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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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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来了!德哥,久别胜新婚,等啥呀,补礼,快去见嫂子吧!”

    众哥们一哄而蹽,蔼灵和爱灵拉着小德跟着。吉盛扶着艳灵要走,和好灵抱在怀里的茵茵摆着手,“茵茵,跟三姑好好玩儿。”茵茵够够的挓手,“爹、爹,茵茵叫爹爹抱!”吉德顾虑重重的有意杀后,殷张氏推推地说:“你啥心思,大舅妈懂,俺是不会劝的。快走吧!你大舅该说的都跟春芽说了。春芽只是哭,不会咋的你?俺瞅春芽灵秀甜美的,心就可怜。你大舅要像你这样的,俺早作早闹了,至于你作这么大妖?”殷明喜冲吉德哞吟下眼吐下舌头,拿眼神示意吉德快走,“俺就吃不了你这个。俺不会劝春芽的。她有啥错,不就没生个小子,你容她空了吗?回去!就是你大舅做的主,那铃铛也是你拴的,个个儿解去?春芽那孩子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大姑姐就是有眼力。当长房的,能拿点儿深沉,你叫当小的,别以为春芽人熊,好欺负,都高抬一眼,终是大房。俺要摊上了,也得认。先来后道,也是这个理儿。好孩子,听大舅妈的,没啥事儿?”吉德说:“大舅妈,俺不怕这个。谁也不委屈谁,凑活。‘离婚不离家’,孙大总统是楷模。他跟宋家二小姐好上了,休了老婆,不一样成了美谈。俺小小个商人,跟名流走。事儿已出了,没啥!俺是想叫你和大舅一起去热闹热闹。”殷张氏回头瞅下殷明喜,笑嘿嘿地说:“赶谁讲话了,俺和你大舅正度蜜月呢,谁赶你们小两口的滥啊?大丫儿,你愿去,跟大德子赶赶滥去?”大丫儿一脸的发木,“我?不算吉家人,算哪撇呀?”殷张氏笑语,“那还不是你个个儿乐意,说给谁听啊?人家都抢着做小,给你神龛你不坐,怨得大德子吗,嗔是?”大丫儿逗说:“大舅妈,叫你做小那天你愿意呀?”殷张氏说:“谁敢?这老大的位儿,坐这儿了,俺没发让了!大德子,大舅妈告诉你,就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老大就是老大,俺不许谁欺负大外甥媳妇春芽?谁要欺负她,叫俺知道了,不管是谁,俺非擂它大耳刮子不可?”

    这话不仅叫殷明喜心里一震,也叫吉德心里一撼,这是俺没认爹娘啊?这要认了,这大舅妈摇身一变成了二妈,不知会咋样呢?爹娘的选择无遗憾啊!

    “大舅妈,放心,借它个胆,有你护着春芽,谁敢哪?”吉德嬉皮笑脸地拉拉殷张氏的手,对殷明喜说声走了,又逗大丫儿说:“俺铺子新进的山西老陈醋,可酸了,给你送两坛?”大丫儿一撅嘴,“两坛不够喝,要送就送三坛。”殷张氏推下吉德,乐和地说:“别撩了你,大丫儿要吃醋早吃了,轮着你送啊,那不现成的?”大丫儿悻悻然的拉吉德出门,“别磨磨叽叽的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出不了门,我送送你?”殷张氏抿嘴说:“瞅大丫儿多开事儿啊?大德子,对女人就这样不好,粘乎!”

