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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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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德扒扒的拽大丫儿的胳膊肘儿,不叫大丫儿灌吉德,“妈,这不是给吉大舅灌药,酒是一口一口喝的,灌蒙了该打呼噜了?”

    “你们瞅见了吧,多点儿小屁孩儿,这就是骨血,认不认的,鲤鱼肚子里跑不出嘎伢子?”老鱼鹰红扑扑个脸儿,额头挂着汗珠儿,酒烧红的老眼瞅着小德,猛酎一大口高粱烧,“抱的小鸡崽儿都是个个儿嗑破的壳儿,你不说,它也搁在那旮子呢?装瞅不见,那不糊弄鬼呢吗?”

    土狗子使坏地凑到小德跟前,拿了一条烤焦黄的鲫瓜子给了小德,手拄着拨离盖儿,撅个屁股问:“小德,你长的这么俊,像谁呀?”小德骨碌小眼珠儿反问:“狗子叔,没镜子俺看不见个个儿?你眼睛里有个俺,你说俺像谁,可别说像你啊,那俺就成了你家三鼠了?”土狗子又气又笑,“嘿”的一声直了眼,“这小丫崽子啊?”二娃在人们哄哄笑声中说:“土狗子你就別再套小德的话了?你再套,大丫儿没脸儿就钻地缝了,德哥还不爬树啊?”小德乐得拍巴掌,“吉大舅,你爬树俺敲锣,没锣俺拿碗当锣敲,来呀吉大舅,爬呀?”吉德稀罕地搂过小德,“你要耍吉大舅的猴啊?”

    “哎大哥,你那半截儿话咋还晒在那呢,晒成干儿了俺可不听了啊?”吉盛重提吉德没说完的旧话茬,“有啥藏藏掖掖的,都是哥们。”

    “啊,俺要说的事儿,叫小德挑了门帘子了。好!今个儿趁咱哥们全剋,这句话俺还真得说。”吉德低头瞅下倚在怀里的小德,眼光凝重地说:“今个儿俺的事儿你们都瞅见了,留话把啊!俺最对不起的是小德。她还小,蒙在鼓里呢。也来一场认爹吗?大了咋整?俺不能留下这个罗乱?既然童谣替俺说破,俺就顺坡下驴,咋样儿,都哥们,说说?”

    老鱼鹰听吉德这么说,动情地老眼角滚出泪疙瘩,“这高粱烧越困越好喝,越品越有酒香味。小德的事儿呢,咱听大丫儿的。原先咱也是想阃(kun)在家里,能瞒多暂是多暂。如今呢叫大德子这事儿闹哄的,咱也想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能咋的我就不信了,纸包火能包多久?大德子呢就有这儿女的福份,娘们都得意他。不像咱。咱想那样还没那本事呢,这都是命?旁人那玩意儿愿咋的咋的呗,小德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光明正大嘛!说要名份,咱给你俩现在就举行个婚礼不结了,有啥难办的?别净个个儿把个个儿往死胡同里赶,钻那牛角尖干啥?你们说是不?”土拨鼠把酒碗一举,“鱼鹰爷爷说的好,我看就这么办!”

    大伙乱哄哄地说行,补办个婚礼。

    大丫儿从吉德怀里拉起小德,拿小碗倒了半碗酒,递给小德,叫小德朝吉德跪下,小德抬眼瞅瞅大丫儿,大丫儿对小德说:“叫爹!”小德疑惑一下,高端酒碗,乖乖地叫道:“爹!爹!爹!俺是你姑娘。俺有爹了,爹喝酒。”吉德虽有心理准备,心里早认小德这个自个儿的亲姑娘了,当小德声声地叫他爹时,还是不由的一阵激动,没想到大丫儿这么痛快地来这一手,他犹豫一下,接过小德递过的酒碗,一饮而进,把碗一扔,抱过小德紧紧地搂在怀里哽噎地说:“落花无声,落叶有痕,身上掉下的肉,谁不心疼啊?你一声声的叫爹,针针扎在俺的心头小德呀?爹早想听你叫声爹了,小德啊!”

