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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答道:“正是!”
“南阳舂陵的刘秀?”
那人听我说出他的家乡,惊奇地问道:“兄台认识在下?”
“当然认识!”我的心已经开始跳动了,血液已经沸腾了。
这就是刘秀,这就是光武帝!
“你是我大哥刘寅的朋友吧。”刘秀看着很是陌生的我,心思数转。他没有见过我,他可以确定。可我偏偏认识他。那么,我能是谁呢?他想,只可能是大哥交的那些江湖豪客。可他大哥交的那些江湖豪客没有人如我这般锦衣大气。在他的印象里,大哥结交的那些人都是一些落魄的江湖人,流落江湖的犯人或劫匪,没有人像我这样,贵气而又不俗气。所以,他才这样以一种肯定的语气来询问我到底是谁。看吧,这就是聪明人!明明没有见过我,而我又这么热情,他便会做出曾经见过面的样子,一副不熟但也算认识的样子。
“哦哦,是的。”我说道,“你哥哥还好吧?”
“他很好。”刘秀转头向店主要了一壶酒,两只杯子,倒满,端起一杯敬送到我手中,说道,“他乡缘遇,得兄长照顾,兄弟以杯酒相谢!”说完,脖子一扬,热酒入喉。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回道:“兄弟客气了,你我羁旅在外,皆知这行程之苦,既在此因缘相逢,又岂能不相互照应?”
萱儿又将两个酒杯续满。
刘秀道:“那兄弟就不见外了。如若兄长恩赐,秀愿闻兄之名讳。”
我哈哈大笑,道:“区区贱名有何隐瞒之价值,弟愿晓之,兄不胜欣喜……”
“我们副帮主叫孔雅尘!”我话未说完,沐玉就没大没小的接道。
刘秀闻听沐玉如此一说,当即惊奇道:“兄长可是三年前在南阳方家对奇对,诵华词,弹古曲,绘丹青的孔雅尘?”
我淡然一笑,道:“不过情场浪子,吟几首艳词丽句而已!”
沐玉高兴的声音显然盖住了我的声音,她说道:“副帮主,你的名声传得好快啊,连刘秀大哥都知道了。”
我向沐玉瞪了一眼,沐玉也只今日顽劣,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我歉意得向刘秀笑着说道:“区区微名,让兄弟见笑了。”
刘秀摆摆手道:“兄长过谦了,以兄长之才情,又怎会只有这些许微名?他日定成龙凤!”
“兄弟或可不知,他日你才会成龙成凤,叱咤风云。”
“弟不求成龙成凤,唯愿这战乱的时代早早结束,还天下黎民一个太平!”
听完这句话,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刘秀吗?历史上的刘秀,在起兵之前,不一直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吗?不是老是说一些什么“今年庄家又要减产了”吗?为什么他会和我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人说起这么宏伟的志向?历史错了吗?那么历史是什么?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阿来的《尘埃落定》。当然,我想起的只是一个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的封面。那个版本的封面上写着一句话,就是:史是写出了它的一种状态,或者说是我对它某一方面的理解。当然,《尘埃落定》是阿来对康巴藏族土司的兴衰史的某一方面的理解;可,我们怎么可能判断得出,记载刘秀的那些历史,不是那个史学家对这一段历史和这一些人物的某一方面的理解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可,也有很多人拥有一些共同的性格。比如伟人!朱元璋曾说“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尤腥。山僧不识英雄主,何必呶呶问姓名!”;毛、泽、东曾说:“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一首霸气的诗,一句主天下浮沉的残句……这些,才应该是伟人所有的血性和志气。一个没有大志的人,怎么可能在未来的磨练中成为伟人?磨难只能使人成长,却不能改变人的志向!就像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块玉无论怎么被埋没,他骨子里都有玉这样一种东西,当尘埃拂去,泥泞洗净,玉必光显于天下人眼中;那么一块砖头,无论他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不论他经历多少苦难,多少磨练,多少锻造, 砖,仍然还是砖,心中没有那个叫做玉的东西,无论怎样变,都改变不了本质。所以,刘秀,作为一个和毛、泽、东、朱元璋、李世民、刘邦、秦始皇等一样的伟人,同样也应该具有伟人所应该具有的气度和志向。
想到这里,我觉得或许这就是记载刘秀的那些历史的那个史学家所没有看到的另一面。然后,这一面被我看到了。
“兄弟心系黎民,志存高远,而今莽行更虐,黎民苦之久矣,兄弟可有打算?”