    “德哥,你也是够戗,咋就不敢个个儿把春芽姐接来呢,这大舅带回来了,你造的多被动啊,春芽姐准挑理?”出了门,大丫儿说:“你这事儿一开始就错了一步,这就歩步错,****撵不上热乎?我说,春芽姐她别看嘴上没说啥,心里还是别着劲儿呢。这多突然啊,她一颗心都拴在你身上了,结果你呢,成了黄瓜架,造这一大铺拉,叫人咋想?这不管你啥原因娶了这两房,背着吧?家有老婆,你回去一趟,而且还不接来,这叫啥?停妻另娶,跟陈世美有啥两样儿?尤其是你事前事后不说,瞒着,这叫啥,没把你大老婆当人看?女人最受不了这个委屈了?这事儿是你的不对,不对就在不该瞒?大舅不管咋想的,做了一件正确的大事儿,疖子总要出头的,替你去了块心病。你现在说啥都晚了,也别多说了,一切听春芽姐的,任凭春芽姐发落。是哭、是骂、是打、是作,只要她回心转意和你好好的,你就尽量拿出真情去弥补。这是你唯一选择的出路,也是安稳这个家的良方。春芽姐不说啥了,认了,月娥和小鱼儿能说啥?她俩是知道你家里有老婆的。有钱难买愿意。像我似的,大老婆来了,你还有啥说?她俩谁要作,给春芽姐脸子看,你当初干啥去,现在容不下了?那你只有硬下心来,不能一错再错了,维护住春芽姐,也就维护住你自个儿,维护住你这个家了?我看春芽姐,人性子很好的,也看得开,会通情答理的。她既听大舅说了,又能跟着大舅来,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哭哭了,不勒你呀,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哄哄就好了。”吉德乐着说:“水流月不移,影动镜不挪。小鬼头,俺听你的。就你敞口簸箕,敞亮!要是你篓篓心,大簸箩,俺就惨了”大丫儿小动作的拿拇指和食指掐了下吉德的手心,“哎呀!”吉德血呼地瞅着大丫儿大叫一声,“你个蘸冰糖葫芦的,口味多,好卖!”吉德似明白大丫儿在戏弄他,就问:“咋讲?”大丫儿鬼呃一笑,“遥哪蘸,糖锅多呀!”吉德淫猥的要搂抱大丫儿,大丫儿嘻嘻躲开,向院角门指指,吉德一看,老门房立在黑骖骖门前,“大少爷,姑爷说,叫你随后撵上。”吉德笑说:“好!大叔,你叫人去俺那糗些野味来,俺刚打围打的。”说着,瞅瞅大丫儿,“你等着,俺哪天蘸糖葫芦去啊!”大丫儿看着吉德上马,“大马掌,大秤钩,都是豆角子,你消停消停吧啊?文静师太这几天不舒服,我得照顾她。你蘸冰糖葫芦还愁没有锅,这不来了口无底儿锅吗,够你蘸一阵子了。”吉德驾驾的说:“黄县锅跟你不一个味!”

    吉德鸟儿雀的从前院进的门,把马交给门房,大步流星的直奔了月亮门,甬道没人,宅子里也静悄悄的,就一头拐进头一个小院。朦朦晕晕的烛光,从窗户洒在了地上。吉德惴惴不安的趴在窗玻璃上往屋里看。蜡烛下镜子前,肩背柳腰冲着吉德一个******,镜中映出风韵美貌的脸庞,是春芽!春芽一人静静地拿木梳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拢着头,欣赏地端详镜子里的个个儿。吉德看着看着,镜中花样的春芽脸上有几珠晶莹的泪珠滑落,吉德心酸了,抽搭了,哭了,蹲下,抱头,出声了。

    “谁?”随惊恐的问声,一个人影罩在吉德头背上,“是谁呀?”这问声随着人影贴窗玻璃左右移动没有了惊恐只是疑问,“活见鬼了,管听哭声不见人影?这深宅大院怪了,就是邪?”吉德恸哭声大开了,“哎呀这是谁呀怪吓人的。娘呀这咋、咋啦?”里屋门嘎吱一声,堂屋门就开了,“你是谁呀?”春芽疑疑惑惑的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倚抓在门框上,盯盯瞅着窗下地上抱头蹲着抽涕的人。听声好似……可他大买卖人,不会穿成像赶车老板子似的羊皮大氅猱头帽子的呀?“你谁?是……”可又谁上这哭来呀,瞅这囫囵影,“芽芽她爹吗?”蹲着人慢慢伸长身子,挺直了大个,“芽芽她娘啊!”一步趔趄奔向春芽。春芽激动的不敢相信的身子往后仰一下,“该死的”泪水就刷刷的扑进吉德怀里。

    “她爹!”

