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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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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夜雨水过后,东方渐白。七彩虹桥陡然横跃遥遥天坠,泛起霓光绚芒。缓缓金乌大盛,卷起万道晨光,奕奕夺目。林间百鸟争鸣,啾叽脆啼。嵩草展枝,露水荧光,绿郁抽叶,花香馥馥。

    天地间,赫然正是一派清新舒爽。

    林间青光西洒,二人简单梳洗之后便出来寻觅食物。小径泥泞,方一落脚便激起泥浆飞溅。“呵,就是它了。”松子郎笑一声,足尖点地,借势跃起,便如大鹏展翅一般迅疾飞掠。那野兔长耳微微颤动,还未及反应便被他抓获。

    两人醒来之后,便到了此地,方圆百里没有村落,也不知到底身在何方。

    正这时,眼前蓦然白光一闪。凝眸看去,只见面前突然多了一只狐狸。周身雪白如玉圭,眉心处一点银牙淡淡化开。长尾柔顺披下,裹着大半身躯,一双狐眼汪汪如水,似有无尽哀愁。

    松子脑中蓦地一震,看着白狐如水的眼眸,心中突然觉得一阵熟悉。

    李雪雁不知为何,一看见这只白狐便觉得与它甚是亲切,忙道:“呆子,别伤了它。”

    那白狐绕着两人转了三圈,嗷嗷的叫了一阵。松子看着白狐,心中一奇:这白狐当真胆大包天,见人来了不避不逃,反而久久不去。只是不知它是不是也因为亲切,才一直围着我们。

    李雪雁莲步轻移,走到白狐身边。白狐静静看着她,一动不动。李雪雁轻柔一笑,笑容如温暖春风一般沁人心肺。她伸出纤手,轻轻扶了扶白狐额头。白狐狐眼迷离,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极为享受她的抚摸。

    松子大笑一声,见白狐盯着他手中野兔,道:“我看它不是和我们亲切,倒是和只野兔亲近!”

    白狐嗷嗷轻叫,叫声如泣如诉,似极了一个哀怨的女子。李雪雁看着白狐,总觉得它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它说些什么,她却又不得而知,不由又想起古墓里的旧事。

    那天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突然多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陌生之中又透着一股熟悉。但出了古墓之后,那道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袅袅炊烟,松子架着火堆,不停翻烤着枝上野兔,香气四溢,迎风而来。李雪雁纤手轻轻抚摩白狐柔顺的皮毛。白狐臃懒躺在草上,盯着二人看个不停,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松子幼年时颠沛流离,过得极为困苦,是以也练就一手好厨艺,三只野兔在他妙手调制下立时发出阵阵香味。见野兔都被烘烤金黄,方才停止翻转。

    “好了!”松子朗笑一声,随即抓起两只野兔递与李雪雁。白狐轻啸几声,蜷起身子埋头吃了起来。李雪雁伸出葱白玉指轻轻剥皮,细细撕咬,兔肉外松里嫩,一股淡淡清香化于唇间,一时间回味无穷。

    她吃一口兔肉,便看一眼松子,只觉得两人之间,也似这兔肉的味道一般。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你情我爱,但一同经历生死奇变,这份感情却是平淡之中闪烁着不平凡,让人每次回想,都觉得回味无穷。

    白狐风卷残云,顷刻间便将烤兔吃了个干干净净。它轻吐红信,可怜兮兮看着李雪雁手中的烤兔,似乎意尤未尽。李雪雁见它这般样子不禁莞尔笑道:“这也给你吧。”

    白狐轻扫长尾,撒娇一般轻轻蹭着李雪雁。松子柔声问道:“还饿吗?”李雪雁摇了摇头,笑道:“呆子,你当我是头猪吗?却要吃的和你一样!”

    松子听她绕着圈骂自己是猪,呵呵一笑,也不去反驳。李雪雁见他狼吞虎咽,嗔怪看他一眼,伸出柔荑轻轻拆下两片肉递到他嘴里,松子握住她柔荑,轻轻一吻,这才将肉吃进口中。

    她心中娇羞,连忙抽出手来。趴在他怀中,道:“呆子,我不是……不是随便的女子,你以后不可欺负我。总之,我总之我迟早都是你的,所以还请你敬我重我!”

    松子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荡气回肠,点了点头,“雪雁,我永远不会欺负你,我永远都让你欺负!”

