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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百万钱大掌柜赶来碓下殷明喜的肩头,“亲家,就差你,把我孙子都耽误了。”殷明喜呵呵的说:“你那小子毕业有着落了再说也不迟吗,皇帝不急,急的哪份老公公呢?”钱百万哈哈地说:“外头咋样?”殷明喜嘴一撇,“不咋样儿。东北王作的太邪乎,前院不稳,这后院俺看要着火?瞅山东那样,有大事儿要发生。”钱百万和殷明喜碰一杯干了,“历史上看,改朝换代,总得闹腾几十年才能安定下来。可如今不同了,同宗哥们掐架,倒引来几群披着羊皮的狼来当帮手,还净瞎搅和拉偏架,这里面总得图稀点儿嘎麻吧?咱这噶达为了争夺路权就没消停过。从老毛子的中东路,再到南满的东洋人。这路不宽,占的地盘倒不小?又是军队,又是警察的。******,在咱们中国地盘,它收咱中国人的税,这叫啥呀?”殷明喜说:“咱不有那么一句话吗,‘人穷货也囊’。国力不行,你还咋说?咱就得把国力提上去,才不挨欺负。俺想好了,要把铺子改造一下,进一些西洋的马神(缝纫机)。那玩意儿少用人不说,突突的可快了。亲家,你要支俺一竿子啊!”钱百万笑说:“你裤裆里有,个个儿支呗!”殷明喜也来把幽默,竖起食指一挺,“你要支了,就是那玩意儿了?”钱百万嘿嘿说:“我不当那玩意儿行不?”殷明喜逗乐说:“那亲家母还不干呢!”
“哈哈……”
酒是好玩意儿,人喝了精神爽,又相逢一笑泯恩仇。千经万典,孝悌为先。殷明喜守陵三年,尽了孝道,卸下了压在身上多年的不孝包袱,没有了精神负担,大有鸿图一展,也就高喝了一些,未免喜色于形。二掌柜因殷明喜归来高兴,甩开膀子没少和同仁干巴,造得身晃脚踩空。
两人牵马手搭肩,二掌柜哈哈吆吆:
“南炕北炕都是土炕,东屋西屋都是一屋;倭瓜角瓜都是菜瓜,绿豆红豆都是色豆;大神二神都是跳神,黄仙胡仙都是大仙;新媳妇旧媳妇都是媳妇,大老婆小老婆都是老婆;过门的没过门的都是家门,老相好新相好都是相好;姑妈大舅都是姑舅,亲爹养父都是他爹……”
殷明喜哈哈说:“俺当爹就不阳光,再摊上个得你溜须她的老婆,你阳光得起吗?阳光 的老娑你稀罕不起,挂在心头、挂在心头害了自己。哎二哥,俺家那点儿事儿都叫抖索了啊二哥?”二掌柜说:“俺抖索虱子,跳蚤听不懂,咱回家还是拜佛烧一炷香去?”殷明喜说:“俺想啥你都知道啊?蛔虫!”二掌柜疯疯癫癫哼唱,“大哥二哥都是你哥,大姐二姐都是你姐,弥勒佛哈哈佛都是大佛,和尚尼姑都是弟子,男人女人都是凡人,回家不回家都是想家……三弟呀,左溜也晚了,心里割舍不下,一就手吧!”殷明喜踌躇不决,二掌柜说:“你儿子去了天津卫,见了他舅,还看了他娘用血泪写给他的书信,你啥也包不住火了!只是你儿有城府,不会揭穿你的老脸,给你留面子。你要不说,你儿会老搁在黄连缸里心上压石头的。”殷明喜陡然酒醒,“文静知道吗?”二掌柜嘿嘿嘻嘻的刮殷明喜的鼻梁子,“三曹两府虽没对案,姐弟书信往来,早鸿雁传书,苦就苦在,都蒙一层窗户纸没捅破。”殷明喜说:“林林总总,俺当儿面说不出口,等盖棺材板吧!”二掌柜酒没醒人醒着,“佛前有慧眼有慧心,盼得佛落泪,踏过家门拜佛门,凡骨凡胎老伴随。走!别二二思思的,前怕狼后怕虎,就不怕佛怪罪?”殷明喜不用个个儿下决心,有魂牵着,寻根溯源,人脉传承出于根儿,不去就趴在殷张氏身上也心不安,“走!”