    “她娘!”

    相拥,紧紧的。

    春芽那颗叫老陈醋泡得鼓鼓的叫怨气填得满满的心,一下就软了,就跟棉花团似的,哪还有了埋怨、记恨啊!这还说啥呀,人蹲在窗下哭泣,拨云见日,心没变,春芽这时还有啥更比成年累月的牵肠挂肚苦苦思念一下变成相拥现实来得甜蜜痛快呀?

    弯弯钩钩的月芽儿顶在杨树梢儿上,星星点点,俩个久别又重逢的夫妇没有话语,默默的,砰砰两颗心在对话,泪水在诉说。

    春芽心知,吉德心知,两人心还是相印的。

    海纳百川古朴的女人啊,心中装有个个儿爷们,对个个儿爷们啥都能忍!

    面对这样宽亮的女人,吉德,囧啊!

    “娘!娘!”芽芽儿头里跑来,后面跟着爱灵和小德,老远喊来,“大嫂!”“大娘!”

    春芽和吉德听见由远而进的喊声,春芽一推推开吉德,抹两把脸上的泪,拧拧的忸怩地瞟下吉德,噗嗤一笑,淡淡又咸咸的说:“缺德!”吉德一手拉扶着春芽的一支胳膊肘,不管满脸的泪水,也嗤笑一声,“缺大德了!”

    这简单的戏骂,世上还有比这更简单表达依恋感情的吗?

    这戏骂是那么的甜美,还有啥说的啦!

    这一切的怨恨,都叫这质朴的话语冰释前嫌了。

    “娘、娘,”芽芽拉着小德和爱灵蹦蹦跳跳的撞进院子,看见眼前的春芽和一个穿老羊皮大氅的背影的大爷们在一堆儿,傻下眼的,“这和谁呀,还哭咧了?”大爷们一回身没容芽芽儿反魂,两手掐芽芽儿的腰,就把惊惊的芽芽儿举过头顶,“唔哈啊!”小德已认出了是吉德,“别怕芽芽儿姐,是咱爹!”爱灵拽拽的吉德胳膊,叫喊:“看吓着,放下芽芽儿大哥!”芽芽儿不害怕了,举起手,“爹爹举高了!”小德扒着吉德的胳膊撺儿着高儿喊:“爹、爹,小德也要举高高!”吐够了一肚子酸水的春芽咯咯说:“放下吧,看别摔着。”一腔善意悔痛的鳄鱼泪,得到春芽谅解的吉德,释怀地放下噎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呵呵放下芽芽儿,“是招呼爹和娘吃饭吧?”爱灵说:“快走吧!”柳月娥笑吟吟也来接春芽,“心儿他爹打围你回来了。”吉德点下头说:“回来了!”柳月娥拉着春芽的手,“春芽姐,咱走吃饭去。”吉德领着芽芽儿和小德,“走了,跟爹吃饭去了!”爱灵一手牵着春芽的手说:“大嫂,今儿俺上学堂了,没来陪你,你没生气吧?”春芽说:“没呀!”爱灵又问:“大嫂,那你也原谅大哥了?”春芽咯咯拍下柳月娥,说:“这小鬼丫头,嘴刀子似的,说话净叨骨头?”柳月娥笑说:“人小鬼大嘛!好吊个腰子,耍个小脸儿,啥都欻个尖儿!”春芽问爱灵,“你大哥作错啥了,叫大嫂原谅?”爱灵歪歪小脑袋,嗯嗯地说:“大人的事儿嘛,就跟乏米,骨碌来骨碌去的,俺也不太懂,反正就是大哥不对!大哥、大哥!你对吗?”吉德回头嘿嘿地狡黠的没有回答爱灵的问话,反而说:“月娥,你磨房占碾子,抢窝下蛋,你对吗?”

