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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夜色迷离看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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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得答应道:“婶婶说的是,美妙姐姐自然是个有仙缘,有福气的。”

    孙婶婶听了,自然是十分高兴,我这心里却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又像是遗憾,又像是庆幸,总之一切皆是平安,也便是一场造化了。

    过了些日子,听说美妙姑娘与周二少爷的婚事定下了,虽说是入赘,但下定之日,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也是十分风光。

    我去瞧热闹,但见美妙姑娘房中,铺着整洁的字纸,上面还行云流水的书写着字迹,我这一看,却是唬了一跳,那字迹,分明便是出自陆公子之手啊!

    美妙姑娘看我过来看字,笑道:‘怎地,梅菜也喜爱书法么?”

    我忙道:“梅菜并不懂许多,只是觉得这字体好看,不知是谁写的?”

    美妙姑娘失笑道:“在姐姐闺房之中,自然是姐姐写下的了。”

    难不成,是美妙姐姐虽说忘记了那陆公子,却未曾忘记陆公子教给她的书法么?

    美妙姑娘顿了顿,笑道:‘说起来啊,这些字写的还有个典故呢,说来好玩儿,你且当故事听罢!“

    我忙问道:“不知道是个甚么典故?”

    美妙姑娘道:“这些字,原是姐姐在梦中学会的呢!梦中总能看见文房四宝似乎成了精灵,毛笔自己个儿立起了,宣纸自己个儿铺好,砚台自己个儿研好了墨汁,毛笔自蘸满了,便写下了这两行字,姐姐因着是在梦中,倒也并不害怕,醒了来,只觉得梦中情景历历在目,那字体着实漂亮,忍不住学着临摹,不想竟然一日比一日学的像了,只不过旁的字不曾梦见,淡淡这两行而已。”

    那两行字写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时孙婶婶上楼来,只说今日是个忙日子,叫美妙姐姐也下楼去,我便也随着出来了,但见周二少爷穿着一身金缎袍子,倒是也怪神气的。

    我偷偷问道:“美妙姐姐,你觉得这个周二少爷怎么样?”

    美妙姑娘答道:“甚么怎么样不怎么样的,平稳安定过此一生,不是最好不过的了么!”

    我望着周二少爷那憨厚的面孔,心下想着,只怕门当户对,也是千百年来流传下的道理吧!

    不知道那陆公子,会偶尔从走马灯中出来,像那素问公主望着他一样,远远的望着美妙姑娘吗?

    ——完——

    夏日里杂鱼鲜美,我时时与小三子去胭脂河捕捞了来,大的可以叫卖,小的客流留到箩底,回家熬做杂鱼锅吃。

    胭脂河盛产小鲫鱼,因为形状大小如麦穗,被人称作小麦穗,小麦穗肉质细嫩,柔若无骨,与其他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字来的小鱼一起熬煮,滋味十分鲜美。

    小鱼捕捞了来,也可不急着杀,可先养一养,待小鱼吐干净脏污,过水洗一洗,挤了肚肠,小心苦胆不破就是了,小鱼料理好了,以细盐,料酒,胡椒粉腌上,加上生姜片,葱段去腥。

    等待小鱼入味的时候,即可着手制作配着杂鱼吃的小饽饽。

    小饽饽可以用当年新下来的玉米面揉制,稍稍加入点黄豆面,开水和面,以筷子搅成云絮状,巧手揉制成光滑的面团,揪成了大小合适的剂子。

    杂鱼锅若是有条件,最好用柴火烧的大铁锅,架上了锅,倒油下八角,花椒,姜片,葱段煸炸出香味来,先用油将小鱼稍稍煎一煎,再下了酱油,醋,白糖,精盐,蒜末,下高汤煮沸,即可小火慢慢熬煮,熬杂鱼的时候将玉米饼的剂子随手往铁锅上一贴,盖上锅盖,待到鱼熟的时候,饼子便也就正好也熟了,两不耽误。

