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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想,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一生将要经历哪些事情,却无法去改变那些痛苦和悲哀,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件一件的发生,这岂不是很可怜?而那些陪他轮回的人只是陪他轮回这一生、这一世,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自己这一生的命运,没有那种无可更改的无奈,如我们大部分的世人一般,又有什么好可怜的呢?想着这些,不觉痴了。
老父见我这般,也不再说话,紧紧的向前赶路。
西沉的秋日,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把缕缕落寞的桔红色涂满了天际。古老而沧桑的青石道上充满了迷离的格调,显得宁静而幽雅。天地万物似乎都酣醉在这黄昏的夕阳下。我和老父拖着长长的身影,在这宁静的小道上疾走。
不多时,便到了一片竹林前。那竹林中的竹子,个个高达十几米,粗若碗口,通身布满糙毛和深褐色的斑点,这种竹子名为楠竹,又叫毛竹。老父领我进入竹海,只见雾气飘荡,如同置身于绿色的云山里。千枝摇曳,万叶婆娑,洒落在竹林间的夕阳斑斑驳驳,美丽异常。我仿佛置身仙境,大有超凡脱俗之感。
又在林中饶了半柱香的时间,老父对沉浸在美景中的我说道:“到了!”
我恍然惊醒,抬头看他所指。但见面前是一个用竹子做成的大门,门高二十余尺。三根楠竹竹身做就得门楣上横着一块儿木板,木板上赫然写着四个秦篆,道是:博雅闲居。门框是由四根楠竹竹身所做。左边门框的木板上刻着一行秦篆,道是:做一世闲人,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诸君莫问:吾从何来。右边的门框的木板上也刻着一句秦篆,道是:饮三杯淡酒,散发披头,袒胸露背,莫要追寻:吾欲何去?
看此对联,心中没来由一阵涌动,不禁的说道:“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散发披头,袒胸露背,如此淡泊来去,果然洒脱至极!”
青竹子老先生闻言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苦苦追问,因何而来,何时归去。莫不如洒脱对付,看这安排如何继续,一了无奈之疾,岂不更好?”
这一路走来,我时时问起老父为何将我招来,何时让我归去。老父只是含混应答,并不明确说明。如此纠缠一路,到得此时,老父见我对此联大加赞赏,故而借机开导。
此时,夕阳已收回最后一抹余晖。借着这最后的光芒,我仰头看那粗壮的竹枝,仿佛擎天玉柱、直插云霄。受其感染,顿觉豪气干云,所有不快已烟消云散!又闻听老父如此一说,也觉自己太过执着。既然来此已近两年光景,既算回去也必是物是人非,万事皆休。如能机缘回去,便回去,若是不能,索性便在这世上活一遭算了!一想至此,心中郁结大开,故而笑道:“老父说的极是!”
老父知我心结已开,呵呵一笑,脚步轻快了许多。又转了几弯,便到一座竹制的房子前。二层小楼,东、西、北三方各有一栋,规模虽小,却精致无比。三栋房屋一般样式,一层三间,二层两间,皆是碗口粗细的楠竹所做。
老父推门拉我进入院内见西面小楼二楼屋内灯火通明,便喊道:“灵儿,吟雪我回来了!”
话音甫落,只听得两声娇喊:“师傅!”,便见两位身着紫青色上襦,草青色薄纱裙的妙龄女子风一般下得楼来,站在我与老父面前。
华灯初上,人影绰绰,又加身材如此曼妙,仔细看这两位美丽的女子时更添了几许朦胧之美。但见左边那个珠钗刚解,云鬓花摇,面若敷雪,唇若施膏,美在优雅。我看着只觉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刚想问是否在哪里见过,眼光一斜,看到了右边的女子,立时向前握住那女子的双手,激动地呼道:“朱丝婷!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被雷劈过来的吗?”
这女子脸颊瘦削、形若瓜子,眼如珠玉,眉似柳叶,一颦一动皆若云舞,轻灵无比,不是我/日思夜想的朱丝婷,还是何人?
哪知那女子见我举止如此轻挑,顿时羞怒,抽出小手忽地一下甩在我的脸上,骂道:“你这和尚竟是个不正经的登徒子!”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心中错愕。忽而想到,她已跟了关墨,我又何必如此多情,尴 尬的呵呵一笑,便羞愧的立在那里!