    李雪雁噗嗤一笑,“呆子,你当我是河东狮吼吗?”

    “河东狮吼是什么,是狮子吗?我们吐蕃国没有狮子,只有雪豹!”

    李雪雁柔声道:“河东狮吼不是狮子,是母老虎,是悍妇!”

    松子笑了笑,“你是河东狮吼也好,是温柔的唐人女子也罢,总之,我总是喜欢你的,你知道的!”

    李雪雁拧了拧他鼻子,嗔道:“呆子,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呃……”连日来连番激战无暇顾及吃喝,这时吃下整整一只烤兔,不由打了个饱嗝。

    李雪雁见他吃饱了便躺在草地上,唱起高原上的民歌,孩子一般欢腾,不禁莞尔一笑。白狐懒散躺在嫩草上,沐浴青光,一只长尾卷在她莲藕玉臂上微微摩挲,直惹得李雪雁咯咯脆笑。

    二人一狐便留在这里休息,到了晚间天地之间忽然一阵剧烈颤动,只见天色忽白忽暗,变换不定,荒村之中的古井忽然升起一道银光,银光汹涌澎湃,如喷薄火山一般卷起冲天银柱,直涌向天上的月亮。

    白狐骤然惊醒,凝目而视,眼中尽是迷惑不解。

    李雪雁的怀中这时也散发出一道白光,白光散在井中,又映照在天上。蓦然响起一阵雷鸣,照得天空大亮。

    雷鸣电闪,古井之中银波更加汹涌,过不多时,似雨丝一般漫天飘飞,洋洋洒洒。二人一兽脑中一沉,顿时晕了过去。

    天空上悬着半弦冷月,清风徐来,但听得几声若有似无的鸦叫远远传来。暮霭飘渺,烟波浮沉。远处剑峰兀立,古木参天,更显得这处天地之清奇。

    忽尔雪虐风饕,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多时便将地上裹上厚厚一层,整个天地也在顷刻之间显得银装素裹。

    白狐率先清醒,环顾四周,眼中尽是迷惑。少时过后,松子也醒了过来来,但见四周光影如梭,心中不禁疑窦丛生。抬头远眺,见天上那轮怪月不知何时竟满月了,浩瀚的月光映照在山壁上,照的皑皑银波似天河倒泄,朦胧一片。

    隐隐约约似有一片浪潮从远处滚滚袭来。“嗷……嗷嗷……”声如惊雷巨响,天地俱是一颤。

    松子心中一震,暗道:竟是狼群!他久居西域,颇知狼性,想起四野郁郁葱葱,却不是塞外广袤草原,为何会有如此数量的狼群。心中疑惑,但清楚此时不是疑惑的时候,不然群狼袭来,便是再多几个松子,也要葬身狼吻之下。

    群狼咆哮,天地震动,声势有如天崩地陷。夜色也在顷刻之间变得极为狰狞,暗潮汹汹,群狼奔走。忽尔空中卷起漫天气旋,松子一惊,暗道这天气变得好快。

    白狐伫立在李雪雁身侧,凝视远方。周身泛起淡淡银波,如裹了一层雾气。可不知为何,声势如此猛恶,李雪雁却迟迟未醒。

    山崖上一头高逾三丈,周身泛着青光的白狼仰天长啸,群狼立时凶猛扑来。

    松子再不迟疑,抽出腰间那柄断剑。剑是摄魂剑,原本是马无面的,只是不知怎么又到了他手里。

    寒光爆闪,气飙鼓卷。松子长啸一声,挥起断剑。只见断剑之中突然冒起一道莹绿光芒,映得脚下白雪一亮。群狼势如狂潮,全然不顾剑气的凶猛。

    松子心中一惊,他可以杀一百只狼,但面对奋不顾死的狼群,他又能支持多久?

    若是他一人,逃到山壁上,谅这些畜生也奈何他不得,但李雪雁尚在昏迷,他若是逃了,雪雁可逃不掉。

    看来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了!

