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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芽芽儿红扑扑的一脸儿急相,跑着一头撞进屋来,书包甩出,醢在后面跟着的爱灵身上,“慢点儿大侄女,看跩了?”爱灵撞见了殷张氏就问:“老娘,门房说俺大嫂来了,哪呢?”
“芽芽儿!娘在这儿呢。”母女连心,春芽听见芽芽儿叫她的声音,一头跑出来,芽芽儿和春芽母女都愣了一下,“娘!”芽芽儿飘洒着一颗一颗泪珠儿儿扑过来,春芽一把搂抱住芽芽儿,眼泪刷的掉了来,“芽芽儿!芽芽儿,你可叫娘想死了!”芽芽儿哭着,“娘,俺天天梦见……”
殷张氏蹑手蹑脚的叫美娃快走,拉上柳月娥和爱灵鸟雀儿的回了里屋。爱灵脸上挂着泪珠儿,一手牵着殷张氏的手,倚着门缝儿,看离别又重逢的母女俩儿,毫不吝啬地尽情拿相思相亲的泪水洗面,哭作一团,“娘,俺爹不也回来了吗,俺咋没见?”殷张氏含着怜叹的泪水,抚摸着爱灵的头,“你爹和你二叔去泡澡了,一会儿就回来。”爱灵两眼汪汪的仰脸儿看着殷张氏,“俺见着爹也会这样子吗?”殷张氏抹下脸上的泪说:“母女连心,父女连筋,哪个不是父养母生啊!”爱灵说:“俺还没看清大嫂长的啥样儿呢,更没叫声大嫂,就叫你给拽进屋了?”爱灵瞅眼一旁的柳月娥,“老娘,大嫂这一来,可得装一肚子的委屈,你可得多体量点儿。嗨,一铺炕,哪个女人也不愿把炕头倒给别的女人。”殷张氏嗤溜声,看下柳月娥,“嗬,俺老姑娘小大人了,还懂女人心思了?”柳月娥也笑笑,“嗯,老妹子,人小鬼大,多暂你像我看你咋整?”爱灵唉声说:“月娥嫂子,你是钟情看上灯亮了,夺人所爱,才飞蛾扑火,**其香,甘愿人小。俺长大了,要争取婚姻自主,一夫一妻,做个独立的新女性,决不作男人的附属?”殷张氏点下爱灵的脑门,“小孩伢子,都跟好灵蔼灵学的,越说越离谱?月娥,俺看春芽这人还是挺好处的,你也别太怵惧啦!咱出去劝劝,别哭恋了,伤身!”
殷张氏拉着爱灵和柳月娥走出里屋,爱灵喊着,“大嫂!大嫂,搂着亲姑娘就不撒手了,别忘了你还有俺这老妹子呢?”春芽抬头拿哭肿的汪汪双眼瞅着梳两辫子的爱灵,芽芽儿抽抽达达地对春芽说:“小姑爱灵。”春芽搂过爱灵,“老妹子!”爱灵感动的搂着春芽的腰,“大嫂!俺大侄女天天念叨你,俺也想你。这回来了,别走,咱们可以成天在一起了。”春芽稀罕的抹着爱灵的头,“大嫂不走了,那啥,陪着你和芽芽儿。”
“大嫂!”
“大嫂!”