    在场的小哥们们,无不动容的笑中带哭、哭中带笑,盈盈一眼的泪水。

    小德叫这几声爹,穿过空旷的原野,震撼得不远往十棵杨树林来的殷明喜眼眶一热,感觉像吉德在叫他爹呢。二掌柜有意的问殷明喜这谁管谁叫爹呢这是?这小动静能有谁,准是小德。小德不是老鱼鹰捡来的吗?你别睡觉说梦话了,谁看不出来这是大丫儿和老鱼鹰做的扣啊,你二诸葛没看出来?啊,小偷的儿子定是贼,老鼠的儿子生下就会盗洞,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俺哪看得出来啊?俺那事儿呀,教育了大德子,他不想叫小德也像他一样,这他认母才认的他姑娘,应该呀!你有大少爷一半的勇气,你和文静如今也不会这么痛苦,还叫大少爷跟你俩背负这沉重的感情债了?

    “小德,闹了半天你是俺的亲侄女啊?”吉盛虽心里惮鄙吉德的花心,可自个儿不也有个杜鹃吗?那要也有个像小德这样的丫头,你认不呢?嗨,角瓜西葫芦,彼此彼此,木已成舟,再挑那啥板儿干啥,就凑过来,“小德,俺是你老叔,来,叫老叔亲一亲。”小德从吉德怀里扭过头,把小脸儿冲向吉盛,“老叔亲吧!”吉盛乐呵呵地亲了小德一口,又叫,“二哥来呀?”吉增也有婚外情,心有粉莲(小杏)勾引,不慎当吉德面说漏过嘴,叫吉德谝哧过,有隙于心,这看吉德说破小德身世,哼哼的,你吉德正人君子的还拿捏个啥,这大丫儿都有孩子了,你比谁都邪门歪道,还说谁,谁也别说谁,西葫芦角瓜,彼此彼此,就走过来,一把从吉德怀里徕过来小德,高高举起,“你这小丫头片子,认爹了带不带娘进门呀?”小德咯咯的说:“二叔,俺是黄县人了,可不可住进吉家大宅子呀?”吉增呵呵地瞅瞅大伙儿,“哎这丫头啊真奸,随根儿啊!住!住!那大宅子就是你的家,咋不能住呢?”小德举起一双小手,“啊俺可以和心儿一起玩儿了。二叔,那妈啊随根儿俺该叫娘,那俺娘呢?”吉增打下哏,“这小德,还是小,没别过劲儿,娘不就是你妈吗?”

    小德瞅着大丫儿,大丫儿走开,给老鱼鹰倒酒。

    小德从吉增手里挣歪下地,人小鬼大的跪下,绷着小脸儿,“侄女小德给二叔、老叔磕头!”磕完头,还有疑虑地说:“二叔、老叔,俺怕你俩说话不算数,咱们得拉个勾?”吉盛摸着小德的头,“嘿嘿这丫头真鬼?”小德伸出两个小手说:“二叔、老叔来拉勾!”吉增、吉盛手指勾住小德的小手指,一齐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小德眯个小眼睛,嘻嘻的手按小腹躬个腰,后褪的一扭转身,小燕子的飞向老鱼鹰,搂住老鱼鹰的后脖颈子,“太爷爷,俺有爹又有二叔、老叔啦,还能住大宅子了!”说着,小嘴儿“叭”在老鱼鹰老腮帮子上亲了一口,“太爷爷和小德一起去住,你就不用冻裂手的打鱼了?”老鱼鹰呵呵地乐着,“太爷爷不打鱼,鱼都蹦锅里了,不打鱼啦不打啦!”

    大丫儿拉过高兴的小德,趴在耳朵上小声说:“小德,有爹有叔还不能对外人说,懂吗?”小德懂事儿地点点头,扳着大丫儿头,对着大丫儿耳朵说:“娘俺不对外人说,这是个小秘密!”又指着大丫儿对大伙一划拉,“你知、俺知、爹知、叔叔们知,还有太爷爷知,咱不告诉大鼠、二鼠,还有小牛和牛小。娘,那心儿呢?俺不跟他说,他会告诉月娥二娘的。”大丫儿满意地点点头。