两匹快马一路飘着酒香,穿破黑暗,来到松柏庇荫下的莲花庵古刹。庙院门虚掩,像似佛法妙算,就等夜来信徒上香。殿门紧闭,只有文静禅房窗里有光亮从窗麻纸渗出。殷明喜踩着殿堂墙根儿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来到禅房窗前,“明喜啊!”文静不知听过多少次夜阑人静中的踩雪嘎吱声,这是她多年夜中念经时的企盼,“殿门没关。叫二掌柜也进殿内歇着,外头风大天冷。”二掌柜这对文静有恩的二哥,当灯泡当的也算可以,就只能享受点儿这种恩赐了。
殷明喜心抖抖颤颤的激动,每次来都是重复同一种初恋时的心跳,就跟天津卫‘玉皇阁里有仙女,夕阳落下会董永’头一次应文静之邀与文静约会一样儿,二十几年都没差样儿。
自由恋爱初恋的魔力,收获千古的永不磨灭。然而,对父母捆绑婚姻的殷张氏,殷明喜从来就没有过心跳,也不会心跳。一厢情愿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水到渠成,水鸭噗啦膀儿哪来的鸳鸯?
禅房门内映出一撇灯光,映照殷明喜的身影,二掌柜只有享受这点儿瞬间的光影,门关上,大殿一片漆黑,只有殿内佛祖罗汉陪着黑暗中的二掌柜。
“你够猴急的,刚到家也不歇一宿再来?”文静坐在蒲团上一脸的平淡,瞄着殷明喜,口是心非的说:“没二哥这挡箭牌,你能来吗?”
“你虚门不等人拜佛上香吗,俺能不来?”殷明喜脸露笑容,“你咋知道俺回来了?”
“星星跟人走,人随心动,树大招风,你这大掌柜,走哪我不知人还不知啊,早刮到佛门了。大丫儿和小德去看你,你不知道啊?”
“俺进家门还没坐稳,就叫二哥拉出来又是泡澡又是喝酒的,哪见着大丫儿和小德了?哎呀,这大德子打围没在家,大丫儿去了,这碰上大德子大媳妇春芽可咋整,俺没跟春芽说过大丫儿的事儿。”
“大丫儿听香客的说你回来了,就叫我撵去了。大媳妇叫你领来了?”
“嗯哪!”
“你都跟她说了?”
“嗯哪!”
“她没作没哭呀?”
“嗯哪!哭了。”
“那大丫儿去了也不会,倒挺贤惠厚道的。”
“嗯哪!”
“我爹妈墓扫了?”
“嗯哪!”
“没叫我弟弟陪你去?”
“俺这没上你家家谱的姐夫,哪敢照他面呀?”
“你有啥不敢的。他姐姐都叫你供到庙里当尼姑了,还有你不敢的?”
“俺怕他不认。”
“在我爹妈坟前你说啥了。忏悔,还是……”
“能说啥,都是俺的不好,叫老掌柜宽恕呗!俺说,你的外孙可出息了,大买卖赶上姥爷了,说了好几房媳妇,你重外孙子孙女一大帮,你姑娘可喜欢了。俺还说,你姑娘挺好的,就苦点儿,没人陪。”
“有佛陪着我,还用人哪?公婆这回也该暝目了,殷家是有后的。”
“那还不多亏你,含辛茹苦的留下大德子这个根苗。”
“家生的不如野养的。这是报应你爹呢?”
“俺都不记恨了,过去了。看在咱大德子这孩子的面上,你就消消气吧!”
“我还哪来气了,佛拯救了我,我早不属于尘世了?尘世间谁知道我是谁呀,天津卫那千金文静早不在人世了,只有佛祖知道有弟子文静师太。”
“哎,俺才听二哥跟俺说,大德子去了天津卫,还见到了你弟弟,看了你写给大德子的书信?”
“这不好吗?咱俩不好说,叫他琢磨去。不是做娘的心狠,你做爹的也无奈。那些书信我就是写给他的。早晚会看到。现在看到,从那些书信中,他能看出做娘的心酸做爹的无法。当时就是绝路的最好选择,谁能扛过命去?因果轮回,事该如此。”
“你早知道了?”
“嗯,我弟弟来信说了。他也知道你去了天津卫,也知道你不会去找他。”
“二哥真是二诸葛,全叫他说着了。”
“不二哥当年给你安排这一切,你没心的,哪来的儿孙满堂啊?”
“二哥,人忠厚,师兄弟情深,对小姐你他也很仰慕。不像兰大哥,人滑刁钻,不仁不义,慕你而加害的你俺?如今听二哥的,顾个师兄弟一场的老面。大德子在西街的老街挨兰大哥铺子开个分号,兰大哥也不惜面上呵护暗中挤兑的开玩啊!”