    待收干了汁水,香味四溢的时候,打开锅盖,但见鱼一头头挤在汁水里,成了油亮亮的酱色,稍稍下芡汁,把鱼的汤汁调的粘稠些,即可起锅了。

    取下玉米饼子,金黄酥脆,入口清香,贴着铁锅的那一侧更加是脆甜无比,扯下了一块块的玉米饼子沾上鱼的汤汁,鲜香无比,夹一口小鱼进嘴,早已皮酥骨烂,入口只是一股鲜味,鱼刺是不用吐的。

    这种食物向来是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家常便饭,虽说不上大台盘,但我们个个爱吃,是夏天特有的家常便饭。

    我和小三子今日里又饱餐了一顿,趁着夏天尚未过去,约了下次还要再去捞鱼,吃毕了饭,我便紧着提起食盒往烟雨阁里送今日定的点心去了。

    烟雨阁今日分外热闹,想来这些日子生意不错,莫先生差人在烟雨阁内添置了许多新鲜家具,又是镶着螺钿的红木柜子,又是光可鉴人的大瓷瓶,还有各式各样的流行摆设,一时间倒是更显得烟雨阁富丽堂皇,花团锦簇。

    进了正门,便瞧见回廊之中,张灯结彩的挂着许多的灯笼,那些灯笼一个一个制作的十分精美,有的描绘着人物,有的描绘着山水,还有的则是含笑的侍女,倒像是正月十五的灯节提前开了一样,我便忍不住驻足观望了观望。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还在往上面悬挂灯笼,他手里拿着一个画着八仙过海图样的黄纸灯笼,正往中间挂,那画上的人物一个比一个传神,却像是活的一般,我越看越爱看,索性便站在灯笼底下细瞧。

    那个男子看见我,忙笑道:“这位姑娘喜欢灯笼么?”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头一次瞧见这样好看的灯笼,忍不住多看了看,教这位哥哥见笑啦!”

    那个男子用修长的手指挂好了灯笼,麻利的顺着树滑了下来,笑道:“多谢这位姑娘夸奖,着实不敢当。”

    我忙问:“这么说来,这个灯笼还是哥哥自己亲手做的了?哥哥当真好手艺。”

    那个男子十分谦虚的说道:“并没有旁的本事,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只见这个男子不过二十上下,长身玉立,生的十分清秀,穿着一件粗麻布的衣服,高高撸起的袖口下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一看便是有手艺的人。

    我忙道:“哥哥可太谦虚啦!梅菜我每年灯会都要去瞧热闹的,这样好看的灯还不曾见过的。”

    那个男子爽朗的笑道:“是么?姑娘倒是一个难得的知己,敢问姑娘是这里的丫鬟么?”

    我笑道:“不敢当,我是附近点心铺子的。”

    闲聊几句,我赫然想起了时间不早,便忙道:“哎呀,我是过来送吃食的,眼下得赶紧过去了。”

    那个男子忙道:“啊,那耽误了可不好,姑娘请便罢!”

    我便告了罪,先往烟雨阁里去了。

    进了烟雨阁,只见几个丫鬟正围着栏杆瞧那男子挂灯笼,小蝶笑道:“你们瞧,可不是那小伙子又来了!”

    欣儿则笑道:“这个小伙子生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只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小蝶答道:“我听说家里穷,好像还不曾婚配呢!”

    “唉,任是好人才,也为着钱财发愁,混不如寻一个有独生女儿的铺子入赘才好呢!”腊梅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一个要招赘的千金么!”小蝶见到了我,只拿我打趣。

    我笑道:“姐姐们可又来玩笑梅菜了。这个做灯笼的哥哥倒当真是好手艺呢!”

    小蝶笑道:“可不是么!瞧着这个手艺,估计着以后怎么也能熬出头来。”

    “以后?”欣儿笑道:“若是能熬出头来,早熬出来了,何苦还要等到以后去?”

    小蝶笑道:“你不知道,这个七砳家中啊,有一个病弱的姐姐需要照顾,长年累月,不知道要花多少的药钱,别看生的好皮相,家中这样的条件,没有姑娘上门,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上门时候他那姐姐嫁出去了,大概他才能翻身罢!”

    欣儿问道:“小蝶,你知道的倒是熟悉,怎地,你识得那七砳?”

