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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猴子拎着条瘸腿儿,冲马六子笑笑,拐进屋去。马六子扫了邓猴子一瘸一拐背后两眼,轻蔑的哼下鼻子。心说:瘸子斜楞屁股,还没整了呢我?马六子朝山田嘿嘿地挤咕几下眼儿,凑近山田耳边,用比蚊子还低的声音说:
“山田太君,我知道你和猴子关系不一般。头冬,闹胡子那回,他也算救过你的命,有救命之恩。你想网开一面,放过他俩儿子一马。这没错,理所当然,实属必要,应该这么做,大和民族是天底下最讲究亲善的,报恩吗?狗都知道谁好谁好,何况您呢?我是说呀,啥事儿要有个度,掌握好分寸。就拿木匠来说吧,下料盖房子,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多一寸房子盖歪歪了,少一寸够不上。你没听说吧,猴子昨儿个和千里嗅干了一架,我要不拉着,非打起来不可?拥护啥呢,崔镇长在太君的感化下,想通了。上司令部找龟河太君,要上任。猴子听信儿后,横扒竖挡不说,还骂崔镇长是帮狗吃食的汉奸。这,千里嗅不干了。这不是指桑骂槐,一锅会了吗?千里嗅气的呜拉嚎疯的。有个开小吃铺的孙二娘,寡妇失业的,对千里嗅心里老有那么点儿意思,就帮上腔了,伸上手了。一个娘们家家的,再有能耐也不是一个瘸子爷们的个呀?你看驮个百八斤爷们可行,再咋颠喝,那不有棍顶着呢嘛?你看猴子的脸还紫一块青一块的,那是让孙二娘拿鞋底子拍的。猴子下手也太狠了,好男不跟女斗,他专挑娘们的下身踹,女人的肚子男人的裆,几脚下来,就见血了。猴子这还觉得抱屈呢,让我抓孙二娘。我咋抓呀,那么多人瞅着,那些人拳头是吃素的。眉眼高低我看不出来?谁占理,我一个堂堂满洲国警察署长能看不出来,皇军能用一个傻子吗?我偏袒他,那不是官官相护,欺压百姓吗?皇军提倡亲善,救苦救难,咱也得差不离呀?他还说,准备利用你给他报私仇呢。这还没算完,你和龟河太君不是剿匪去了吗,把吉老大俩口子也带上了,千里嗅到司令部想问问咋回事儿,正好碰上崔镇长,就领崔镇长上这噶达庆贺来了。顶头上司吗,合情合理,皇军功劳大大的。又多了一个替皇军办事儿的虎将,可喜可贺呀!邓猴子这功夫,就跑到美人寨找那个报信儿的胡子了。说了些啥,不知道。咱有一说一,不能当着太君面儿扒瞎,你还不知道我吗?山田太君,你说邪性不?邓猴子找那个报信儿的胡子干啥?据我所知,邓猴子和这个‘秧子房掌柜’早就认识。你不知道,邓猴子的两个儿子早些年让草上飞绑过‘肉票’,一点儿屈儿都没受,吃得白白胖胖。那时他是商会会长,后来他拿商铺顶了缸 ,每个商铺多给胡子拿一层保护费。你说怪不怪,太君头脚走,后脚那个胡子就被杀?而且他俩个儿子反倒没事儿,整个苦肉计唬弄太君?我是知道那帮胡子,杀人不眨眼,还能留活口,能不能是……”
马六子说到裉劲儿不说啦,拿眼瞟着山田。山田津津有味的听得来劲呢,忙说:
“嗯,说的有?没关系,我的感兴趣。”
马六子怯怯地说:
“那我可说了?猴子蹲过笆篱子你是知道的,还是你给捞出来的呢。他老记千里嗅一个疙瘩,老以为是千里嗅坏的他?他老想在千里嗅肋巴扇上捅一刀,自个儿又没那本事,就想借皇军的手,除掉吉老大,杀鸡给猴看,要千里嗅好瞧,让他记恨皇军?一反潮,皇军就得拿下千里嗅,会长稳稳当当是他的了。所以,他买通那个胡子,给皇军扒瞎下舌,栽赃吉老大。要不那个胡子哪来那些钱呀?说是讨欠账,瞎扯!胡子规矩可多了,‘秧子房掌柜’的是不可随便下山的,山外的事儿都由‘花舌子’干,这不明摆糊弄鬼呢吗?拿皇军不识数吗?当汤瓜儿使嘛!后来,他看皇军上槽了,把吉老大请到了司令部,又和皇军讨伐马胡子去了。这场仗,皇军是赢是输,他都是赢家。输了赢了都拿吉老大顶缸。赢了他和那胡子都有功。他没承想,那胡子私自下山,给皇军惹来了麻烦,后院起火,马胡子来兜皇军的后屁股。他怕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让他的两个儿子扮成胡子,杀了那个胡子,然后自个儿灌醉自个儿,钻进菜窖,互相绑喽,造成假相。反正葫芦药也卖给皇军,对吉老大下的药,皇军还能拥护那个胡子被杀就不信了,醋酸不酸,反正皇军已倒了牙,还不拿吉老大出气?你没看他今儿个美滋滋的,对两个儿子皇军大不了以渎职论处,还有你这面子罩着能咋的?”