老父见我挨了一巴掌,怒喝道:“灵儿!”
那女子听到师傅怒喊,畏缩了一步,拧了拧自己的衣角,低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老父指着我说道:“吟雪,灵儿,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孔雅尘,是我新收的徒弟,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师弟了!”
“是!”左边的女子颔首答道。
“他?”右边那个女子听到这个举止轻浮的男人竟然要成为自己的师弟,很是不信!师傅正人君子,一生正气凛然,到了如此年纪竟会收一个品行如此低劣的人做徒弟,真是百思不解。
老父答道:“是!”老父先指着左边的女子,再指着右边的女子对我说道:“这位是方吟雪,这一位是洛紫嫣,小名灵儿!”
行了见面礼后,那叫做洛紫嫣哼了一声,娇躯一转又回楼上去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出神。她叫洛紫嫣,不是我认识的朱丝婷。想想刚才的举止,心中悔恨无比,刚刚来此竟造成如此误会,心中大是不慰。
而那叫方吟雪的女子虽是对我有些嫌弃,却也知道如何为人处事,故而一直陪老父将我安置完毕才回去休息。
在此期间,我听老父介绍这方吟雪是南阳城内方公锦箧的小女儿,方晴雪的妹妹。我心想:难怪刚刚看时,觉得眼熟,原来她与方晴雪十分相像;而那洛紫嫣却是我在南阳认识的朋友洛子伦的妹妹,我默默暗道:这两人果然脾气一般。
一切安置完毕,我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光秃秃头顶暗想:这些事情太过巧合,来到这个世间,先是遇到一个和林仟语一样的林尛儿,错种情根,为我含憾而死;如今又遇到一个和朱丝婷一般摸样的女子,我若一意孤行,非要求个姻缘,或许结果比和林尛儿更惨,更何况我已入了佛门,虽然经了方丈和师傅的同意还了俗,可我心中还有顾忌,倒不如放了这段孽缘,随他去吧。谁能说定那朱丝婷不属于我,这洛紫嫣又会属于我呢?顺其自然吧。
如此反反复复,思索良久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老父和两位师姐都早已起床准备早饭。洛紫嫣见我走来,立时转身走开。方吟雪却嘻嘻地迎了上来,说道:“雅尘师弟醒了。”
望着洛紫嫣远去的背影,我凄然一笑答了声“哦”
方吟雪说道:“雅尘师弟,麻烦你去叫师傅吃饭吧?吃过饭还要读书习武呢!”
我问道:“师傅在什么地方?”
方吟雪纤手向东一指,说道:“师傅就在东边的云天溪旁研习经书,你只需出了门向东走,不出百丈就可以看到的!”
我依言去找,但见那云天溪秋水泠泠,清澈如鉴。云天溪源头在彭城的经环山,只是环城一转直达这里,再加这北城地势很低,故而水流较急,哗哗作响仿佛瀑布之声。云天溪旁有一天然形成的石桌,石桌旁围了几张竹制的藤椅,高雅非常。青竹子正坐在那藤椅上朗朗诵读。但听他念道:“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师傅错了!”我说道。
老父听我说话,起身整了整素袍,呵呵一笑说道:“哪里错了?”
我说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错了,应该这样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老父问道:“此话何解?”
我说道:“此句的解释是,君主统治人民,只是他们去做事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在做什么,为什么做。”
老父反问道:“然而如此解释可符合夫子仁政爱民的原则?”
我细细想来,确和孔子的仁义不符,不免结舌。
老父接着说道:“我如此断句,却是符合圣人的仁爱的。如上句所说,诗、礼、乐这三种东西是教育民众的根基,必须抓好,若百姓掌握了诗礼乐,那便是好事,就应该让他们发挥;若百姓没有掌握,我们就应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和明白这些东西。如此上下文联系的解释,岂不是恰到好处?”
