发现吗?不是说九尾妖狐居于青丘之国,有苗帝蚩尤力保,怎会来到这鲲鹏腹地之中呢?”又有人问道。
路老摇了摇头,道:“最近一段时间,常常有人在子夜时分听到陨音。那些人最后毫无例外全都失踪了,相传便是被那九尾妖狐所惑。听说有人在北面的鲲跃岭山涧之中发现许多尸体,所以有人推测,那九尾妖狐必然藏在鲲跃岭。”
又有人问道:“既然如此,可曾有人去鲲跃岭探个究竟?”
路老又叹了叹气,沉声道:“这么些年,我们这一代的腹地遗民也请过不少道士除妖,无奈那九尾妖狐妖法高强,那些道士每每还未到鲲跃岭便死了,后来再无人问津,鲲跃岭也变成了邪岭。”
松赞干布眉头紧蹙,和李雪雁相视一眼。两人听到众人“妖狐、妖狐。”恶声议论,心中十分愤慨,直欲上前与众人理论一番。但心中也生起疑惑:难道真有九尾天狐被卷入鲲鹏腹地之中?
是青丘之国最终也沉入鲲鹏腹地,还是只有几只天狐不幸卷入此间?
又过了一阵,集市之内早已人去楼空。三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刚躺在千年老蚌做成的贝壳床上,便听到极远处倏然传来一阵森然冷酷的笑声。
松赞干布心中一惊,立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推开窗子,随着笑声传来的方向,但见远处乌云滚滚,隐隐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他大步跑出客房,来到李雪雁的房间,见她尚未被惊醒。
松赞干布轻轻摇了摇李雪雁,将她惊醒。李雪雁看着松赞干布突然出现在房中,微微一笑。两人同生共死,又定下了名分,自然不会担心对方欲行不轨,娇声道:“你这呆子,又要偷袭人家!”
松赞干布心中一荡,但知道事情紧急,轻轻捂紧她娇软的樱唇,拉起她便向门外走去。李雪雁见他眉宇紧锁,知道必然又是遇到变故。
鲲鹏腹地之中,罕见的刮起了雷暴。只见天空之上乌云滚滚,电光隐隐。狂飙呼啸,沙走石扬,远处海藻摇摆,但见红光一闪,那滚滚乌云竟落在集市之中。
红光坠地,霎时间激起漫天风沙。
“哈哈……”又是一阵阴森笑声从中传来,两人凝眸远眺,神色肃然。
红光散去,只见一个男子负手而立,背影微微佝偻,身下匍匐着数人。仰天狂笑,激起一阵狂飙。远远看去,匍匐在他脚下的人个个眼中翻白,迟滞无神。他提起手中一盏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灯,众人便跟着他一路爬去。
只见他须眉皆白,瘦骨嶙峋,笑容狰狞狂暴,全无刚刚的慈善和蔼。
“路老?”松赞干布和李雪雁心中一惊。
路老大喝一声,十指陡然突出,向身下一个鱼人男子抓去。那鱼人男子似乎全无知觉,喉中只是发出一阵“哧哧”闷响。
“呃……”吼声仿佛野兽咆哮一般。但见路老张开血盆大口,陡然咬在那男子脖颈上。鲜血喷涌,随着他尖锐的獠牙,仿佛化成一条赤红的绸带缓缓注入路老头上。
被咬的鱼人男子青筋暴突,奋力挣扎,但他越是挣扎,路老笑得越是狰狞,听着他“呃呃……”痛叫不断,吮吸得更为欢畅。
片刻过后,叫声渐渐散去。路老双手成爪,将那鱼人男子撕成两半。但见空中血雾分散,肝脏散了一地。虽然距离甚远,但李雪雁却觉得腹中一阵翻腾,似乎那习习腥风正不绝传来。
路老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残肢远远抛飞,本来满头白发也陡然间似染了一层血红。他冷笑一阵,獠牙上的鲜血缓缓滴落,更显得狰狞可怖。
“噢?原来这儿还藏着一个小娃娃!”他森然冷笑,一步一步向客栈走来。松赞干布剑眉紧锁,将李雪雁挡在身后。心中暗暗思忖:既然被他发现,还不如正面迎敌,也好随机应变。又嘱咐李雪雁先在此等候,若是不敌,只有三十六路走位上册了。
路老见他孤身一人从客栈之中走了出来,森然笑道:“小伙子,刚刚不是还有一个女娃和一个小人国人陪你么,这会儿都去了哪?难道你不知此地有妖狐出没,一个人可是很危险的?”
松赞干布听他又将责任推给九尾天狐,不由义愤填膺,大喝道:“老妖怪,你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原来却是这副样子。你害人性命,却要将责任推给九尾天狐。今日我要替天行道,还腹地一个清净,也还九尾天狐一个清白!”
路老妖见他气势汹汹不由心中一惊,暗道:这莽汉虽不是修道之人,但一身正气却也不容小觑。
他抽出苗刀,断刀发出一阵龙吟,似乎有一只巨龙冲天而起。
但见幽暗的鲲鹏腹地之中,仿佛陡然升起一轮耀眼的绿日,路老妖面色一寒,惊道:“苗刀!”