    柳月娥陪春芽小溜儿一天,院子里各处都走到了,又逛逛大街,到德增盛柜上转转,各家商铺瞅瞅,春芽觉得个家爷们是个大拇指头,比谁都强,喜得春芽这个心哪美滋滋的。姐俩身家又贴近,一个渔家女,一个猎户女,又都是土灰土眼的不识字,唠得就投缘,能说到一块去。畸歪的隔扇一下子就打开了,都打开心扉说心底下掖着的话。春芽理解柳月娥做小的由衷,柳月娥体会春芽独守空房又被丈夫冷落的苦痛,惺惺惜惺惺,处的跟亲姐妹似的了。

    柳月娥听吉德如此问她,既有戏闹的成份也有开脱他个个儿的意思,就嬉笑一搂春芽,“他爹就是好皮!”春芽嘻嘻地说:“俺心真恨他。一瞅见了,这恨又没了,跑得溜干净,恨不起来了。你说,可咋整,荷包蛋膛心了?”柳月娥搂着春芽的两手晃悠着春芽说:“这好办,多加点儿火,还膛心吗?咯咯…...”爱灵撵上吉德,拍打着吉德,“大哥你坏!”吉德孩子似的逗着爱灵往前颠颠,“爱灵你坏!”爱灵撵着喊:“你对不起大嫂,就坏!俺打你坏大哥、坏大哥!”

    说说闹闹,吉德一伙儿进了饭厅。屋里一片肃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哪去了都?”

    “才还一屋子人呢?”

    “恭迎大嫂回家!”桌案底下一下子窜出一屋子的人,“恭贺大嫂大哥团圆!”

    “哈……”一呼而上,“大嫂!……”

    “大嫂啊,”吉盛激动地耍着贱儿,一手抓住春芽的手,“一晃几年了,你怀上芽芽儿就再也没见,可想死为弟的了!”一句话没说完,还真的整开事儿了,两眼泪汪汪搂住春芽咧咧开了,弄得春芽刚乐开的心又收拢地淹上菜酸楚了。可这其乐融融的场合春芽两眼泪盈盈的不愿再悲欢离合了,扯拖地自恃的化解,“‘板凳腿,豁子嘴……’”吉盛一听,撒开春芽,破涕大笑,“哈哈大嫂你咋还记这茬儿呢?那是俺当老弟的试探你和俺大哥俩人心诚不诚,就乐子。”春芽乐泪笑眼地端详着吉盛,吉盛心发毛的胆小地先漂白个个儿说:“大嫂,大哥对不住你,老三对大嫂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见。为大嫂,大哥娶这两房嫂子,俺跟大哥干了两仗,鼻子都叫俺打歪了?”吉增一拨拉吉盛,大实话捅上了,“你别血呼了?大哥鼻子真叫你打歪,还哪来的黑瞎子沟花柳树下的月娥和雪中遇游鱼呀?更没以德报德……”吉盛捅下吉盛,一挤咕眼儿,向牛二站的方向丢个眼色,怕吉增把大丫儿的事儿抖露出来,牛二又在场,多尴尬啊?吉增脑子也不笨驴,忙编篓收口,老爷们裤腰打褶,“啊啊老三那啥,淌大鼻涕倒是真的。好长时间不勒大哥,也不说话,也是真的。这日月可见,俺当二哥的作证,那真格的。”吉盛哈哈吉增,“你说的驴唇不对马嘴,还哪来的,哈哈,没后来两嫂子俺咋打歪大哥鼻子啊?”吉增见叫吉盛钻了个个儿语失的空子,就说:“俺说的是你为大嫂和大哥打仗,没那巴掌事儿?大嫂,俺回老家和美娃结婚那暂,小鱼儿刚粘乎嘎巴大哥,还没影呢,俺就没跟你说。等俺从老家回来,妈呀,那小鱼儿还没上锅搁在菜板子上呢,月上嫦娥就踩柳树下凡了,弄回来了。俺这气呀,一拳就把大哥鼻子……”土狗子起哄,“打歪了!”吉增去去的拿眼睛扒拉土狗子一下,“大哥那鼻子长那儿,好好的,没打歪,咱不能像老三扒瞎话,该咋的咋的,打出血了。放箭儿了,是真的。美娃,是不,俺没瞎说吧?”美娃一笑,说:“我也是听你说的,没见着。”土狗子哈哈的乐场。吉增又拿眼睛勺下土狗子,“大嫂,老二俺碧血丹心可见,拥乎小鱼儿……”土狗子说:“有点儿规矩,叫鱼儿嫂子!”吉增哼哼的对土狗子咬咬牙,“你皮子紧了啊?拥乎小鱼儿,俺是为大嫂打抱不平,新仇旧恨,江湖吗,有个了断。就大哥那样儿的,哪是俺个呀?三拳两脚,就面了。真的,喜酒俺都没喝,喝老三的了,还喝多了,洞房没闹成都?”土狗子一嚎唠,“大伯子闹谁洞房啊?”