    松子咬紧牙关,向身前狠狠一斩。“噗。”一只巨大的头狼被他拦腰斩断,血如雨下,尘土激扬。

    但这具狼尸没有让群狼害怕,反而刺激了群狼彪悍无畏的性情。在闻得同伴的血腥之后,群狼更是凶性大发。

    冲杀一阵,已不知杀了多少只恶狼,只有脚下连城一片的滚烫血水在宣告着这场战斗的艰难。

    松子微微苦笑,他生平大战小战不下数百场,但要说凶险,还要数今天。他浑身上下,被这群恶狼不知伤了多少处,几乎快要脱力了,但他知道,他必须撑下去,不然顷刻间便会被这些恶狼撕成碎片。

    月下那头白狼见狼群久攻不下,怒啸不绝。狼群中陡然跃出数只身长丈余,周身如火的红狼。红狼体型巨大,獠牙利爪,在狼群中极为耀眼。但见红影一闪,红狼凌空扑来,所过之处,地上的雪花尽数融化。

    数只红狼齐齐怒吼,喷出赤血光焰。气光激撞,松子但觉周身如被炙烤一般,几乎说不出话来。

    群狼依仗火威,声势大震。松子暗道:这畜生倒是厉害!

    他武功盖世,但这时面对这妖怪一般的红狼,也颇为无奈。抱住李雪雁,像只鹞子一般向身下山崖跳了过去。

    呼啸的山风吹得他百骸欲碎,强自咬牙撑住。抬起手,牢牢抓住山壁之间生出的怪树,这才停住下坠之势。

    狼群见他跳到对面,不由一阵仰天怒吼。松子这时勉力爬上树梢,好待歇息一阵。

    正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地动山摇,狂飙怒号,陡然间天地变色。狼群躁动不安,极为惶恐,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只见月下陡然闪现一堆巨大身影,远远望去,巨兽个个尖牙挺立,卷鼻嘶鸣。竟是猛犸兽!猛犸兽体型巨大,力大无穷,纵然便是猛虎也不敢与之相较,何况是区区狼群!

    忽尔风霭腾腾,月影下,群熊咆哮,陡然冲来。松子伏在山涧越看越是心惊。想起刚刚若是还在缠斗,恐怕真要被那凶兽踏为粉碎了。片刻之间虎、豹、鹰、射、马、牛、狮九种野兽纷至沓来。九兽齐齐嘶啸,有如焦雷炸响。天地颤抖,竟也为之变色。

    群兽奔涌如潮,陡然围成一个大圈,刚好把古井围在其中。

    群兽咆哮如雷,九只巨兽走出兽群,围在井口。松子眉头紧蹙,但觉那九只巨兽似曾相识,可偏偏却又不知为何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道极清极淡的声音,似极了那日古墓之中,意识消散前听到的声音。

    “那只身长三丈的白狼是北海啸魄霜狼;那只周身如炭,熊熊燃烧的烈马是赤焰风火驹;那只白斑黑纹两肋生翼的猛虎是南疆混沌天虎……”一时间众多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涌入脑海,松子凝眸远眺,只觉得那些巨兽越来越是熟悉,可仍旧想不起与他们有过什么过往。

    “这九只巨兽,便是传说之中的九黎长老,他们是苗王蚩尤帐下大将。只是四千年前蚩尤战败,他们也被赶入苍梧深渊之中,永远也不得解脱!”

    蚩尤?

    松子知道,那是汉人口中古老相传的战神,现在苗人之中,还有很多人信奉蚩尤。

    至于九黎族,他在吐蕃时曾听人说过,九黎族是上古时候的伐罪之族,通族皆为罪人,想不到他们是苗王蚩尤手下大将,成王败寇,难怪会沦落到那苍梧深渊,享受永远永世的囚徒。

    只是看着那群野兽哀嚎嘶鸣,他心中倒是一痛。

    那声音这时又传了过来,“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聚在一起。祈祷蚩尤复活,带他们冲出苍梧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风散,群兽也一一离去。松子靠在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天明,才发现清风徐来,荒村中依旧还是那般寂静。

    原来昨夜的所见所闻,皆是南柯一梦。只是那梦境实在太过逼真,让人不敢相信一切皆是虚幻。

    环顾四周,李雪雁静静睡在身旁,不见了那只白狐踪影。举目看去,古井旁那块经历无数岁月的石碑也陡然消失。

    雁飞北掠,但闻几声长鸣传来,李雪雁也从昏睡中醒来。见身旁只有松子一人便问道:“呆子,那只白狐呢?昨夜发生了什么?”

    松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什么也不记不清了。只知道一觉醒来之后,便不见了那只白狐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