但想及对方并不是修行之人,虽然握有蚩尤宝刀,但也并不害怕,冷笑一声,周身燃起汹汹血光。
松赞干布轻舒猿臂,扬起苗刀。路老妖怒喝一声,双掌凌空拍来,当见滚滚血浪翻腾不绝,势如江水奔腾不休,李雪雁人在客栈之中,但见路老妖声势浩大,还是忍不住要为松赞干布担心。
自从在琅寰石墓与牛头马面交锋之后,对于和这些神仙精怪的战斗,松赞干布也有了一些心得,不像上次那么茫然无措,这时气运丹田,奋力挥起苗刀。只见苗刀气光大盛,燃起一团绿焰,向路老妖猛然袭去。
铺天盖地的血浪将绿日层层吞没,松赞干布身子一震,只觉一时间如遭重锤,气血翻涌,周身如炙如烤,忽冷忽热。只见路老妖目露凶光,冷冷而笑,好像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李雪雁见松赞干布受挫,不由惊呼一声:“呆子!”想要冲出去,但被端木勇挡在身前。
“李姑娘,呆子要我看好你,所以你不能出去!”
“不,呆子需要我,所以我必须出去!”
但端木勇死命抱着李雪雁左腿,坚决不让对方挪动一步,李雪雁不由气急跺脚。其实她也清楚,松赞干布手持苗刀,若是连他也不敌的话,自己去了,不止不会有助于他,反而还会让他分心。
但他涉险,她又怎能视而不见呢?
“蛮子,老祖的‘血阴棘’滋味如何?”松赞干布见他狂笑不绝,心中暗想:这老妖怪极为阴险狡诈,定然是要分我的心,以便暗施突袭。我若分心,刚好中了他的计策,倒不如将计就计,引他入瓮!
血浪翻腾,仿佛有无数阴魂厉声嘶嚎,叫声极为凄厉刺耳。松赞干布长啸一声,苗刀气光大盛,人刀合一,突然插向那滚滚血浪之中。
只见红云之中,陡然冲起一道碧光,仿佛有绿日破空而出。
松赞干布大笑一声:“老妖怪,我这‘碧日逐浪’的滋味却又如何?”其实他哪会什么碧日逐浪,不过是想要气一气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红光破碎开来。路老妖被他劲气击中,纸鸢一般撞飞出去。
红云一闪,远处立时传来一阵妖媚诡异的笑声。狂飙鼓卷,尘土飞扬,随着一阵刺耳的笛声响起,鲲鹏腹地之中仿佛有无数阴魂颤然嚎叫,声势惊天动地,令人寒意大生。
那些匍匐于地的男子“哧……”的怪叫起来,狰狞着面孔,向着松赞干布缓缓爬去。李雪雁和端木勇人在客栈之中,但见得这副情景,仍然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发寒。
松赞干布只觉心弦摇曳,神智恍惚,身子忽冷忽热,仿佛置身九幽地府一般。身子摇晃,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喉中也跟着发出“哧……”的怪响。
正这时,远远传来一阵幽然陨声。滚滚乌云之中立时多了一道银光,那银光便似春风一般和畅。松赞干布如遭电击,立时醒来。想起刚刚被人媚惑,控制了心神,恐怕也会和那些鱼人一个下场。心中一惊,暗想:若不是这陨声,恐怕今日也难以幸免于难,只是到底是谁在救我?
他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浮现一双幽幽的眸子。
是她吗?
他心中一颤。
陨声渐渐消退,那道银光也随之散去。松赞干布高呼一声:“多谢了。”抽出腰间竹笛,轻轻吹奏起来。
这些日子,他跟着李雪雁一同学习唐朝乐器,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于她琴瑟和鸣,一同唱响这一曲刹那芳华。夜空中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齐齐向他袭来,他紧闭双眸,稳住心神,任凭周遭风吼雷啸,全然不动。
只听笛声悠扬响起,曲调婉转自如,一时间若高山流水,浩浩汤汤;一时间又如珠盘玉落,清脆悠扬。
那红云一阵震颤,少时传来几声闷响,漫天尖啸顿时弱了下来。
过了一阵,红云又亮了起来,只见风飙怒啸之中,不断有妖芒从中射出。
但见得无数骷髅咆哮怒嚎,不时发出一阵“咔滋咔滋……”地怪响,直让人毛骨悚然。松赞干布恍若不觉,只是闭目奏笛。
李雪雁距离虽远,但也看得分明。只见路老妖绕着松赞干布,脚踏罡步,疾走不停。
李雪雁知道,两人的比斗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稍有疏忽,便有性命之忧。虽然帮不上呆子的忙,但手中冷汗潺潺,心中的紧张竟不亚于正面对敌。
只听笛声穿过层层怒号,越发清亮。半空中的厉鬼抱头哀嚎,突然之间化为漫天灰烬,路老妖仿佛断线的纸鸢一般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