山田听后,频频点头,而后抓住马六子脖领子,一顿‘三宾’的给,大骂:
“你的良心狗的吃了?挑拨离间,替吉老大说话,他的反日分子!”
马六子挨几嘴巴子倒没咋的,一听说吉德是反日分子,老虎打呼噜,他身子一激灵,这可是死罪呀?紧接着山田松开马六子脖领子,仰天哈哈大笑地说:
“你的,大大的友西!狗咬狗,我的喜欢。你们的掐架,皇军的高兴。你们相互抵防,皇军的安全。你看,殷会长的麻木不仁,喝花酒,逛瓦子,大大的友西!崔镇长这头倔驴,上套的好。磨豆腐,老百姓的听。皇军的话,老百姓的不听。商家掌柜的,殷会长的摆楞,听!猴子的不行,不行!吉老大是皇军的稻草,捏在手里,千里嗅鼻子大大的牵着,拉磨!不拉,吉老大死拉死拉的干活。宪兵队的窝头,拉嗓子,吉老大的吃。苦头的吃,皇军下的苦药,忠言逆耳,他的得听。要不,酸菜汤的干活,窝头的没有?你的下舌,我的听。猴子不坏,精的很,脑子大大的灵活,对我对皇军大大的忠诚。你才说的话,哪说哪了。你知我知,天地也不要知道,你的明白?”
马六子哈哈地说:
“明白!明白!我再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把嘴巴封个密不透风,只孝忠你山田太君一个人。”
邓猴子瞅完从屋里出来后,见山田脸色阴转晴,满面春风,心里有了底,以为马六子替他说了好话,感激地瞅瞅马六子,对山田说:
“瞎子抓癞蛤蟆当青蛙,穷欢乐!哎太君,崔镇长咋个个儿跑出来啦?还逛瓦子泡姐儿喝花酒?你瞅那损色,醉得死人似的。那殷会长是从来不上这种地场的。嘿,奇了?他也醉得死狗似的不省人事儿,还搂着我那甩了的大白梨睡呢。山田太君,这两个伪君子,从不涉足这种地方,吃错药了?昨晚黑,马胡子折腾一宿,他们在这儿寻花问柳,不闻世事,成何体统?这不无视皇军,有伤官场风化吗?往皇军脸上抹黑吗?皇军浴血奋战,为的谁呀?他们可倒好,稀里马哈,上坟烧绣花鞋,找上女野鬼了?”
山田不加理会地说:
“开瓦子干啥,不就是让爷们玩乐的吗?你的,不是常客嘛!消磨支那人的斗志,征服支那人的心,还得用支那人先祖的招法,吃、喝、嫖、赌、抽。你看崔这个倔驴,殷个老筋头,不也在石榴裙下找乐子吗?友西!邓桑,好好的干。皇军不会亏待你的,商会会长、镇长的不行,将来维持会长的干活。各家商铺的看看,皇军急需筹措军饷。通通的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