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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林清明已经将家丁和丫鬟都吩咐好了:从今天开始,孔雅尘这个人就不再存在了。无论谁问,都说孔雅尘于昨夜暴毙。由于病情来势迅猛,恐是瘟疫,故于昨夜就草草将他埋葬于经环山下!
不明白缘由得尛儿听父亲说雅尘哥哥突然暴毙,自己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不免伤心欲绝,一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却也不吃东西。只想到雅尘哥哥即已经去了,我不如随他去了,还吃什么饭菜?打定了注意之后,便任谁劝也不吃,眼见一天天瘦了下来。当年娇艳欲滴的红润玉颜,如今已变的苍白不堪,没有半点血色;而且,珠钗不戴、玉簪不插,任凭蓬乱的头发打卷、结叉;面不沾水,指不修剪。才三天的时间,人就像换了一副面容!
丫鬟萱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尛儿与萱儿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平日里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如今看到自己的姐妹如此作践自己,萱儿含泪说道:“小姐一生多是荣华,如今却为了一个薄情负心之人如此作践自己,叫萱儿如何不心疼?”
“萱儿,你切莫说雅尘哥哥薄情寡义!雅尘哥哥已故去,我与他只是阴阳相隔,并非他不愿与我结成连理。我如此对待自己,也只望有朝一日能随他而去共肩比翼!”如今得尛儿因为雅尘的死所受的打击已不复往日的天真,伤心的样子令人好不心痛!
“小姐,怎到此时你还坐着这等美梦?你当故去便可与他相见,哪知你香消玉殒,他却还在人世逍遥;你当如此便可和他共肩比翼,哪知如此便是阴阳相隔!”
尛儿幽幽一叹,道:“萱儿,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雅尘哥哥已去,何能逍遥人世?”
萱儿脑袋一热,顺口说道:“那负心薄情之人哪是暴病而亡,分明是逃婚而去……”
刚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住口低头不语!
尛儿闻听此言不似有假,一下站起身来晃着萱儿的肩膀急切的问道:“萱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雅尘哥哥真的没有暴毙?”
萱儿自知失言,害怕老爷责罚,便任凭尛儿如何询问都不言语!
尛儿知其不说便悄悄的将桌上的的玉簪握在手中,对着尛儿说道:“萱儿,你我姐妹一场,我本应与你好生相待,奈何今日已是我之大限。雅尘哥哥不在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也了无生趣,索性随他去了好了。从今以后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以后要好生照顾自己!”说完便真的动手向自己的喉尖刺去。
萱儿见小姐是真的刺下去,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姐,不要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尛儿急忙将萱儿扶将起来,哭道:“萱儿,不是小姐我狠心,只是雅尘哥哥于我太过重要!还望萱儿你能够理解。”
萱儿却也通情,答了声:“萱儿理解!”
接着她便把那日孔雅尘逃婚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尛儿听完又喜又悲,喜的是雅尘哥哥没有去逝,悲的是雅尘哥哥弃自己而去。为什么,为什么雅尘哥哥会弃我而去?尛儿记得两年前雅尘哥哥在街旁的三生石旁发誓要娶她为妻,疼她、护她、爱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为什么短短的两年时间,雅尘哥哥竟会背叛誓言弃自己而去?当年的誓言犹在耳旁,人却早已不知所踪。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想到这儿,尛儿突然记起当时在经环山看落日时,雅尘哥哥曾经急切的问她那白衣老者的住处,并且好像很急的样子,难道是去找白衣老者去了?尛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就笑了。三天来,第一次笑,萱儿看到尛儿的笑,以为小姐因为孔雅尘逃婚受了刺激傻了,连忙叫道:“小姐!”
“萱儿,咱们去追雅尘哥哥吧?”尛儿说道
萱儿一愣,又叫道:“小姐,你可别吓我!”
“什么吓你?我说的是真的!”尛儿以为自己说的话萱儿不信便说道
确认了小姐没事儿之后,便说道:“小姐,你还找那个负心人做什么?”
