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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慧自小并不是与外公住在一起,所以舅舅的家并非是她的俗家。她真正的俗家早已没有亲人了,因而她才跟随嫂子米慈恩到辰州黄梁观出家做了道姑的。现在外公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乔慧也就没有太多的牵挂了,于是回到屋中向外公和舅舅说明了情况,便收拾起包袱告别了众人,跟随邵元节和杜娟走了。
杜娟与邵元节已经消除了误会,因为邵元节和乔慧当晚就会启程赶尸离开泸溪,所以杜娟也就没有必要跟随他们到龙家沟去了。杜娟在路上便同乔慧说定让她在邵元节家中过年,乔慧窃盼与徐小七多亲近,自然没有异议。
三人走到泸溪大街上,便找了一家馆子吃中饭,这次杜娟拦着乔慧抢着付了饭钱。临别时杜娟拉着乔慧的手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并嘱咐邵元节一路上要对乔慧妹妹多照顾一些。
杜娟又和邵元节说了些家事,因为自已不能回辰州过年,杜娟便拿出十两银子交给邵元节,让他回辰州后给家里买些年货。当着乔慧的面,二人也不便深谈什么。彼此眼睛望着对方,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杜娟同二人依依不舍告别后,便到巫蛊门办事去了。
乔慧单独与邵元节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开始她还有些不自在,但邵元节是个健谈的人,而且对人很热情,从舅舅家出来时,邵元节还主动替乔慧提了包袱,乔慧对邵元节慢慢喜欢起来了。
乔慧当初在黄梁观中见到徐小七和邵元节时,就被两个美少年迷住了。此时与邵元节边走边谈,乔慧脸上不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乔慧发现邵元节在杜娟面前象一个大男孩,什么事都是听杜娟的安排,夫妻二人好象是一对姐弟。但没有和杜娟在一起时,邵元节说话就一套一套的,虽然二人都是十七岁——在吃十八岁饭的人,但乔慧明显感觉邵元节比自已懂事多了。让人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一种依靠之意。
其实邵元节只是本领没有杜娟大,当夫妻二人话题不谈及巫术时,杜娟与邵元节说话,不自觉中会产生一种心理错觉,将他当成和自已一样大的年纪了。夫妻二人又很热乎做那种事情,本来夫妻间的亲密关系就是以身体的亲密接触为联系的,所以杜娟才爱象小女人一样撒娇。
邵元节和乔慧半生不熟的,男女间只要没有那种欲求,谈话便会自然轻松。过去邵元节在半生不熟的徐小六面前,因为心中有倾慕之情,双方说话都有些小心,彼此都感到有几分拘束。邵元节现在是过来人了,在女孩子面前说话已不复羞涩,他不时冒出几句幽默的话,逗得乔慧格格的笑,她一时忘情还伸手轻轻拍了两次邵元节的胳膊。
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起来。乔慧觉得邵元节比徐小七言语有趣多了,而且善解人意,懂得哄女孩子开心;而徐小七对自已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每当乔慧主动向他暗示好感时,徐小七总是装傻回避!乔慧出于女人的敏感,察觉到徐小七是暗恋上杜娟了……
邵元节因为一直怀疑乔慧的嫂子米慈恩是坟山凶杀案的凶手,这次难得有机会与乔慧单独在一起,于是拐弯抹角向她问起了米慈恩的情况。
乔慧道:“我在你们面前称呼她为嫂子,其实在观中我同别人一样,是称呼她为观主的。她也说现在不是在俗家了,叫我不要在人前称呼她为嫂子。说让人听见了——特别是观外的俗人听见了,会让人觉得不象话,这哪是出家人呢?”
乔慧同邵元节说了一些自已与嫂子米慈恩在黄梁观中生活的情况。乔慧许是家中迭遭不幸,小小年纪就做了道姑,性格自然有些古怪,她说着说着就流露出对观中的人和事有诸多不满。
黄梁观中总共就七个道姑,乔慧一会儿说这个道姑待人虚伪,口蜜腹剑,让大家都看不惯;一会儿又说那个老婆子自私自利,做活拈轻怕重,还满口脏话;又说起两个道姑和男人有不三不四的关系,常在同门中炫耀别人送她们的一些小东西。两人都自以为很聪明,争着吹嘘男人如何对自已献殷勤,象在比较谁比谁更迷人似的!其中一个道姑还说自已其实根本瞧不上这些臭男人,他们喜欢送东西给自已,不要白不要……
邵元节听乔慧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忖:“看来出家人也是六根未净呀,同样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有各种是非和争斗。
邵元节微笑着不时插话,以一个大哥哥的口吻劝解了几句,说不必为这些小事弄得自已不开心,影晌了修道。乔慧再次强调说自已已经不打算回观中做道姑了,并总结似的说:“其实天下没有一片真正的净土!大家都是凡人,怎么可能没有凡人的心思?既有了凡人的心思,自然就摆不脱凡人的痛苦和烦恼。”
邵元节微笑道:“难道就没有真正勘破红尘的出家人么?书中不是写了许多高僧和高道么?”
乔慧道:“书中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出家人苦修一辈子,不过是为了来生有福气。听书上说真正要修到成仙成佛,须经历十世的劫难呢。我还年轻,我可不想只修来世,我只要过好今生!”