好灵和蔼灵姐俩像两只活泼燕子似的,喳喳张着翅膀飞进屋。屋子里一下子驱走了伤感和沉闷,顿时春天一样的充满阳光的活跃起来。
“大嫂,这是俺三姐好灵……”爱灵拉过好灵向春芽介绍,刚要介绍蔼灵,这话还没等说出口,芽芽儿就扯着蔼灵的衣襟抢着说:“娘,这是俺四姑蔼灵。大师爷,一肚子新玩意儿,贼拉拉的多!”爱灵不乐意的嗤嗔着芽芽儿,“就你嘴快?”芽芽儿筋筋个鼻子对爱灵一冲脸儿,“嗯!”爱灵拿手点着芽芽儿的鼻子,“小嘎巴孩儿,欠儿登!你娘来了就不待敬小姑了,净任儿的哈?”芽芽语钝地嘎巴嘴,爱灵占上风地说:“嘎哈吭呲瘪肚的,尿唧啦?”芽芽儿装作不再乎,扬了二正的笑嗤嗤地仰脸儿挺脖儿的倒背手瞅着爱灵,趾高气扬的样子。可眼神却滴溜溜的毛愣,怕爱灵使老姑娘的小性,生气,就又软和下来,底气不足地说:“俺没仗着俺娘啊?”爱灵在家里打狼,在争强好胜的众姐妹中,啥也抢不上槽。她抓住个垫背的大侄女芽芽儿,牢牢控制在手里,主宰着芽芽儿。她在芽芽儿面前不仅装大,还俨俨像大人的自尊个个儿长辈地位,不许芽芽儿冒犯。这倒不是欺负芽芽儿,倒觉得是个个儿是芽芽儿的保护神。不管在学堂里和家里,爱灵总是站在芽芽儿一边,护着芽芽儿。芽芽儿这一反常抢她的话,觉得芽芽儿仗着她娘来了,要撼动她的统治地位,就有些不是滋味,“那你得瑟啥,半拉可叽的小毛孩?”芽芽说:“小姑,你不也小屁孩儿呀?”爱灵说:“别没大没小的,谁小屁孩儿呀?小姑!”心儿和小胖从里屋不哪噶达钻出来,捧爱灵的臭脚,“小姑!小姑!大姐娘来了,不跟你玩儿,大侄子跟你玩儿!” 好灵和蔼灵拉着春芽的手,看小孩儿逗嘴,爱灵对春芽无奈的摊摊手,“大嫂,你看到了,俺这当小姑的可咋整,你不来,芽芽儿这帮孩崽子都快把俺当娘喽!”小胖搂着爱灵的腰间,贴呼地说:“小姑,姑妈是啥,不就是妈嘛!”小胖童言无忌的这憨直话,逗得满屋大人这个乐。爱灵哎哟的亲着小胖的胖脸,“瞅俺这小侄儿这招人稀罕!”爱灵装成大人长辈的可爱样子,叫久无孩子在身边的春芽感动得眼睛里又现泪花。
“大嫂来了哈!”艳灵拐撑个大肚子进来屋,美娃抱着茵茵随后,“二嫂不回去拾叨屋子,俺猫在家里也不知道个信儿?”
“俺二姐也是俺三嫂子艳灵!”蔼灵给春芽介绍着艳灵,春芽拉住艳灵的手,扶艳灵坐在椅子上,也是明知故问,“这二姐就二姐呗,咋还叫上三嫂子了呢?”殷张氏从美娃怀里抱过茵茵,拿茵茵对春芽说:“咋论,俺茵茵和心儿、小胖也管你叫大娘。”爱灵逗着茵茵,“你管俺叫姑姑还是叫小姨啊?”茵茵挓奓小手,咿咿呀呀地说:“姑姑姨!”
“哈哈……咕唧姨。”
“俺孙女就是聪明,叫奶奶!”殷张氏稀罕地亲着茵茵,“奶奶姥!”殷张氏瞅着乐着的大伙儿,“这小丫头,贼拉拉尖了!”蔼灵拿茵茵手撩逗说:“都叫你老封建脑筋闹的,姑舅亲就够亲的了,又弄个倒插门又过继的,一本糊涂账,叫茵茵咋叫呀?二姐,娘没少找人掐算,还到娘娘庙进香拜过养子娘娘,你这回肚子可要争气,可给咱娘生个带把儿的,要不落老埋怨了?”殷张氏点下蔼灵的头,“死丫头,疯疯张张的,净说嘴,到时候看你的?”蔼灵一跺脚,扭扭达达喊声“娘!”跑过抱住春芽,“大嫂,看见没,老脑筋吧!”又贴春芽耳朵悄声说:“大嫂,四妹子俺给你提个醒,这回一定揣上个带把儿的,叫……”春芽脸红的瞄下柳月娥,扭身捂住蔼灵的嘴,“不许瞎说!”心儿扒扒春芽的胳膊仰脸对春芽说:“大娘,四姑一定说叫你给大姐生个小弟弟!”蔼灵咯咯跑开,春芽绷着心儿的脸腮稀罕着,羞涩地瞅下柳月娥说:“心儿乖,待会儿大娘给你拿黄县家大枣吃。”心儿点头,小胖也拉住春芽胳膊,“大娘,小胖也乖。我也要吃大枣。”春芽拍拍小胖的头说:“在外头的爬犁上搁着,大娘不知爬犁在哪呀?”好灵拉过心儿、小胖说:“三姑领你们去找。爱灵、芽芽儿走啊!”芽芽儿拽着春芽蓝地白花棉祅不想离开春芽,春芽推推说:“娘飞不了,去吧!”芽芽儿恋恋不舍的回头瞅瞅春芽,跟着蔼灵跑开了。