“如今之天下,虽遍地狼烟,义军四起,然弟以为时机未到。”
“弟何有此言?”刘秀刚刚那一句“时机未到”令我很是诧异,或许这就是他为何于天下干戈四起,豪雄并争之时而隐忍不发之缘由。
刘秀不答反而问道:“战国,七雄并势。而唯秦因智因谋、因士因才而得天下,登天子之座而笑制**。然则,强秦不曾历三世而亡,兄以为何也?”
我道:“始皇帝后,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掠六国之财,夺四方之宝集于一室,遗于阿房之佳人。挥之不曾甚惜,用之不曾自珍。又二世竟日淫乐无度、暴行于天下。不思周朝幽王“为求褒姒开颜笑,拙点烽火戏诸侯”之亡国之训。国不亡,可乎?而其为求国不亡家不破,而禁士子读圣贤之书:招致天下奇文佳句堆于一处,焚而欲绝其后患。然不思孟子箴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求万世为君,而不以布施仁政为念,却以焚书坑儒禁世人之反心。此无别于自掘坟墓也!其心之愚,愚不可彻,岂不悲乎?此二者,乃其亡国之因由也!故,终有乡野阡陌之徒揭竿而起,以致江湖侠士齐聚,如影随形而拥之。霸王一炬,三千里阿房,一片瓦砾。几千佳人、几万横财葬于火海。故曰:君以民为念,则民必拥之;反之,则振臂一呼,反者云集。”
“兄长所言甚是,然则,弟以为尚有一因,不可或缺!”
“哦?是何因由?兄弟不妨说来听听。”我觉得中国历代王朝灭亡之因由无外乎两点,一是色,二是权。权、色这两关归在一处便是一个民心向背之因由。此外再无其他。故而问道。
刘秀笑了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兄长也饮一杯。”
短短半个时辰的谈话,刘秀三易其题,问而不答。在旁的沐玉急了,说道:“刘秀,我们帮主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刘秀看了看愤愤不平的沐玉,话也不说,又转过头来看着自斟自饮的我。
沉默,此时重的如同刘秀肩上的责任,也如同我肩上的责任。
然后,我笑了,道:“兄弟在选择?”
刘秀一愣,继而道:“兄长也在选择!”
而后,我们哈哈大笑,眼神里是对彼此的理解。沐玉和萱儿面面相觑,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们的话题换了三次,她们迷茫了三次,所以她们呆呆的看着发笑的我们疑惑不解。
“既然二位都在选择,那何不多饮几杯,畅诉平生?”一个温柔而不乏气场的声音在楼梯发出咯吱的脚步声之前响了起来,是晴雪!晴雪在来到这个客栈之后,觉得困乏,东西也没吃就上楼休息了。醒了之后,听到我跟刘秀的谈话,就在阁楼上细细的听着,觉得我二人话中甚含深意,心中多有感慨。如今见我们饮酒大笑,一时激动,便下得楼来。
刘秀闻言向那楼梯上望去,只见一位绝妙的人儿如天仙一般走了下来,开口问道:“敢问兄长,这位是……”
“方氏晴雪!”
“兄长果然好福气,得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刘秀显然听说过方晴雪的名声。
我哈哈一笑。晴雪此时已下了楼梯,来到我身边依偎着我坐下,握着我的手笑道:“谢刘大哥夸赞。”
刘秀笑着简单的做了些回复,然后替晴雪满了一杯茶水,对我说道:“方小姐知书达理,明事清情,又如此懂兄长心意,如此红颜,想必兄长绝不会有孤独之感了吧?”
