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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那些惊讶的眼神,我以马奔的速度冲出了方家,跑回了那间破庙,那间容我们这些乞丐栖身的破庙。刚到破庙门前就听见萱儿哭泣着说道:“小姐,小姐!”
泣诉声中,只听得洛子伦说道:“方小姐,挺住啊!雅尘贤弟这就回来了!你千万要等他回来啊!”
“尛儿!”我扑到尛儿的身前叫道。
尛儿此时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雪白的衣衫沾满汗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挂满额头。她闭着眼,气若游丝。
众人见到我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萱儿更是激动地趴在尛儿肩头说道:“小姐,小姐,你快睁开眼看看啊,雅尘公子回来了,雅尘公子回来了!”
“尛儿,你怎么啦?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孔雅尘啊!”我抓着她的手喊道。
尛儿缓缓的努力的睁开眼,仔仔细细的看了我很久,然后笑了!惨白的脸展开了一朵绝世的白莲。原来,尛儿可以笑得如此美丽,笑得如此令人心疼。尛儿说道:“雅……雅尘,哥……哥哥,尛……尛儿终……终于又见……见……见到你了!可……可惜,这……这是尛……尛儿最……最后一次,次看到……你……你了。”尛儿艰难的举起右手,缓缓的抚摸着我的脸,“雅尘……尘哥哥,尛儿,舍……舍不得……舍不得雅尘哥哥啊!”
我抓住她抚摸在我脸上的手,心情悲痛的说道:“尛儿,别说话。”
“不,雅……雅尘,哥哥,尛儿,如……如果,现在不……不说的话,尛儿,怕……怕再也……也……没有……机会了!”
“不,尛儿,有!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治好你!雅尘哥哥以后每天都坐在你身边听你说话!”
尛儿又艰难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尛……尛儿知道,雅……雅尘,哥哥,是……是最好的,最……最疼尛儿的!可是……可是尛儿知道,自己命……命不久矣!雅尘……雅尘哥哥,不必安慰尛儿……尛儿,现在……在……在死之前,能……能够再……再……见到雅尘……尘哥哥,就……就死……死亦……亦无憾了!”
“尛儿别说傻话!雅尘哥哥是不让你死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雅尘……尘哥哥,你……你知道吗?我……我最,最幸福的……的时刻就,就是和你,在……在一起的日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我,每天都……很快乐。雅尘,尘……哥哥,尛儿,尛儿喜,喜欢欢没有……忧伤的你,喜,喜欢……快乐的你!尛儿,希望……你,你每天……都会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只……只是,尛儿,这辈子……再,再没有……可能,做,做你的妻子。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的……活着,找,找一个……比我,比我更爱你的女孩,让她,让她替我,替我……爱你一生……”
“不,不,尛儿,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话虽这样说,然而我分明感觉到尛儿抚摸在我脸上的手缓缓地下垂,苍白的脸上的笑容定格,双眼慢慢地、不舍地闭上!
“小姐!”萱儿知道尛儿心愿已了,再无牵挂,现在已经含笑而去。想想今后再不能与小姐同写诗词,共谱新曲,再也不能看到小姐的音容笑貌,再也不能听到小姐的轻柔细语。一时心中悲痛万分,泪如雨下。
我抓着尛儿的手,紧紧地握于掌中。通红的眼中满含悲痛与悔恨的泪水,只,一滴也没有落下!
“孔雅尘!”洛子伦在我身后喊道,“尛儿用情至深,你却辜负与她!我只当你是个君子,却不料你竟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想她林家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你自幼家贫,家中重税,全是林家垫补与你!你家逢生死大难,也是她林家救你于生命垂危之时!大恩不报也就罢了,你反却恩将仇报!如今,尛儿为你千里颠簸,道途染疾而亡!你怎么对得起她?你说啊!”