潘妈进屋,“太太,洗澡水烧好了。”美娃说:“大嫂,拿上换洗衣服,咱洗澡去吧!”春芽疑虑一下,“洗澡?”殷张氏劝说:“你大舅和二掌柜上外头澡堂子洗去了。跑一两个月的道儿,埋咕汰的,害啥臊,洗洗,大德子爱干净。”柳月娥噗嗤一笑,“我帮春芽姐洗去。”殷张氏对柳月娥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还真把你个个儿当小的了?“你消停的吧,抱茵茵,叫美娃去。她们妯娌,有啥呀,伺候伺候大嫂还不应该的。就当回使唤丫头,是不美娃二小姐?”殷张氏说笑着美娃二小姐的身份,一句大德子爱干净隐喻睡觉的话,叫春芽脸通红心砰砰的低头无语的和挽着她的美娃乖乖走了。
“娘,瞅你乐的。你是说大嫂呢还是把你心里话说出来了?俺看俺爹回来了,你比大嫂要见着俺大哥还高兴!”艳灵也是高兴,扒哧着打心里乐到脸上笑的殷张氏,“这儿媳妇,哪有这么扒哧婆婆的。公爹也是你说的?”殷张氏个个儿说完个个儿憋不住乐,个个儿先哈哈上了。艳灵和柳月娥也是乐得不行,艳灵捂着蝈蝈的大肚子直喊肋茬子疼儿。
随一阵冷风吹进屋儿,好灵、蔼灵和爱灵背包摞伞领一帮小孩子拖拖捞捞地呼拉进了屋。
这一脚踢出屁、一拳打掉牙、一咽刺扎住嗓子,啥事儿不都有赶巧吗,往一块堆儿凑。春芽虽面上接受了柳月娥和小鱼儿,可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犯堵得慌,这后面跟着的大丫儿和小德的到来,着实叫殷张氏和艳灵、柳月娥一惊不小。
“大舅妈我也来赶滥了。大舅呢?”
“舅奶!舅爷呢?”
大丫儿和小德一前一后拉着殷张氏追问。
“文静师太略感风寒,我和小德在莲花庵侍奉两天,听香客一呼声说,失踪的殷氏皮货行大掌柜冒锥回来了。我一寻思,得赶紧来看看。小德也吵吵嚷嚷的。我就跟文静师太说一声。文静师太撵着我来。文静师太说,小病小灾的,去吧!这还有徒弟。还说,蜡烛一大早就跳高,守坟头三年,也该回来了。这文静师太真神了,啥都算得出来,大舅真是给舅爷爷修墓立碑去了?”
其实文静师太哪未卜先知会掐算啊?这是殷明喜在临行前跟文静师太说要赎罪为父母守孝三年的,也是想替出家的万念俱焚的文静师太给过世多年的老泰山和岳母上上坟扫扫墓祭奠祭奠。虽然老泰山弄得殷明喜和文静一对恋人劳燕两分飞,老死不能相认,山水无情人有情,终是骨肉亲,岁月沧桑抹去了由于记恨而犯下的不孝罪过,谁还会记恨已过世老人造的孽了呢。谁又不想弥补一下孝道,在父母坟头尽点儿做儿女的孝敬啊!殷明喜走了三年,文静师太一直牵挂三年,魂也走了三年。这听说殷明喜回来了,一时兴奋,多说了话。文静师太撵大丫儿快去看望大舅殷明喜,是文静师太想通过大丫儿的眼睛打听一下殷明喜近况。
“嗯,没影三年多,俺也是才听你大舅说的。你大舅干啥事儿都蔫嘎拉唧的蔫屁儿,连俺都瞒骗了,文静师太一个姑子也能算得出来?这些年你大舅算没白废给莲花庵的佛上香,看来感化了佛祖。你大舅和二掌柜去洗澡了,也快回来了。大丫儿,俺跟你说件事儿啊……”
“大舅妈,你看大嫂这一洗浴再这么一扎咕,多俊气呀!哪像有芽芽儿那么大孩子已做娘的人啊?”美娃推打扮得溜光水滑利利索索的春芽进屋,喊着殷张氏来到了殷张氏面前,“大伙儿瞧瞧,咱新娘子!”
