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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婶子家们虚掩着,我跑进去一看,里面却并没有人,静悄悄的,祭品桌子像是给人砸了,瓜果滚落的到处都是,满地的纸钱也像是给人踩了,四下里乱七八糟,大概是那沈夫人给这马二婶子吓晕过去之后,这沈家来人争闹了一番。
我往里一走,口中喊着:“马二婶子!马二婶子!我是梅菜,您在哪里呢?”
马二婶子不曾回话,我只得一步一步跨过了那些凌乱的祭品,往里面走过去,口中仍喊着:“马二婶子,我是来帮你的,莫要躲着我,有话说开了倒是好,这样憋闷着,自己也难受……”
这个当口,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倒是听见了一阵”咔嚓咔嚓“像是老鼠啮咬东西一般的声音。顺着那个声音寻过去,倒是自马二婶子的卧房里传出来的,这马二婶子,难不成啃起来了甘蔗不成?
我便扬声道:“马二婶子?您在卧房罢?”
说话间,我敲了敲那马二婶子卧室的门,见仍然没人作声,索性便推开了自进去了。不料这一开门,我却傻了眼,正看见马二婶子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紧闭,蜷缩成一团,满口只念着阿弥陀佛,而那个穿着藕荷色衣衫的女子,正蹲在了地上,拿着胳膊粗的香烛大口大口的吃着,这才发出了那“咔嚓咔嚓”的声音来。
“诶?”我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在井里么,怎地,怎地……”
那个女子正是在正山那口井中,不愿意离去的姑娘。那姑娘一面继续大嚼着香烛,一面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却显然是不认识我的模样,口中还含混不清的问道:“你又是谁?你识得我么?”
我忙道:“姑娘,怎生你这么快又失忆了,你落进了井里的事情,全数也忘记了?你又是怎生出来的?”
“这么说来,你也瞧见了我跳井了?”那个姑娘满不在乎的望着我,道:“好得很,无巧不成书,又来了一个证人,既然如此,我来寻元凶讨债索命,有什么错处?”
“元凶……”我奇道:“姑娘,究竟谁是推你下井的那个元凶?总不能,是马二婶子罢?”
“不是她是谁!”那姑娘露出一副十分凶蛮的模样,道:“若不是因着这老婆子巧言令色,哄骗了我的父母将我说给一个我不中意的人家,我至于要跳井么?我不跳井,能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听了那姑娘这话,我方才傻了眼,低头一瞧,但见那姑娘足下,果然一丝影子也没有,裙裾下面,甚至连三寸金莲也不曾露出来,整个身子没有立足,只是微微的浮在了半空之中。
“这这这……”我脑子里登时乱成了一团麻线:“姑娘,你方才还好好的,怎地,怎地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居然香消玉殒,成了一个幽魂?”
“你傻了?”那姑娘信手又从那满是灰烬的火盆子之中掏了掏,居然还掏出了几枚真正的金馃子来,顺手塞在了怀里,道:“你不是瞧见我跳井了,又说了甚么胡话出来?我说,你该不会是瞧见我,吓的语无伦次了罢?看你眼睛通灵,怎地这般没用?日日见到妖鬼,怎地还不曾吓死了你。”
我琢磨了半晌,也解不开这一个个的问题来,只得又问道:“那,旁的我也不问,姑娘,你究竟是谁啊?”
“闹了半天,你跟我套了半天的近乎,连我是谁也不知道?”那姑娘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还不问问那老婆子去?她心里,总是有数的。”
我忙上前扶起来了那不敢睁眼的马二婶子,柔声道:“马二婶子,你且莫要害怕,梅菜过来帮您了,您告诉我,这个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姑娘,您可认识?她究竟是谁?”
马二婶子哆嗦了一阵子,方才嗫嚅着说道:“她……她便是沈家的小姐,因着出生在夏日,宅院之中荷花池子正绿油油一片,沈老爷方才取了个甚么“莲叶何田田”的诗句,那闺名便唤作田田……”
果然,是沈家的那个小姐……可是既然小姐已然不见了,怎地沈家居然沉得住气,秘而不宣呢,我今日里去,尚且是不曾问出来的……
我忙问道:“那,马二婶子,您跟这田田小姐,究竟有了一个甚么过节,怎生今日里居然会闹到了这个田地里?”
“老婆子我,实是想不到,说一个媒,居然将这个小姐逼迫的寻了短见,来这里寻我索命啊……我,我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为求这田田小姐放过了我,我也只得她说甚么,便做甚么了……”
“这样说来,马二婶子夜里出来见到的那鬼,难不成,便是这田田小姐?”我皱起了眉头,更不对劲儿了,这马二婶子遇上鬼的时候,那田田小姐不是尚且在正山那口青石井里,与正山在谈天说地么!
我回过头来打量着那个正在乐此不疲吃香烛,取元宝的田田姑娘,分明已然是个游魂野鬼,可是再想想,瞧着这位田田姑娘的做派,却与先前井里的那个田田姑娘,断断是截然不同的。
那个田田姑娘温婉大方,谈吐十分文雅,可是这个田田姑娘,虽然容貌衣着,都是与那位田田姑娘一模一样的,可是性情却豪迈的很,这也奇了,难不成,正跟我与雪菜一般,是面目相似的两个人不成?
想到了这里,我索性问道:“田田姑娘,敢问,您是如何跳下井去的?”
那田田姑娘白了我一眼,像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道:“你啰哩啰嗦,这样琐碎,本姑娘急着要吃祭祀,少来烦扰!”说着,飘然而去,便往那厅堂之上的供桌上,旁若无人的继续大吃大嚼起来。
我忙又问马二婶子道:“二婶子,这个姑娘那夜里初次见了你,究竟是怎生与您说的?”
马二婶子嘴角抽动,带着哭腔,道:“谁知道,便将她给逼死了,难道是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