“狗吃屎,狼吃肉,你那兰大哥也就那样儿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退一步吧!咱儿不学桃李花,乱向春风落的节操像你?头上又顶着挟持他的斗法灾星克星,总得崩着他。头顶的福星,临老暗淡,荆棘丛生,坎坷啊!虽儿女众多,不得儿女济,死你后死我前,我就仃零命,善哉!我知道你一颗爹的心,叫大德子这儿子撕个大口子。对张氏,你的心还在我这儿,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是拿一个心两头蘸黄连,苦啊!你对张氏好点儿,伤啥别伤女人心。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对你,从打我踏入佛门那一天起心就死了。我六根未净,不能炼得舍利子修成正果,独独为牵挂儿子那摊骨血啊!”
“殷殷娘的血,孤孤娘的心,苦苦娘的一片情,儿是会心知,孝敬你这娘的。”
“咱儿蔫心不语的,心重啊!有一天,我会叫儿拂去有娘不能认的重负。看二哥等急了,你去吧,我要诵午夜经了。”
“你身子俺看有点儿虚弱,叫华一绝老郎中号号脉?”
“我由心病偶感风寒,个个儿也略懂医道,不碍事儿。人回来就好了,就不劳那个医圣药圣的传人了。”
殷明喜看两眼两鬓已有白发又有些憔悴的文静,带着眼花退了出来,带上门,寻眠鼾声拉起二掌柜,“伴佛而眠心静啊!”二掌柜诙谐说着出殿门上了马,又送殷明喜回到家,交给了殷张氏。
几个姑娘和大丫儿带着小德等了很晚,困得直打哈欠,殷张氏就催着各自睡下了。
老公母俩儿也没多说啥,脱巴脱巴就钻了被窝。躺下后,殷张氏柔情蜜意的偎贴在殷明喜的怀里,“喝多了就睡吧!”一个三年苦行僧一个守活寡三年,这老皮儿挨老肉儿的,久别胜新婚更盛欲,翻箱倒柜的,哪有不**一番的呢?
“他爹呀,你咋那狠呢,又像花烛洞房的不声不响的蹽了啊?”殷张氏抹着殷明喜脑门上渗出的细汗,柔声柔气地说:“你说啊,俺啥都寻思到了。叫胡子绑了,那得留话啊?跳冰窟窿了,有啥想不开的?还是跟哪个娘们勾搭上,跑了?俺看你一宿没回来,就毛了,找二掌柜打听。他也摇头说不知道上哪去了。就说是筹啥款要啥账去了,说一声就走了。不过,没不了。不会寻死上吊,到时候就回来了。大德子、盛子,俺也问了,都说不知道上哪了,一个人走的。还问俺,大舅没跟你说啊?嗨,真的。你还跟他们说一声。俺呢,算啥呀?一起睡了大半辈,连个话都不说。这又玩失踪,又为了啥呀,俺哪又得罪你了,反正没往好处寻思?这还是没交下呀,要不咋连上哪去都不跟俺说一声呢,这是生俺的气了?俺死的心都有。可俺又一寻思,俺死了,孩子们咋整?这个家咋整?后来俺一想,你是不会丢下这个家不管的。你那么顾家,咋的总会有信的。你走这三年,俺好像等了十年、二十年了。盼那盼哪,盼了初一,又盼十五。这个月盼下个月,这一年盼下一年,真有望眼欲穿的感觉。”殷明喜摸着殷张氏,说:“俺不是不好意思跟你说嘛!你一个过门媳妇女儿身发送的公婆,叫俺亏心汗颜哪?做儿子的,俺不孝!俺爱面子,怕传出去打脸。家里的事儿都有了眉目,有盛儿顶门立户了,该是尽孝的时候了。只有默默走,默默回来。这苦肉计,俺是个个儿打个个儿呀!尽孝了,没负罪感了,俺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搬开了,轻松了。再说,俺当那会长,说了,能走得了吗?另外,俺一走了之,谁顶上俺还省心了?可俺就操心命,还得人心,有人缘。俺听二哥说,唐县长催崔镇长改选,选了几次,选的还是俺。唐县长排挤俺的诡计落空了,老转轴子的钱也白花了,兰大哥的分商会会长想吃掉县商会也白搭了,俺再横膀子,县府奈俺何?”殷张氏亲着殷明喜说,“蔫语拉唧的,心可有老鬼了!一个蔫屁都没有,拿俺当老婆的感情当二百五,就又尽了孝又试探出了人心。”殷明喜笑问:“你真惦记俺?”殷张氏笑说:“儿行千里母担扰嘛!”殷明喜一翻身,又把殷张氏压于身下,“你占俺的便宜?”