听老父如此解释,忽然明白,读了这么多年的《论语》,我竟然断错了句字!如此一想,不知还有多少句子因为没有标点,自己断错了,误解了句中的含义。一时沉默,局促不言。
老父见我如此摸样,哈哈一笑说道:“写文不加注,后人各自述。多少高雅意,皆被子曰误!看你也是爱书、痴书之辈,只是仅仅学会了断章取义,却不能上下联系。以后需要好好揣摩文意,我那陋室之内四书五经、古往今来的名著文章,诗词歌赋,礼仪诗乐,九章算术,天文地理等等应有尽有;更有古往今来的大师为此多数的注解,满满三间书简。自今日开始,你便在那屋中研读诗书,可愿意?”
我听到老父如此说立时激动的说道:“我愿意!”
除了在尛儿家中那段时间看了些许书籍之外,这辗转一年多的时间,除了佛经,我再也没看过其他的书籍。我本是爱书之人,对书籍的痴迷程度不亚于现在的学生对游戏的痴迷程度度。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过书,正暗自心急,如今挺老父说要让我在此诵读诗书,当然高兴万分!
老父捋须说道:“如此甚好!只不过,在你读书之时,你的两位师姐也会时不时的和你一块儿学习,你切不可在读书期间生有别念。”
我点头如捣蒜。这种情形那还管他有什么条件,我只要能够读书就行了。
老父莫测一笑,而后问道:“是不是吟雪让你喊我回去吃饭?”
我一拍光秃秃的脑袋,竟然忘了自己所来的目的,不免哑然一笑。
饭后,老父将我领到东面的那栋小楼的二楼。这栋小楼名唤博雅阁。取藏书广博,书意高雅之意。老父推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映入眼中的全是书简。房中除了一张书桌,一张藤椅,剩余的空间全填满了书简。看了其余几个房间,也都是如此。我心中大喜,反正也回不去了,倒不如把这里的书全都看完,哪怕一生守在这里也是好的。故而说道:“老先生,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开始啊!”
老父哈哈笑道:“当然可以!”然后又吩咐了几句,便下楼去了。
我先进入最北面那间房间,粗略一看,书架上都是诗词歌赋。又随手翻了几捆书简,忽然发现在一部分书简之中各夹有一个卷轴。顺手打开《孔子家语》中夹带的卷轴,只见卷轴中写着两列字。左边一列字迹苍劲,虬劲有力,显然男人手笔。这列字道是:吾从何来?凭一支神笔,借一道天火,穿千年风霜,幸能谈笑间翻天覆地。最后一个“地”字右下角写着三个小字道是:青竹子。原来,这句话是青竹子老先生所写。在看右边另一列字迹隽秀,宛若行云流水,又似桃花甫开,美丽异常。道是:君欲何去?收绿林豪杰,灭铜马悍匪,行一世轮回,竟开汉家江山三百年。那“年”字的右下角却也写了字,只是两个,道是:晴儿。
暗自读了几遍,忽觉这副对联竟是对那大门上的“做一世闲人,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诸君莫问:吾从何来;饮三杯淡酒,散发披头,袒胸露背,莫要追寻:吾欲何去?”的回答。只是其中却含有一些天机和杀戮,莫不让人难以捉摸。
又看了看晴儿那两个字,暗想,这晴儿可能是位女子吧,兴许是老父的妻子,不然老父怎会与她如此一问作答。人人都说,字如其人,这列字美丽异常,想这叫做晴儿的女子也必是十分漂亮的。但为何不见她呢?她去了哪里?忽又想,老父可是龚胜的师傅,年纪早已过百,想那叫晴儿的女子也早已魂入黄土了吧。也罢也罢,我再看看其他书简中夹带的卷轴中写的什么吧。翻开《列子》,打开其中的卷轴,上面写的不是对联而是一首诗和一首词。
诗曰:千年微尘凝未发,一朝才满冠天下。
寻得前世高祖约,三尺青锋斩霜华。
读了两遍,没有读出任何意思,便不免有些索然。于是看了下面的那首词,词曰:《清平乐》
原宿林间,却欲入尘凡。奈何情深多幽怨,误了几句谶言?
佛渡博雅一微,天地反覆伐断。千古绝世奇才,沦落天上俗仙!
仔细看了又看,却比那首诗更让人不解,一时暗忖:这些是什么?有诗有词,似乎说的是一个人的经历一般,只是模模糊糊猜不透具体事件。只好作罢,然后又从《老子》中拿出一个卷轴打开一看,却是十首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