    小蝶答道:“是啊,他是我们家在紫玉钗街上的邻居,自小一处里长大的,就他那名字,还是隔壁算命的大爷说命里坎坷,要加上两个石头碰一碰,给他挡煞,才取了两个石头的那个砳字。现在看来,那算命的说的倒当真是分毫不差。”

    腊梅一听,皱眉道:“瞧着这七砳也像是二十上下,他的姐姐只怕岁数更大,这还未曾婚嫁,不成了老姑娘了么!”

    小得叹口气:“可不是么,什么人什么命,纵使是勤劳聪明,也得瞧着命运走向了,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那样的姐姐,也算一个累赘啊。只怕想入赘也不方便。”一众丫鬟纷纷摇头:“倒是可惜这个小伙子那样好的人才了。”

    我望着那个七砳,心里倒是也怪同情的。

    待送完了点心,我提着篮子出来,边走边看着那花灯,突然一个声音自树荫里面传出来叫了一声:“姑娘!我等你有一会儿啦!”

    我回过头去,只见那七砳自树荫下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荷花灯:“手边一点彩纸,潦草的扎了一个荷花灯,听说姑娘回家要走夜路,见你手里没有灯笼,只怕不方便,要是姑娘不嫌弃,这个荷花灯送与你可好?也不枉做我一个赏识灯笼的知己。”

    不料想我送完了点心,那七砳居然还未曾回去,居然还给我做了一盏灯笼,不由让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来,忙道谢说:“七砳哥哥可当真太客气啦!多谢多谢,只是梅菜没有甚么回赠,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七砳爽朗一笑,道:“姑娘言重,一个灯笼,值得了甚么,若是不嫌唐突,便拿着这个灯笼赏玩吧!毕竟知己难求,也算是个缘分。”

    我忙又道了谢,取过灯笼来,细细一看,只见花瓣娇俏,底托碧绿,花蕊之中插上蜡烛,闪现出柔和亮光来,美轮美奂,简直能与池塘之中的真荷花争妍斗艳,越看越喜欢,着实教人爱不释手。

    我便在那七砳的目送下,高高兴兴的打着那个灯笼回家去了。

    灯笼的光温暖的照在青石板路上,指引我回家的方向,着实是让人安心不已。

    这几日,那七砳总在烟雨阁里做灯笼,挂灯笼,大概莫先生砸下了重金,要把烟雨阁的夜色装点的更加华美些。

    我们可饱了眼福,只觉得那巧夺天工的灯笼看得人如痴如醉。

    我便于那七砳有了点交情,再见了面,也拿了家中的点心回礼那灯笼,七砳推辞不过,也便收下了,却不曾见他吃,便问道:“只见哥哥收起,却不曾见哥哥尝味道,可是吃不惯味道?梅菜下次换了别的口味可好?”

    七砳却笑答道:“不是不爱吃,是这样好的东西,想着拿回家给姐姐尝一尝。”

    我一听,忙又多给他一些个,催他也尝尝,他这才腼腆的吃了半块,剩下的依旧爱惜的放在袋子里面。

    真拿他没办法。他姐姐有这样的弟弟,大概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这天送完点心,尚未下楼,倒是瞧见瓣儿支着下巴瞧夜景,还微微叹了口气,便上前打了个招呼,问道:“瓣儿姐姐何故叹气,可是今日有甚么不痛快的?”

    瓣儿又叹了口气,拨弄着发梢,指着楼下道:“那个小冤家,许是瞧上了姐姐的人才,日日来送灯笼,姐姐心里明白,还不是为着瞧瞧姐姐,解一解相思之苦来的,可是他那样的出身,姐姐又如何能进门呢!也只得对不住他那一份痴心了。”

    我一听“灯笼”二字,便知道她说的是七砳,不由心下又是一阵好笑,探头一望,可不是七砳那细瘦的背影么!

    可是我再一瞧,却傻了眼,但见七砳那单薄的身影后面,赫然凭空悬挂着一盏白灯笼,倒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身后给他打着一样。

    我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千真万确,那灯笼就稳稳当当的挂在他的身后,轻轻摇晃着,那一抹惨白在茫茫夜色之中分外的打眼。

    我不由指着那个灯笼问瓣儿:“姐姐,你瞧,那七砳哥哥身后的灯笼是怎地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