“咂咂,啊呀大外甥媳妇,这瓜子脸儿润嫩白净的。这眉眼,啊这盈胸蛾腰的身段,怕咱那天仙的小鱼儿也得宾服几分啊,月娥你说是不?”殷张氏两手支搭在春芽的肩头端详着,柳月娥赶忙附和说:“春芽姐本来就是咱老家那旮子十里八村的大美人!要不然,心儿她爹那高门框子也看不上眼儿啊?”殷张氏夸着说:“这衣服料子选的,瞅裁的多和身。这针脚,人和衣身,就绷在身上一样。”春芽羞答答的又有炫耀的意思说:“这衣服还是芽芽儿她爹送公婆回去那年,给俺找裁缝做的呢。”殷张氏喊美娃,“你叫的韩裁缝呢?”美娃答应着说:“在门房候着呢。”殷张氏说:“快叫进来!”美娃应着,叫爱灵跑一趟。爱灵哎一声跑出去了。
“哎呀妈呀这是春芽姐呀,我晃常儿没少听德哥提过。”大丫儿蒙蒙的不知吉德大老婆啥时绿豆芽儿冒的椎骨芽儿,这种场合没容空儿有人跟她说或介绍,尴尬的甘当花瓶摆那儿,叫春芽背后嚼她的舌头,不如个个儿站出来挑明身份,省得叫春芽过后小瞧了她。被逼无奈,就挺身个个儿站出来。跟殷明喜一样沉默少言体性的好灵好心拽拽大丫儿,使个叫大丫儿不要抻头添堵的眼色。大丫儿对好灵笑笑, 一甩好灵拽着的手,“多暂来的,我咋一点儿也不知道?”
春芽见大丫儿跟她主动叫姐,其貌不凡,倒也不是殷张氏嘴里说的天仙,可也美若如凤凰,就误以为是小鱼儿了,“鱼儿妹子你回来了,你爹病咋样了?”大丫儿一看春芽把她当小鱼儿了,咯咯一笑,忙说:“春芽姐,我就一个马路牙子,农家女,哪比得上王母娘娘的七仙女呀?瞅我这说得秃噜反仗的,不挨边儿?我是德哥拜把兄弟牛二的妹子,叫大丫儿!”春芽啊呀地一把抓住大丫儿的手,感激地忙说:“哎哟俺的娘哟,这俺可听芽芽儿她爹回老家那趟提起过,坐啥冰排遭了难,多悬,是牛二他们几个好兄弟救了他哥仨的命,在你家里将养好的。哎呀你可没少费心,俺真得好好谢谢你呀大丫儿妹子!”大丫儿笑说:“谢啥呀,这不大小劲儿赶到那儿了吗?”小德手里抓着一把大红枣,嘴里吃着凑过来,“大娘,你是芽芽姐的娘吧?俺姓吉,大号小名叫小德。这是俺妈。俺爹是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叫吉德。大娘,你认识吗?俺爹可是个大人物,甩得很!”
小德说的话,众人听了,手心儿里都捏把汗,干笑着想掩饰尴尬。
“啊,小德真响快,像妈妈的体性。小德,认芽芽儿她爹做干爹呀,好事儿,这应该。”春芽喜爱地摸着小德的小脸儿,对大丫儿说:“瞅多好个孩子,遭人疼!”小德冲春芽眨巴小眼睛,“啥干爹?”大丫儿岔开对小徳说:“干爹,就是爹!”刚进屋的爱灵,谙事地对大丫儿挤咕眼儿地磨唧一句,“那才不是呢?”芽芽儿懂事儿的对春芽说:“娘,小德哪都好,就是跟俺抢爹。”春芽倒开事儿,“那你当姐姐的就让着点儿妹妹呗!”芽芽儿点着头,把一个大枣塞进小德嘴里,“俺娘带的枣儿,你多吃。”小德也嘻哈哈的往芽芽儿嘴里塞着。
美娃盯盯瞅着紧锁眉头又舒展开松口气的殷张氏,怕再说下去露馅,“大舅妈,韩裁缝在门外候半天了,给大嫂量衣吧!”殷张氏忙拉着春芽说:“好好,快叫进来。春芽走,量尺去。大舅妈出血,给你做两套换洗衣裳。”春芽说:“大舅妈,俺有,不用做,怪破费的。”蔼灵推着,“大嫂你不做,你大舅妈会嘟噜脸的,快去吧!做的砢不砢碜,膈应不膈应,你别急眼,就算祸祸你大舅妈呗!”春芽说:“这多那啥呀?俺还没孝敬大舅妈呢,倒叫大舅妈那啥,真那啥你说?”韩裁缝跟美娃随殷张氏春芽进了里屋。