洛子伦脾气暴躁,知我对不起尛儿。又加他生性鲁莽,一时愤怒涌于心头,对我打骂交加。而我,任由他拳脚相加,一动不动!直到他打累了,打卷了。我才慢慢的将尛儿从那堆干燥的稻草上抱进怀里,缓慢的 向庙门走去。萱儿手拽着尛儿的衣角,紧紧地跟在身后。
“干什么?”洛子伦吼道
“干什么?”洛子伦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接着更加愤怒的问道。
依然没有回答。
萱儿看着我悲伤的表情,咬了咬有些泛白的嘴唇,却没有说话,只,拉着尛儿衣角的手抓的更紧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尛儿已经死了!你要带她上哪儿去?”洛子伦终于无可忍受的挡在了我的面前。
“让开!”冷冷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冷冷的字。
洛子伦看到了我眼中闪烁的冷光,不由得一颤。继而恢复,继续说道:“无论你要干什么,我都不容许你踏出这庙门一步!死者为大,尛儿已死,我绝不容许你再让她死而不得安生!”
“让开!”依旧冰冷的话语。
洛子伦又是一怔。趁此空当,我抱着尛儿的尸体从他身边撞了过去。
洛子伦先是因为尛儿得死迁怒于我,又加我如此无视他的命令和请求便更加愤怒!于是,立住后退的身子,将庙门后的一根碗底粗细的木棒拿在手中,转身向我后背打来。萱儿眼见那木棒打在我的后背,我却一动不动的承受着。洛子伦打了一下,见我并不闪躲,心有不忍,毕竟我和尛儿一样,在他心中都是无可替代的玩伴和朋友,可是,我毕竟害死了尛儿。他不能容忍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的朋友如此无情,何况这个人是他最最要好的朋友!
于是说道:“孔雅尘!别以为你不闪躲,我就下不去手了!我要为尛儿好好地打你一回!”
棒子再一次打了下来,继而,一下接着一下!
眼见着我背后的鲜血浸透玄衣,染得整片黑色都成了殷红,萱儿哭泣着说道:“洛公子!快请助手!小姐去世,大家都很难受,都很悲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孔公子可能是最最伤心的一个!他当年为了难明的理由夜半逃婚,留下积思成病的小姐。而今小姐因他而逝,他心中必是愧疚万分,自责和悔恨他已不能承受,若我们再过分指责,岂不是令他更加伤心悲痛?况且,小姐也不会想见到如此结果。小姐生前是如此的爱慕雅尘公子,若知她去后,竟让公子如此心痛悲伤,心魂定不得含笑!”
“是他害死了尛儿!他愧疚,他自责,他活该!”
“是!他是活该!”萱儿说道,“可是,小姐刚走,魂魄还未离远,难道洛公子想让小姐看到儿时玩得最要好的两个人,因为她而反目不成?小姐曾说,她这一生只有两位知己,一位是洛公子你,一位便是孔公子!而今,小姐已去,她定是想二位一如从前,亲如兄弟!莫非洛公子要违背小姐遗愿?”
洛子伦本就是个直肠子,不懂得什么弯弯角角。现在听到萱儿如此一说,顿觉萱儿所言就是尛儿的临终遗言,不觉惭愧的立在那里!
“啊!”被愧疚,自责,悔恨的情感压抑的我,看着怀中尛儿渐渐冰凉的躯体,我仰天长吼。庙院里的桃花纷纷落下,下着我的自责,下着我的悲伤,下着我的凄凉,下着我的悔恨。
尛儿死了,尛儿因为我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共赏夕阳,再也没有人始终如一的相信我会成就一番伟业,干一番大事了!那个给我快乐,给我安慰,给我信任的人去了!在这个世间,我真的再也没有一个牵挂了!再也找不到一个因为我的快乐而快乐,因为我的悲伤而悲伤的人了。
然而,尛儿,你可知道,你虽对我用情至深,可我却并不喜欢你,我以为你能感觉到。可是,你没有。是我害了你啊,也许那个孔雅尘曾给你许过海誓山盟,曾给你许过生生世世。然而我不是他,该怎么告诉你,我不是他,我真的不是他!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无论我是不是他,我都会自责,悔恨,愧疚一辈子!因为你的爱,因为你纯真的爱!
这时候,沐玉回来了!看着抱着尛儿的我,又看了看手握木棒的洛子伦。她叫了一声:“副帮主!”