“萱儿,不许说雅尘哥哥的坏话,再说了雅尘哥哥并不是什么负心之人,他只是去办一件很急很急的事去了,我必须跟着他,因为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而我知道,我必须要 去帮他!”
“可是,小姐”萱儿说道,“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啊,怎么追?”
“你不是说他向城南方向去了吗?”
萱儿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向南追去!”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两个人悄悄地收拾了行囊,拿了些散碎的银两,偷偷的溜出了林府,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南而去。等到家人发现两人不见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本来因为雅尘的逃婚,已是气的病情加重,大限将至的林甫又加上尛儿不顾林家门面:一个女孩子不尊女德,反倒去追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而去,气急败坏之下,急火攻心,一命呜呼。于是,三天之后的婚礼变成了葬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孔雅尘,因为那个忘恩负义的孔雅尘!
天亮的时候,靠在内城墙角里睡觉的我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慌忙站起抓紧抱负便冲出了门外。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的鱼肚白刚刚泛出;城外的空气真好,少了城内的浑浊和压抑。猛吸了一口,感觉真爽!少了逃婚的恐惧和紧张,我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昨晚与林伯父的绝交的伤心和内疚也淡了一分。
中午的时候,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这才发现由于逃的急根本就没有带充饥的食物;更糟糕的是,我连通用的货币也没带,想买点儿果腹的东西也不能。况且四周根本就没有人家和集市,就算有货币,又哪儿去买呢?唉,撑着吧。
影子由长而短,再由短而长;由西而到脚下,又由脚下而到东。一天的时间,我都是饿着肚子在走路。在饥饿的煎熬下,我开始后悔逃婚这个选择。原来,做出一个选择并不难,最难的是要自己勇敢坚强的面对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带来的苦难。脚步已经开始凌乱,轻轻的包袱却觉得万分沉重。饥饿已使我痛苦万分,现在又面临着一个选择:面前是一个丫字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如果我知道目的地的话,这个问题就不再是个问题,可是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找的哪位白衣老者家住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茫茫九州,广袤的中华大地,我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两条小小的路会通向哪里。未知的路,未知的行程,选择哪条才能接近自己要找的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重要又能怎么样?
驻足良久,我决定向左!因为我发现左边是一片梨园,看到它们,我就不再想要走哪条路了,肚子和腿已经帮我做出了选择!
四周看看,果园里并没有人看管,便不顾三七二十一的摘了一堆梨子蹲在树下大吃特吃了起来。风卷残云,四五个酥梨下肚,正要吃第六个,背后一声童音喊道:“好你个偷吃的贼!”
心神一愣,拿在手中的酥梨掉在了地上。偷吃被人发现,真是尴尬和羞怯,很局促的转过身却发现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开什么玩笑?这小孩子这么勇敢?我一个十七八岁的男人都不害怕,竟敢来抓我?太高估自己了吧?
“就你一个人?”我问
男孩不说话,只是把用梨木刻得剑指着我。
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我笑了,从地上又拿了一只酥梨,啃了一口说道:“我就偷吃了,你一个小孩子能怎么着?”
没想到,那男孩大喊一声:“有人偷梨子啊!”
瞬间,我发现一群拿着镐头,棍棒的大人从小孩的身后跑出来。来不及想那些人到底藏在哪里,怎么会突然涌现出来的,就抓起地上的包袱,又顺便摘了几只梨子狼狈的逃奔向了大路!
好在那群人并没有紧追而来。只是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难!在漫无目的的流浪时期,我饱受了人间最苦难的日子:白天行路讨饭,不是被狗吠咬,就是被不施舍的恶人棍棒打出,忍受着众人的白眼和鄙视。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得到一两个馒头或是饽饽;夜里,不是倦缩在一个四面透风的破屋中,就是蹲坐在屋顶漏岁星的寺庙里。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在那一个月里我全都失去了!可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活着回家,我忍受着无穷无尽的屈辱和苦难。寒冷的夜里,风常常伴随着我的眼泪,伴随着我的哭声传出很远很远。只是传出去的哭声,流出来的泪水从来都没有赢得同情,获得的依然是鄙视,依然是屈辱!残酷的社会不相信眼泪!