吁吁,殷家众姐妹和柳月娥除闭眼的大丫儿外,都齐刷刷看春芽进了里屋,又都瞅着拍着胸口的大丫儿,绷不住嘘唏嘘气地从心底下松了口大气。艳灵拍拍大肚子,“小乖宝宝,憋着没呀?”小德凑过去,也抹着艳灵的肚子说:“小妹妹,爬出来就不憋得慌了。”大丫儿瞅艳灵脸儿一白,忙捞过小德,“小蹄子,你祸祸的还不够啊,还瞎耪耪?”蔼灵搂过小德,亲亲地说:“小德不会撒谎,说的都实话。大丫儿姐你不抻头,小德能说那话吗?二姐,女随母,你越想生啥它偏不生啥,小孩儿说的话可准了。瞅你怀茵茵那会儿,尖尖肚,尖尖腚的。这会不也一样儿,还怨人说?”好灵说:“娘说过。小女孩儿抱娘怀,小屁股朝外撅;小男孩儿坐娘怀,脸朝外腚朝里。这种高粱能打出谷子,二姐你不用想了?就瞅老辈人品,会来事儿,又溜须板板儿能装好装女人的爷们,就生女孩儿。就咱爹,跟咱们和外人装,可会哄咱娘了。二姐你在三哥面前老装,拿当姐姐的派头。三哥呢,又好在你面前耍小末末咂儿,再那啥点儿,溜着你,那还不先稀溜了,你还没咋的呢?你看大哥,大嫂除外,不管月娥嫂子、鱼儿嫂子还是大丫儿姐,哪个不是溜着大哥呀?先把个个儿调理上兴头了,那还有不生小子的?”艳灵拍着巴掌,大笑着说:“哎呀娘呀小蹄子好灵,不说则已,一说惊人。这哪是一个上洋学堂大姑娘家说的话呀?这话说的,比老娘们还老娘们。快叫钱大掌柜三公子说回家吧,可坏死了!”好灵不以为然,矜持地说:“就那么回事儿吗,有啥好乐的?”蔼灵抱住好灵咯咯乐着说:“三姐,你真是黑瞎子伸巴掌——够一手!”茵茵在柳月娥怀里瞅着爱灵、芽芽儿、心儿、小德和小胖小孩儿都随大人乐,也捡乐儿的拍着两小手举老高,绊绊拉拉地喊:“哄啦!哄啦!”
里屋韩裁缝认真地给春芽量着尺,“殷家太太,你这小姐身材好,俺做的赶不上她身上穿的也差不离。咱这噶达天冷,棉花得絮厚实些。要絮蚕丝棉子的,倒可薄些,也体正,可价钱贵点儿。”殷张氏美滋滋地说:“瞅你这老裁缝是啥眼神,还那小姐呢?人家是俺大外甥吉德的大媳妇,孩子都上学堂了。”韩裁缝恭维说:“俺管顾瞅长的俊了,腰条又这么好,没敢多瞭,以为你哪个姑娘呢?”殷张氏笑说:“你个老裁缝,走门串户的多了,真会说话。俺那几个丫头你哪个不认识,小眼儿巴卿的。就有个个头,哪有俺大外甥媳妇长的俊?”韩裁缝说:“你家几个小姐一水水,也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又都上洋学堂,才女佳人。大小姐,嫁给奉天省里大官家里的公子。大姑爷又啥大学堂的教授;二小姐嘎的姑舅亲,撑门立户,将来不也大掌柜啥的;这三小姐,亲家公钱大掌柜的三公子,念大书,燕京大学一毕业,愿子成父业开钱庄干啥不行?两小的,也差不了,不会愁吃喝。再拿你的大外甥说吧,小年纪轻轻的,多有出息,开那大买卖?瞅这大少奶奶和那俩少奶奶,瞅长的,一个赛一个的,个个出水芙蓉赛牡丹,又贤惠又懂事儿,多叫你舒心啊!”殷张氏叫韩裁缝忽悠的飘得老高,笑嗤嗤的说:“人都说裁缝的剪子、打铁的锤子、木匠的调线、挑挑的嘴,你这手能裁嘴能白话的,耍开猴立子了。说是说,唠归唠,这衣裳你得做得暖和又随身合体,往好了扎咕?啥贵不贵贱不贱的,俺是怕花钱的主吗,挑顶好的。”韩裁缝收着裁剪褡裢走开说:“听太太的。”殷张氏送送的跟了出了门口。