没有回答。
“沐玉,别叫他!”洛子伦喊道,“从今天起,我们丐帮再也没有副帮主!更不会有孔雅尘此人!”
“帮主?!”沐玉心知情由,却有些不忍,叫了一声,希望他收回这句话。
然而洛子伦打断她,大声对在场的丐帮兄弟说道:“众位兄弟听着,从此刻起,我丐帮中再无孔雅尘此人!今后,谁再叫这姓孔的一声副帮主,别怪我洛子伦不念兄弟情份!”
继而,又转身面向我说道,“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洛子伦和你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抱着尛儿的我闻听此言心中更加悲痛。刚刚失去了最爱我的人,现在又要失去最要好的兄弟!如今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呢。也罢,离开就离开吧。既然最好的兄弟已不再挽留,况且尛儿已死,我不如就离开南阳城,将尛儿送回彭城,也好让她魂归故乡,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四下流离,无依无靠。想到此处,便抱着尛儿向外面的大道走去。
“好!你走!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洛子伦说那些话只是一时的气话,如今见我真的抬步欲走,不觉有些气愤,大声喊道。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寂,萱儿已经随我走上了庙门外的大道,向城外走去。
沐玉追出庙门喊道:“副帮主,副帮主!”
见我没有应答,洛子伦对沐玉喊道:“沐玉,别喊了!让他走!”
沐玉讪讪地走回庙中。一时间,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悲哀还是恐惧,没有人明白。
路上的的行人见我抱着一具尸体,都纷纷闪开。脚步发沉,胸口发闷,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条青石板铺就的路是那么的灰暗,天也是那么的昏暗。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几天几夜。我不记得时间,更没有感觉到天是亮着还是黑了,就只管向彭城方向走去。
“雅尘公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萱儿依旧拉着尛儿的衣角说道,“这是小姐让我留给你的!”
“什么?”生硬地声音有些无力
“是小姐病重之时写给你的!她让我亲自交给你。”
我木然的接过萱儿从怀中摸出的一段布卷,展开但见数十行墨迹分明的篆字写道:
雅尘哥哥如晤:
尛儿今以此书与君永别。作此千言之时,尛儿已是颠簸飘零之人;而君见之,余必是魄游冥府,归于黄泉之孤魂。余作此书,值羸弱交加、颠沛流离之际,泪珠与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途中病逝,无缘再见,思念之苦不能面语,故而留此遗言,命萱儿交付于你,如此虽死而无憾矣!
君忆否?君余初识,适冬之望日,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之情盈于心头,浮于眸前。而今四顾茫茫,苍野云烟,处处凄凉映眼,想今生与君缘分将尽,不免心生悲苦,空余泪痕。
及至君夜半逃婚,四顾流浪,家中众人欺余以暴毙,当时余心之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得萱儿相告,知君已流落四方,余追而不得其向,故而南辕北辙。时至今日,与君不见已七八个月矣。初,知君有难明之言,必为之事,余虽任性,然愿亲往助之,奈何途中染疾,虽是拍马,亦是难及!辗转数月,流浪江湖,烽烟四起,遍地腥云,满街狼犬之世,终非一区区女子所能也!又加病重,一日不如一日,未及月余,终至于卧榻不起,茶水不进,食饭不能之境地。萱儿悲切,劝慰稍食,或可延死。然既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又可能破镜重圆?则较死为苦也,将奈之何?
君忆否?余舞勺之年,与君同覌扬琴。坐华楼贵阁之中,立下旦旦誓言:世世相依,千年不离。余所恨者,天不怜之:相爱深甚,奈何令阴阳相隔,不得携手白头。而今只愿,但有来世,仍自牵红线,再续姻缘;若无来世,纵孤魂无处,亦必日日思念。
而今余逝,所牵挂者,唯萱儿!萱儿幼年父母双亡,无有亲人,只与我相近!我此一去,不知何人再与她夜话衷肠,她定心生悲痛。故而,愿将她托付于你,望请好生照顾。
咦兮,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奈何力尽墨竭,只再留一句:若我归于九泉,期君莫要悲痛,将余送归彭城,令魂归故里!
尛儿留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