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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义离开西安之后,并未顺原路经潼关返回,而是向东走了两天,过渭南之后便折向东北方向,直奔韩城而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韩城,就是他的故乡。
事实上,如果要刨根寻底的话,他穿越后的人生轨迹,从来到韩城的第一天起,或者说,从遭遇“弹弓张”张渠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彻底地改变了。
韩城,有太多值得记忆的事,有太多值得想念的人。
在这里,他受到过郑永民的大胆提拔,也得到过刘元的慷慨赠书;在这里,他与刁蛮任性的郑玉泉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也和温柔体贴的朱玥相处过一段难忘的日子。
时隔近一年,他又要回来了。走的时候,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布衣小民,重返时,却已是一位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
呵呵,自己这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吧?杨天义美滋滋地想着。
大队人马走了七八天,韩城,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一路之上,杨天义不愿惊扰百姓,很多时候,他都是到了城门前,地方官员才得知消息。杨天义低调惯了,又不喜铺张浪费,便回绝了地方官员的接风宴请,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一亮便即出发,那些地方官员竟是连进贡巴结的机会都是难得。
此刻回到了韩城,杨天义更加不欲张扬,便令大队人马驻扎在城外,自己只带了皇甫涵和彦歆,换上一身寻常打扮,一同打马进城。
杨天义最想见的人,首先便是刘元。自己这葵花神功练得不上不下的,好似空有满山的宝藏,却无启门的钥匙,以至于现在连架也不敢跟人打。
杨天义觉得,目前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刘元的帮助。
但是,杨天义也清楚,自己首先应该见的人,并不是刘元,而是郑永民。他此时换上便装,正是为了在见到郑永民时,两人之间不致有什么尴尬。
然而,当他赶到县衙,向门子递了牌子之后,过不多时,随着几声炮响,县令慌慌张张地出门迎接的时候,杨天义却发现,这位知县大人,他竟然不认识。
郑永民,早在杨天义离京之前,就已经因官银失窃被停职待勘了。只不过,郑永平不愿意让个人感情影响了杨天义的判断,故而一直也没有告诉他。
当杨天义从这位新任知县的口中得知,如今郑永民已是被监视居住时,他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的哥哥郑永平可是现任吏部尚书,居然还会遭此待遇,这未免也太难以置信了吧?
打听过郑永民的住处,杨天义命皇甫涵和彦歆留下办理大军入城的相关事宜,自己却是连县衙也不进,便独自一人前去拜访了。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即使是在白天,院门也依然紧闭。杨天义心中大为感慨,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伸手叩响了那扇小门。
过了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隙,便有一人侧过半个身子向外张望。杨天义万万没想到,开门的竟会是郑玉泉本人!
难道,这院中竟只有他们一家人了吗?他们竟是连仆人也没有一个吗?
郑玉泉一下子便认出了杨天义,眼睛顿时一亮,失声叫道:“天义!”随即,她神色一黯,又喊道:“杨大哥!”接着,便低下了头去,再次改口道:“钦差大人!”
杨天义只觉得,在郑玉泉的招呼声中,每增加一个字,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疏远了一分。他对这个有些刁蛮的女孩原本还有着些许排斥,可是,当他听到那声“钦差大人”的时候,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喉间也有种被堵得无法吞咽的感觉。
一个原本个性张扬的女孩,却突然间变得收敛含蓄,即便是更加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但带给杨天义感觉却绝非欣喜。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觉,她的霸道和嚣张,其实也并非什么无法忍受的缺点。
杨天义正要开口说话,却忽听屋内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玉泉,是谁来了?你在跟谁说话?”
杨天义能够听出,这正是郑永民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威严。
“爹爹,是钦差杨大人!”郑玉泉扭头答道。
“啊?那你还不赶快请他进来!”郑永民在里面说道。
“玉泉,你还叫我天义就行了。”杨天义感觉自己的血管仿佛被人掐住,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
郑玉泉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门打开,然后侧身避让在了一边。
穿过小小的前院,杨天义迈步走进屋内。房间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一个香案,一张八仙桌,几把藤椅,仅此而已。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火炉,炉上一柄铁壶,正在“咝咝”地往外冒着热气,给这个略显冷清的小屋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郑永民迎上前来,一撩袍襟,便要下跪,口中高声道:“罪臣郑永民,叩见”
杨天义跨步上前,一把扶起郑永民,急忙道:“伯父,您”话刚出口,嗓子却是一哽,后面的话便再也接不上来了。
“我从兄长那里知道,你现在已是贵为钦差,”郑永民打量了一下杨天义所穿的衣服,便已明白了他的用意,呵呵一笑,倒也不再虚礼客套,又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刚才我还在想,你若回了韩城,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老家伙。”
郑永民说话还是这么直截了当。
杨天义偷眼看去,只见郑永民精神倒还矍铄,眼睛也仍是明亮,只是头发在这短短的一年间,已是花白了大半。杨天义扭过头去,装作随意打望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伯父,您这可是在责怪小侄了。您别忘了,我还是您的杨临头呢!要是把您给忘了,那还不得挨板子啊!”