美娃扶手拉春芽坐在炕沿上,“大嫂,从到家就没失闲儿,乱糟糟的,坐下歇歇吧!咱这噶达不比你们黄县老家,这冬天冷得要死。等暖和了,大半年过去了。一年就是春忙、夏锄、秋收、冬打烊。一到冬天,冬长。天短,夜长,那帮老爷们就撒欢了。喝酒、耍牌、打老婆,揍孩子。老娘们呢,扯着嗓子揣着舌头开串门子,东家长李家短,逮个屁嚼个没完没了,得先搁塞子塞,还得上碾子碾几遍,再搁箩塞,嚼磨没味了,才随唾沫星飞了。”春芽嘿嘿乐着说“咱老家可是一年忙到头,就想回趟娘家都没那空儿,别说闲会儿串串门子扯老婆舌了?”美娃婚后远离了学堂,也老娘们化了,“哎呀妈呀,那帮老娘们,就连炕头被窝里的话没有不扯到的,牙碜的都咯舌头?一噶达有一噶达的风俗习惯,这噶达人,有一花仨,穷吃胀喝,从不知攒钱。大嫂,这回来就不走了吧?”春芽嗨一声,“瞅瞅再说。俺还惦记家里的公婆呢。二老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又不愿来这儿,地也多了,得有人照顾。这要都好,也不缺俺一个人,明年开春俺就想回去。”美娃惋叹地说:“可是啊,一根肠子两头扯,大嫂可够贤媳良妻的。你听大舅说了,来了也看到了,心里还没过劲儿吧?”春芽眼泪在眼眶打转转,刷落下来了,“弟妹,俺跟你熟悉,又对撇子,也就跟你说说。俺听大舅说那会儿,脑袋瓜子就像挨了一闷棍,天旋地转,眼前都黑了。恨命啊!俺姑娘那会儿也是逞强的。说下海打鱼,论织网修船,俺哪样都不比大老爷们差。论俺的长相俺像俺娘,那也是远近有名。这自然眼眶就高了,媒婆天天踏破了俺家门坎子,俺没一个相中的。这你大伯子,不知啥的,鬼使神差,那个长男人大痦子的媒婆一提,俺心就揣上小兔子砰砰乱跳,一口就答应了。这出门子前,三小叔盛子淘气,装成过路的讨水喝,当俺娘和俺的面编瞎话埋汰你大伯子,说长的可砢碜了,骗俺?俺听了,趴在俺娘怀里哭了好几场。娘劝俺认命吧!娘嫁给你爹那长相的不也过一辈吗,人好就行。出门子那天,你大伯子去接俺,俺和俺娘都不敢相信俺们的眼睛了。大高个儿,俊的赶上大姑娘了。俺娘搂着俺激动得掉着泪,春芽呀,你比娘命好,姑爷有才有貌的,好好过日子。虽说媒妁之言吧,可可了俺的心。你大伯子也苦闷过。三小叔两头编瞎话。说俺长的如何如何的跩眼,祸祸你大伯子?婚后,俺和你大伯子,你恩俺爱的。走时虽说也不是海誓山盟的海枯石烂不变心,可也是两颗心拴在了一起了。可人哪场说去,让你无话说?说你大伯子对俺变心了,那哪房又是你大伯子拈花惹草找的呢,叫你挑不出理儿去?那么离奇传神,又动人叫人掉泪,像似说书说的故事。俺能怨你大伯子舍弃俺这原配大老婆又娶小老婆吗?这又堵得严严的,又叫你无话可说。怨谁?都是感恩。一个是以德报恩,一个又是千金宁可做小,俺就得自尊认了吧!有容乃大,以德报德吧!这些大道理,俺要谢怠开也得阵子,都是大舅说的。哎美娃,那大丫儿也是你大伯子的恩人中的一个,俺咋就觉得小德那丫头,哪像你大伯子呢,这里是不也有事儿?”美娃一脸隐讳的尴尬,抹下同情春芽落的泪,“大丫儿跟俺大伯子,就兄妹!这大丫儿可是个有主心骨的妹子,对大哥那可是十个头的。大嫂,你刚来,一下子吃不了一个胖子,啥事儿都觉新鲜,慢慢啥你都清楚明白了。”春芽看美娃勉为其难,抹下眼泪,酸楚地一笑,“你大伯子也是个情种!”美娃搂住春芽妯娌俩咯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