    “哄了!”

    “哄了!”

    吉德一摆手,大伙静了,“牛二,叫你大嫂坐啊?”牛二啊啊扶着春芽坐下,“大嫂,我叫牛二,是德哥磕头弟兄。”春芽噢,“大丫儿妹子的哥哥!”小德吧吧,“大娘,他是俺大舅!”春芽对小德啊一声,“芽芽儿他爹哥仨落难,你们救的,恩人哪!大嫂哪天得去拜见拜见你家大叔婶子,这恩多暂也不能忘。待会儿啊,大嫂敬你们!”冬至往前挤挤说:“大嫂,古有桃园三结义,刘、关、张;你们那地场有梁山,出好汉,一百单八将;咱这噶达,没有桃园,也没有梁山,可有长长松花江,夏有滔滔水,冬有万里冰,十兄弟结义,一头磕在地上,拜吉德为大哥!今儿,大嫂驾到,受小弟们一拜!”冬至说完,众兄弟抱拳叩首相拜,同声喊:“大嫂!”冬至喊:“拿酒来!”酒杯碰向春芽杯,认了大嫂,一饮而尽!

    这一杯酒,奠定了春芽在家在外的地位,也稳住了春芽的心,吃了定心丸。

    春芽喝了,也活泛了。心说,你还作啥呀,都认了,那就没意思了?嗨,命里该着,当大的。

    “赶哪天哪,你们把弟妹都带来,叫大嫂认识认识,这往后走动起来也方便。”春芽让着酒说:“芽芽儿她爹,你说是不?”

    “当大嫂的说了,你们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

    “俺就这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春芽扒拉下吉德,拿眼睛一抿,充满着娇媚,“这大冷天,拖孩儿带崽的,多那啥呀?”