“杨临头?什么杨临头?”郑永民显然没有弄明白这个词的涵义。
“爹,你们还是坐下说话吧。”郑玉泉刚走进屋,便听到杨天义揭短,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赶紧上前给父亲搬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又向杨天义投去警告的一瞥,脸上却是闪过一抹红晕。
郑永民察觉两人眼神的交流,便已猜到原委,心中却也一阵放松,道:“飞黄腾达仍能不忘旧事,天义,你果然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只可惜唉,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
郑永民当初囿于门户身份之别,借着酒醉打消了杨天义的求亲之念,郑玉泉知晓后,与他大闹了一场。而当郑永民被革职罢官之后,对此事愈发后悔不已,深觉自己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反倒是郑玉泉,自此再不提杨天义之名,这让他更觉愧对女儿。
但杨天义当时压根就没有提亲的打算,因而也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便宽慰道:“伯父,您若是再自责,是不是也该自责当初不该不拘一格,大胆提拔我当那个捕头?”他呵呵一笑,接着道:“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怨念?”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郑永民见杨天义丝毫没有自高自大的样子,心中又泛起了一线希望,便侧过脸道:“玉泉,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不给你杨大哥也搬把椅子?”
郑玉泉撇了撇嘴,道:“也不知他腿伤好了没有,坐下来可别太难受!”嘴上说着,还是走了过去,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杨天义的身后,仍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句:“你轻点坐,这椅子可不结实!”
想不到这丫头还挺记仇,都过了那么久了,还没忘记这茬呢!
杨天义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又左右摇晃了两下,满意地拍了拍扶手,说道:“还好还好,挺舒服的。就是有些口渴了,伯父,要不,我给您倒杯茶吧?”
郑永民见两人暗中斗嘴,怎能感觉不出两人之间仍有情意,老怀大慰地捻了捻胡须,笑呵呵地也不说话。
郑玉泉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落于下风,便气鼓鼓地说道:“哪敢麻烦钦差大人亲自动手,只是茶叶快用完了,只够泡一杯,要不你就将就些,喝碗水吧。”
“那没关系,我这里正好带了些上好的西湖龙井,想要请伯父品鉴品鉴”,杨天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茶叶,递到了郑玉泉的手中,诚恳地说道:“不过也不是很多,你若是舍不得,还给我倒杯水就行。”
“你!”郑玉泉气得柳眉倒竖,竟是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玉泉,天义他远来是客,你就是倒杯水,那也是应该的嘛。”郑永民赶紧打圆场道。
“谁把他当客人了”郑玉泉脱口而出,顿觉不妥,俏脸刹那间便红个通透,思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圆了这句话,只好重重地跺了一脚,转身便跑出去了。
杨天义苦笑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泡了两杯茶水,端了一杯放在了郑永民的面前。
“我现在可是待罪之身,受之有愧啊!”郑永民伸手谦让了一下道。
“伯父,我来就是要跟您说这件事情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官银失窃案,根本就是杨鹤所一手策划,跟您没有一点关系。”
杨天义简单地将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等我回京,向皇上禀明一切,您自然就可洗清冤屈,想来官复原职也是情理之中了。”
“天义呀,你还是不够老辣啊。”郑永民脸上的喜色稍纵即逝,慈爱地看了一眼杨天义,道:“兄长是一直反对杨鹤的,而杨鹤却又是曹化淳的人。你的这些奏折,不经过曹化淳,却也难到皇上的手中。你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吗?”
杨天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若想证明我的清白,就必须指证杨鹤之罪;若要扳倒杨鹤,就必须得到曹化淳的首肯;若想让曹化淳放弃杨鹤,就必须为杨鹤减轻罪责!”郑永民一针见血地分析道:“杨鹤是曹化淳一手提拔的,他即便是垮台,也绝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你明白了吗?”
杨天义虽然对政治并不敏感,听了这番直白的解释,心中还是恍然大悟:这阴谋劫掠官银之罪太大,若被查证属实,不但杨鹤必死无疑,就连曹化淳也承受不起这连带责任。所以,即使杨鹤以后真的被治罪,也一定要找个其他理由,否则,曹化淳就绝不可能妥协。
那么,这丢失官银的责任,最终只好仍由郑永民来背。
“天义,你要记住,政治,永远都是妥协与平衡的产物。”郑永民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天义直到此时,才终于弄清楚整个的形势,虽然明知无可奈何,却仍不无惋惜地说道:“伯父,我明白了,只是这样的话,您岂不是太”
“呵呵,仕途颠沛,天威难测,我早已是看淡了一切,对官场也没有丝毫眷恋。事到如今,我只想赶紧了结此案,也好回到家乡,代兄尽孝,侍奉老母颐养天年。”郑永民一脸淡定的笑容。
听了这番话,杨天义倒也无话可说。
事实上,无官一身轻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真要做起来,却也没几个人甘愿平凡,甘守寂寞。
“只是天义,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郑永民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杨天义说道:“玉泉她还年轻,我不愿她就这么随我终老乡间,想让她也能出去见见世面。天义,你这次回京,能不能把她也带上,把她送到她大伯那里。以后的事,自有他来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郑永民此时无职无权,前途未卜,就是想要提亲,也难免有些势利高攀之嫌,便想借助兄长的身份,妥善地解决郑玉泉的婚姻大事。只是这话却说得极为含蓄,连杨天义一时之间也领悟不出其中的深意。
“好啊,那当然没问题了。”杨天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好像是有人蹦跳的声音。
杨天义跟郑永民随意聊了一阵,又问清楚刘元所住的地方,便起身告辞了。
正要出门的时候,郑玉泉却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张口便问:“喂,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接着又补充道:“是爹爹让我问的。”
杨天义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说道:“不会吧?我刚刚跟伯父说过了啊,是不是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
郑玉泉顿时连耳朵都红了,心里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