一个月的折磨,我终于靠着乞讨和偷盗熬到了一个城池。当我看到那座城池的时候,我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乞丐了:蓬乱的头发,肮脏的面容,破烂单薄的衣服,瘦骨嶙峋的身板,只有眼神还有些灵光。
拄着一支树枝做的手杖,我站在城门下向上看,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南阳城。城门口的人流量很小,守门的官兵也很少,只有四个。进得城来,却见城里有许多很我一样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铺就的稻草上晒太阳。这其中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妇女,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却又显得很是安详。看到我走进,他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只有几个年轻的乞丐,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嘲笑和饶有意味的眼光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仔细察看了全身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之处,一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自觉,又向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个乞丐冲了出来拦在我面前。我向左,他向右;我向右,他又向左。摆明了就是拦我的路!
“请您让一下!”我道
那乞丐并不理会,双手抱在胸前,头高高地昂着,仿佛自己已不是乞丐。
“请您让一下!”我又道
那乞丐依然没有说话,但手上却动了起来。由于猝不及防,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下子被他推退后了几步,踉跄之下跌倒在一位老乞丐的身旁。那老者正欲将我扶起来。
“不许扶!”拦路的乞丐呵斥道。
老者伸出的手颤抖地收了回去。
“你哪来的?叫什么名字?”他用审问犯人的口吻问道。
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有些生疼的屁股,却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并不答话。
“嗨,问你呢!”他开始叫嚣。
“凭什么告诉你!”
“哟呵,还挺横啊!”
我不理会。
“知道爷是谁吗?爷是这儿的老大!”
“我是你爷!”
“你说什么?”因为受辱而恼怒发红了的脸凸着两只喷火的眼。
“我—是—你—爷!”一字一顿,吐字再清晰不过。
“真是好小子!跟我顶嘴!给我打!”
他话音一落,三个和他同样年纪的乞丐站了出来,并迅速将我围在中间。
散打和格斗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但学了两、三年,对付三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我运用所学过的格斗技巧和大小擒拿、长打、短打轻易得便将他们制服。几个人跪在地上求饶。本来我也没想到对他们怎么样,就让他们滚了。他们刚逃走,那群早已站起来观看的乞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年轻人,你闯了大祸了!”
“年轻人,你赶快走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年轻人,快点儿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中,我渐渐明白。原来,这几个人是由一帮残暴的年轻乞丐组成一个小帮会里的人。这几人从不乞讨,靠着欺压帮里的老少妇女,抢夺他们乞讨过来的食物生存。若有人敢反抗,轻则暴打一顿,重则被打的皮开肉绽而死。在这个暴政的年代,流民到处都是,饿殍遍野,就算被打死,随便扔到路边也不会有人追查。这一切都助长了他们的残暴和肆无忌惮。而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个会中的老大。这人身怀一些功夫,曾双刀劈死过饿狼!所以这群好心人怕我吃亏,死于他手才劝我赶快逃去。
“可是,各位,我也是一个乞丐,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只想找个栖身之所,安身之地!如今,下一座城池不知立在何处,距此几多行程。若就此离去,一路上又要受尽风霜,忍饥挨饿。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撑到下一个城池;运气稍差,便可能饿死荒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岂不更加悲哀!既然走与留都有可能死亡,倒不如留下来搏一次,是死是活我都认了!”
几人听我如此一说也都唏嘘感叹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走和留,生命都有危险,真个是走也不行,留也不行。只好让我坐在一方稻草上休息,另作他算。
深秋的阳光虽不如冬阳那样明媚,却也多多少有些温暖。然而,由于接下来要面临那个传闻很凶残的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和恐惧,我并无心感受这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