方晴雪笑道:“雅尘素有心结,晴雪也只能稍作安慰,亏今日遇着刘大哥,今日你二人之间的此番谈话,一语道破内心,想必今后他再不孤独了。”
刘秀道:“方小姐言谈高雅,今日我逾着兄长也是幸运,此一段雨中夜话也解我心中大结,自此我也不会孤独了!”
然后,我们三个又笑了,酒逢知己的笑!
我怎么能不笑呢?我有两个知己,一个是依偎在我身边的倾国倾城的红颜,另一个是坐在我对面饮酒的将要开天辟地的君王。
好了,让我们来说说孤独。
现代人喜欢给孤独加上一些文艺色彩的东西,比如爱,比如寂寞。有些东西复杂了孤独,孤独很简单;当然有些东西也简单了孤独,因为孤独有时也复杂。很多人都说自己喜欢孤独感,因为他(她)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嘈杂,甚至能静静地在某一个寂静的角落呆上大半天,甚至一天,再甚至几天都可以。可是,我要说的是,孤独并不意味着可以耐得住寂寞。如果有人说,他(她)喜欢孤独的感觉,享受孤独的感觉。我只能说,喜欢或者享受孤独的人,你们还没有真正地进入到孤独的世界,还没有真正的弄清楚什么是孤独。
那么,孤独是什么?是寂寞?不是,尽管寂寞看起来和孤独很像;是彷徨?不是,彷徨的原因太复杂。孤独是抛弃,是为人所不理解而被世人彻底的抛弃,如同一个没有底的悬崖,被人一脚踹下去,只能向下,向下,再向下……无止境的坠落,一种无所凭借的不安全感;更如同一个黑洞,被强大的吸力吸进去,有进无出。下落,无所凭借,那是一个完全不由你掌控的世界。你所有的挣扎和呐喊,根本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连回声都没有。想象一下,你被锁到一个雪白的房间里,四面八方看过去都是惨白的墙壁,没有门窗,没有声音,单调的色彩和完全的隔离,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压抑到窒息,骇人到死亡。
我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在林尛儿的家,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没有理解我的一言一行,所有人都把它归结于那场大火的原因。而现在,我从那间看似永远没有尽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因为我遇到了晴雪,遇到了青竹子,而今我又遇到了刘秀。我们想的一样,说的一样,就连我们思维的跳跃方式都一样,还有比这更叫做理解的东西吗?没有了,我想。
洛紫烟看着畅饮大笑的我和刘秀,又看看莞尔甜笑的晴雪,她在想这群人疯了。沐玉说道:“副帮主,你们笑什么呢?不会是傻了吧?”
我们三个听了她傻傻的问话,笑得更加开了。
沐玉更不解了,她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晴雪的额头,最后摸了摸自己的,非常可爱地说道:“没傻啊!”
洛紫烟说道:“他们当然没傻,傻得是你才对。”
沐玉瞪了洛紫烟一眼道:“那你告诉我他们是在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不是也傻了?”
……
我不管她,对着刘秀说道:“国破家亡,双泪齐暗。”
刘秀接道:“匹夫之志,甘为民生。”
晴雪道:“将遇奇才,携手同盟。”
我道:“一身肝胆,光复汉营。”
刘秀也随着我说道:“一身肝胆,光复汉营。”
“老板,再拿一坛酒来。”晴雪是个不错的红颜知己,每一次她都知道在什么时刻,我需要什么东西。就像现在,我刚刚有了要不醉不欢的念头,她就对着老板要了一坛酒。然后,她就拉着沐玉和紫烟上楼去了。萱儿在楼下陪着我们俩,给我们续酒,也提醒我们少喝一点儿。她没有见我喝过这么多酒,更不知道我有多能喝。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以我在云天溪畔的酒量,跟本不可能撑过三杯,可如今,一坛酒已经没了,又一坛打开了。我们都没有任何酒醉的迹象,依然在横天纵地,谈秦论汉……
后来,还是醉了,睡了。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