    “你是大嫂,金口玉牙,俺哪有不听的呢?”吉德抹哈地嚼着蘸搁灶火炭焙糊辣椒拌的大酱的冻白菜,劝着春芽,“你也吃口,咱那噶达没有,俺就得意这一口,艮啾的爽凉,还辣酥酥的。”春芽脉脉含情地嗯声,也吃了一口,“你别说,还真好吃。”二娃说:“大嫂,那冻白菜,有啥好吃的,大哥得意,我打小就吃,都吃够幸了。”牛二说:“大嫂,咱这噶达不像你们关里,冻白菜是咱这噶达家家的常菜。像从前二娃家孩子多,拖累的,穷的真是啊开花棉袄露大胸脯子、破棉裤露大腚门子、破鞋露大脚尖子,租那点儿地,去了地亩,粮不够吃,就得上地里捡人家秋天落下的冻白菜帮子冻萝卜冻土豆啥的添补,那还不吃够幸了?这几年,从打二娃跟德哥一起到柜上干,家里也不愁吃穿了,也不淌清鼻涕了,还两个柜上吃红利,小掌包也当了,抖上了!”二娃说:“淌清鼻涕,那不是没好穿戴,冻的。赶你家几十垧地,吃的五饱六饱的,穿暖和的,搁啥淌啊,你想淌还淌不出来呢?大嫂,说实话。就这土狗子和土拨鼠是亲不能再亲的亲哥们了,双棒儿!哥俩搂哧一个老婆睡觉,揍的孩子都不知谁揍的。好赖老天有眼,揍的也是双棒儿!要咋说俩人长一个脑袋瓜子呢。这里除有感情在,哥俩看上了一个春花,没等咋的呢,苞米地垅沟就摘了豆角了,这也是穷闹的。”二娃头上挨了双棒儿两筷头子,“大嫂,这点上,你得跟咱哥俩学,互相不抢醋坛子,可和气了,你谦我让的。哈哈……”二娃闭闭眼睛筋筋鼻子的挨了双棒儿筷头子,也没当回事儿,也习惯了挨双棒儿哥俩熊,还说:“咱这帮哥们除牛二家富裕点儿,都穷得叮当的。缸里没有隔夜粮,耗子在缸底儿打滑出溜。一条棉裤扒了棉花穿到过春,夏天当裤衩,等到秋,就得蹲在水泡里抓泥鳅了,穿烂了。这不是扒瞎,真的。就这帮浑身长虱子虮子的,认识土拉嘎不认识字,拿锄杠的手拨拉算盘珠子,算盘珠子都拨拉你啦?我过去一听算盘珠儿响,吓得就想拉稀,这又来收地亩了。现在可愿听算盘珠儿响了,那来的是钱,哗哗的。也就德哥看得上,不嫌弃咱们,又教算盘又教识字儿的,拉帮起来了。啥救命之恩哪,忘恩负义的多了?我爹还救过牛半斤的命呢,租他家点儿地,赶灾年,搁啥交地亩啊,顶嗓葫芦逼呀?逼得我爹直打嗝,弄得我妈尿裤裆,吓得我都拉裤兜里了。这还有救命恩呢,咋样儿了?没有德哥,照样混不上流,咱清鼻涕还得淌?”土狗子说:“你现在上边儿不淌了,下边儿不还照样儿淌啊?”二娃没寻思过味儿来,问土狗子,“往哪噶达淌啥呀?”土拨鼠说:“傻玩意儿,换药不换汤,往巧娃那儿不淌的还是大鼻涕吗?”二娃一嘿嘿,“尻,叫土狗子问糊涂了。”

    “哈哈……”