总归老夫老妻了,老俩口嬉笑的又龙吟凤鸣的一番甘露润旱地。殷明喜疲惫地听殷张氏娓娓而谈的唠叨些家里的鸡毛蒜皮,殷明喜已习惯了这种催眠术,鸡叫头遍,殷明喜听着殷张氏说话进入了梦香。
吉德一帮兄弟和几个炮手怀里拥着夕阳身上披着霞光,从东北二道街后门回到吉宅后院。两副爬犁装满了狍子野鹿兔子野鸡等猎物。一阵马嘶人喧杂,后院闹腾腾的热闹起来。
吉德下马,门房牵着马对吉德说:“大少奶奶来了!”吉德一惊讶,“啊春芽,跟谁来的?”门房说:“听说跟你大舅来的。”吉德一惊喜,“大舅回来了?”又冲大伙喊:“大舅回来了!”众人一傻,又惊呼,“大舅回来了!”吉德又上马,“走啊,先看大舅去!”众人呼嚎的又上马冲出了后门,直奔黄家大院。到了殷宅,吉德一帮人下马,奔殷明喜堂屋,推门就见殷明喜怀里抱着茵茵殷张氏身旁倚靠着小德,正和大丫儿几个姑娘闲聊。吉德、吉增、吉盛和牛二等兄弟哄哄地围住殷明喜,七嘴八舌问这儿问那儿。
“大舅你多暂回来的?”
“大舅这咋走这老长时间呢,上哪去了,也不来信,惦记死俺了?”
“大舅这一走三年多,一点儿没变,就黑点儿了,倒健壮多了!”
“爹,可把俺和俺娘惦记坏了!茵茵都这么大,叫爷爷!”
“俺不叫爷爷,拿胡子扎人?”
“哈哈……”殷明喜把茵茵叫好灵抱着,乐呵呵站起来,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大德子干的不错,在西街又开了分号,楔子醢到你兰大爷眼皮底下了?”吉德笑说:“那不是想跟兰大爷学学吗,可兰大爷不太买账?二叔去找兰大爷办营业执照卡了好几天。”殷明喜又对吉增乐呵说:“增子,也出息了。分号掌柜当的挺好啊,年年有盈余上交总柜,好!”吉增看下吉盛说:“那还不是总柜支喚的好。一分一厘的抠钱,俺就听喝呗!”殷明喜瞅着吉盛,“哈哈,老二对老三有怨言了。俺的没挂衔的殷氏皮货行大掌柜干的不错。吃过亏,上过当,历过险,也平过内讧,摆平了同行的挤兑。如火纯青了。铺子管理得井然有序,可独当一面子了,俺可正式授权了。”吉盛脸一红,瞄瞄艳灵,“那咋整,惧内!”殷明喜哈哈说:“这点你不如俺,还得学学。”殷明喜看看牛二又瞅瞅土狗子和土拨鼠,“小掌包干的有声有色,大有进步都啊!俺还听说,又添了几个叫舅爷的了?”牛二瞅瞅双棒儿,嘿嘿地摸摸后脑勺,显得不好意思,“瞎忙活!过年大舅又得多破费了。”殷明喜瞅着小乐、二娃和程小二,笑说:“都有媳妇了,还当上爹了,哪天补礼还礼啊?”小乐笑说:“大舅补礼啊?那可得补两份。”殷明喜疑惑地说:“说说,咋两份呢?说了两房?”二娃嘻嘿地说:“咱们可不像德哥媳妇都上赶着。咱们一房还不知咋嘎巴的呢,还两房呢?大舅不瞒你说,都费老劲了。就程小二嘎咕,挖德哥的脚后跟儿,把德哥使唤丫鬟二梅搂到他被窝里了,还揍出个小梅花。大舅你说,这不得补两份。婚礼,小孩儿叫舅爷不得给钱哪,哪有白捡个孙子的?”殷明喜乐了,“嗬,这么个两份啊,该拿!礼尚往来嘛,哪天给大舅补喜酒啊?”二娃一乐,笑说:“等大舅过了蜜月,就补喜酒!”殷明喜奇怪了,“俺?蜜月?”大丫儿一旁逗乐地插嘴,“久别胜新婚,你老俩口不得度蜜月吗?”吉德白下大丫儿,殷张氏说这孩子,殷明喜笑了,“那你们可都得拿礼份子了啊!”
“拿!哈……”
“冬至,咋样儿了,大舅可等着随礼呢?”冬至一摸后脖颈儿,“大舅,好饭不怕晚,有你的喜酒喝?”吉盛拍着冬至,“红杏出墙啦!”殷明喜说:“好!有眉毛就有抓手了。喜酒大舅一定喝!哎大德子,你们回来就来了吧?”
“是啊大舅?没撂脚,就来了!”
“那快回去吧,春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