邵元节听得心中一动。点头赞许道:“听你讲了这么多,我觉得你真的很有自已的想法啊。我虽然不懂高深的道理,但我认为你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你是一个很有慧根的人啊!是啊,来生渺茫,谁也不知有没有来生——就算有前世今生,但我们不是照样不知道自已的前世么,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一个人只要过好今生才是正经!”
乔慧见邵元节对自已的话表示赞同,对自已说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不禁沾沾自喜。她把邵元节当成了知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认为同他在一起说话很开心。
乔慧在称呼他“邵大哥”时,已明显多了几分感情,而不象从前那样只是出于一种礼貌了。她说到欢喜的事情时,邵元节也替他高兴。
乔慧许是出于一种虚荣心,说起观外有一个农村小伙子对自已有好感。邵元节含笑望着她,问她是怎么想的呢?
乔慧眉飞色舞地道:“不过是图个好玩罢了,谁又当真了,我还小嘛。”
邵元节笑道:“你也不小了,都十七岁了,你看我不过长你一个月嘛,我都成亲了。”
乔慧又调皮地拍了邵元节胳膊一下。她狡黠地瞅着邵元节道:“邵大哥,你同嫂子好恩爱啊!真没想到你们年纪相差了七岁!我看你就象是她的小弟弟一样,你一直都这么乖乖听嫂子的话么?是不是只有在有些时候才让她小鸟依人啊……”说完掩嘴吃吃地笑。
邵元节脸上微红,明白她的弦外之音,笑而不语。自已想一想,也好象真如乔慧说的一样:她是他的师父、她是他的姐姐,只有在同杜娟亲热之时,杜娟才变成一个任自已摆布的女人,但也不尽然——十回中也有二、三回,杜娟也会很主动的……
乔慧见邵元节红了脸,自已一个女孩子提起这种事也让人脸红,忙将话扯到其他事情上。她毕竟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姑娘,一时谈得高兴,也未深想,忽然说出自已其实对嫂子米慈恩有些害怕。
邵元节听了不由一惊:“哦?你为什么会害怕你的嫂子呢?”
乔慧微皱眉头,眼睛望着虚空,带着迷惑的神情,说道:“嗯,我也说不清楚,我有几回发现嫂子行为有些古怪,似乎她背着我有什么秘密事情,但当我问她时,她又不肯告诉我,还生气地教训我说今后不许过问她的事情……”
邵元节目中带着思索的神情,瞥了乔慧一眼,说道:“是不是你多心了,你和她天天住在一起,她能背着你做什么秘密的事情呢?”
乔慧道:“真的,骗你是小狗!我发现她有几次离开观中,说好第二天就回来,谁知竟过了三、四天才回到观中。”
为了证明自已不是信口开河,乔慧又说:“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发现嫂子有些神秘——而是我先听见观中别的道姑在悄悄议论她,说得有根有据的。我才受了她们的影响了……”
乔慧说了一会观中的事情,便谈起赶尸的事来,含笑问道:“邵大哥,你做了多久的赶尸匠了?现在你成亲了,是不是难得与嫂子相聚了啊?你会不会时常想嫂子啊?”
邵元节怅然叹息一声,这话可触到他的心事了:他不做赶尸匠吧,自已一个男人又没有正经事情可做。家中又没有多余的田地——田家两位老爷的田地都租出去了,附近已没有田地可种。况且杜娟也不满意过这种田的苦日子。
杜娟只喜欢做一个巫女,她现在又成了巫蛊门的巫即了。自已如果凭杜娟的关系进入巫蛊门中做事的话,夫妻二人的地位便令人尴尬了。作为一个男人吃软饭也不象话。眼目下只有暂时做一个赶尸匠,才能维持一点男人的自尊,但这样的话,就真的如乔慧所说的那样,夫妻二人聚少离多……
邵元节也不愿意再去湖北蕲州拜托李时珍的关系进王府做一名军官了——因为他那次听杜娟说起在自已离开湖北蕲州之后,有一个条件比自已强几倍的男人向杜娟爸爸提过亲事。邵元节隐隐怀疑这人有可能就是李时珍……因此邵元节对做军官的事已经没有热情了。
杜娟说过自已不想离开湘西,并且说她即使不在巫蛊门中做事,也宁愿留在辰州做一个巫女。今后夫妻二人牵手行走江湖,以行巫术为生。邵元节心里倒乐意听从杜娟这个安排,与她长相厮守做一对行巫的情侣。
乔慧见邵元节皱眉沉思,察颜观色,猜到邵元节作为一个男人,有了杜娟这么一个娇妻,实有不少难以对外人道的苦衷。乔慧便乖觉地将话扯到过年的事来,希望邵元节能高兴起来。
邵元节毕竟是一个少年人,对渺茫的前途自然有些回避的心理,果然暂时抛开心中的烦恼,顺着她的话题谈起过年的事来,二人憧憬了一会过年的乐事。
乔慧有些兴奋地瞅着邵元节,本想说:“没想到今年我会在邵大哥家中过年!可惜的是嫂子不能回家一同过年。”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一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才能皆大欢喜。
乔慧正自寻思,邵元节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们泸溪有没有牛王节?你在辰州这些年一定也知道牛王节吧,——我看你们的观外有好多水田,应该有不少耕地的农户吧,你们在道观中是如何过的牛王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