    “说啥说帮不帮的,谁帮谁了呀,这是咱们哥们的缘分。俺家也祖辈刨地垅沟的,顺垅沟找豆包。你大嫂祖辈在海里打鱼,吃海水长大的。你月娥嫂子也祖辈满山转悠打猎,打啥吃啥。就你鱼儿嫂子不一样,靠吃地亩。可她心地善良,不嫌咱是穷小子,也不求名份,做小也无怨无悔。咱们哪个不是从穷根儿上长起来的苦瓜,土麻粗布,清汤淡饭啊?”吉德一腔激奋地说:“你们救俺哥仨那时俺们就是个逃荒的穷光棍儿,身无分文。长白山天池有海眼,潮汐潮落,山海相望,叫咱们结识,一腔相投,靠的是义气,咱们才哥们的吗?那时你们就知道俺一定会咋样儿咋样儿立个棍儿,才救的俺吗?不是!那是骨子里就有的气势,不图稀啥,谁有难,就一定伸把手。”吉盛说:“大嫂,你不知道啊,那这哥们几个可菩萨了。大哥俺们也是血气方刚的爷们,干了件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气死恶煞神的最最窝囊的大好事儿,悬的你呀怕都见不到俺哥仨了?俺们不从牛家圩子养好伤,恢复了原气,得走啊,来这黑龙镇找俺大舅吗。哈哈走到江沿村旁的小桦树林子,就听有女的喊救命,那惨叫啊!俺二哥是看不了谁掉眼泪。俺是怕谁吓唬。俺大哥就受不了谁爷们欺负娘们。这山东人脾气上来了,把牛二哥告诫的胡子窝少惹事儿的话丢得干净利落,一脚踢开地窨子的门,断喝一声,‘呔!贼人,拿命来!’哈哈贼人吓了一大跳,俺们哥仨是造得又臊又吓,噌噌的跑出地窨子。哪还敢待呀,顺道儿往黑龙镇跑吧,找俺大舅啊!那树棵子里的狼就不说,突然黑下里,‘呔!贼崽子,想跑,抓回绺子!’俺们哥仨想完了,闯大祸了。”春芽就急着问:“不救人吗?这人没救,咋把你们吓跑了呢?”吉盛哈哈说春芽问的好,“你说这噶达娘们邪性,干那种事儿,你喊的哪门子救命啊?”春芽哎呀的臊得不行。这可能是多年守活寡太想那男女之事了吧,一捂红脸,“死缺德的老三!”大伙听了一惊后,又猥亵地大笑。吉盛这还不忘调侃吉增,“俺二哥从打那往后就落下个毛病,一听喊救命就打嗝!二嫂,是不?”吉增够够的笑着拿筷头儿打了吉盛一下,“大嫂,俺算品出来了,这老三啊一笑准没好事儿,才皮呢?你拿你二嫂开涮,堵上你嘴!”美娃拿筷子叨块儿肘子肉,碓进吉盛嘴里。

    艳灵也不是帮吉盛说话,实成人,“大嫂,这事儿不是徕悬,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事儿后来可乐子了,圈上套圈圈,不打不成交。就大哥他们闯那地窨救人,那男的正是江上绺子大当家的曲老三。他哥仨被抓回去了,曲老三他叫他干爹老鱼鹰爷爷和牛二哥后来的媳妇云凤看着他们。老鱼鹰爷爷心眼儿好,就放了他们哥仨。老鱼鹰爷爷好悬没叫他干儿子曲老三点了天灯?后来大哥不咋整的,可会来了,和曲老三可好了。那女的,咯咯……不说了。”春芽感兴趣地追问,“哎别像说书的,裉节就不说了呀,那女的咋?”艳灵瞅着吉德,“大嫂,他们哥仨那骨碌的事儿呀,能写一部吕氏春秋了,一时半晌是说不完的。”说完,艳灵管笑不说。蔼灵说:“大嫂,俺这仨哥哥,闯关东,不亚于西游记里的唐僧西天取经了。那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难,就到了咱这黑龙镇眼皮低下的家门口了,还是二掌柜拿银子从大车店里赎出来的呢?二哥,是这么回事儿吧?”吉增哼哼一梗脖儿,“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啥,提走麦城那玩意儿干啥?”吉德说:“那老豆角弦子,老长了,说十天半拉月也说不完,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来喝酒喝酒!”

    一阵子酒后,牛二说:“德哥,天也不早了,歇了。”吉德说:“把爬犁上的野味都拿些,明儿俺陪陪你们大嫂,到莲花庵上上香。散了!”土狗子说:“哥们,咱别恋酒了,改天再喝。饱汉不知饿汉饥,大嫂大老远扑奔大哥来的,熟地撂那老些年也撂荒了,叫德哥辛苦辛苦,下锄好好侍弄侍弄,明年秋天晚有个好收成,咱再喝满月酒。”

    “哈哈,德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