    吉盛一竿子插到底儿地问:“大丫儿嫂子,那个事儿呢?”大丫儿啊声,“鱼鹰爷爷说的话咱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跟德哥好,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做?啥过门不过门名份不名份的,这不挺好的吗?我不想拖累德哥,我也散漫惯了,这样子随便些,德哥在家待烦了,我这有他的安乐窝多好哇,无拘无束的。再说,我还得照顾鱼鹰爷爷。他苦了一辈子,身边又没啥靠得住的人,我也扔不下他,这样方便。”吉德耸耸肩膀说:“俺听大丫儿的,就顺她的意思,大丫儿独立性强,拧着性子倒不好?哥们们就这样吧,大丫儿想的对,女人凑在一起,锅勺的,磕出响,就没意思了。”一直没吱声的程小二,咧咧地像扫兴地说:“喜酒看来是喝不上了?”

    “咋喝不上了,这不喝着呢吗?”

    凭空冒出这一句话,吓得大伙一愣。

    “啊呀二掌柜?还有大舅?”

    “咋样儿明喜老弟,俺说这几个臭小子,肯定在这儿和老不死的在一块儿起腻呢吧?”二掌柜委委的靠老鱼鹰坐下,不客气地从老鱼鹰手里拿过酒碗,酎一口,“高粱烧,好酒啊!坐下坐下,别戳着?俺和你们的大舅来呀……哦,你们作那么大妖,拍拍屁股就蹽到这静辟噶达乐呵上了啊?江上冰凌没跑净,青草没绿地皮儿,杨树发青没冒锥儿,叫俺俩老傻子提心吊胆的好找啊!老鱼鹰也是的,嘎巴一大帮大孙子大孙女的啊还有个重孙女,就把咱老哥们给忘了,个个儿乐呵?”

    老鱼鹰捋着胡子美滋滋的一斜楞二掌柜,“你眼气了?”殷明喜坐在吉德身边的狼皮上,手拍着吉德的大腿,“鱼鹰大叔,俺就没有你这人缘,善人有福啊!”

    大丫儿给殷明喜和二掌柜倒上酒,又从鱼穿子上拽下两条烤鱼,分别放在殷明喜和二掌柜手里。殷明喜拉过紧靠着大丫儿的小德,“见舅爷爷咋不说话,那小嘴儿才不还嘎嘎的吗?”大丫儿捅捅小德,小德仰脸儿瞅瞅大丫儿,大丫儿递个眼神一梗下巴,小德亲亲地叫道:“舅爷爷,喝酒!哎舅爷爷,爱灵小姑咋没跟你来,俺还想跟她玩呢?”殷明喜一手搂抱着小德的后身,勺下吉德,“多可爱的孩子呀啊!舅爷爷问你,谁是你爹爹呀?”

    殷明喜的单刀直入,叫大丫儿脸飞红霞,彩晕闪闪,扭过身,背过脸,低下头。小德撅个小嘴巴眨巴眨巴小眼睛转着眼珠儿,“舅爷爷,这是小德跟妈的一个小秘密。不过,看在你对俺好的份上,人都说俺的小眼睛像五个姑姑,姑姑的眼睛又跟你跟俺长的像,那个跟你跟俺长的像的,就是俺爹!”殷明喜心乐得开了天窗,“这小鬼丫头,绕得俺都糊涂了,到底谁是你爹呀?”二掌柜吧哒口烟说:“三弟呀,三代离不开姥家根儿,你不糊涂,小德说的明白,糊涂的是俺?”

    二掌柜轻飘飘的几句话,语惊四座啊!

    “你知道了啊二掌柜?”

    “俺知道啥了俺?”

    “小德的爹呀?”

    “俺是听见小德叫爹了,你们这么多人,可不知道管谁叫的爹呀,是不大少爷?”

    “那是啊,小德管谁叫的爹呀?”

    “俺是想爹了才喊的,是不鱼鹰太爷爷?”

    “这火龙圈儿别扔给太爷爷呀小德?”

    殷明喜嘿嘿两声,“这火龙圈儿俺挑着吧啊!小德,想不想到舅爷爷家住啊?”小德面显难色,又乖巧地说:“小德想是想,还有小姑姑哄着俺玩儿,可、可是不行啊?俺走了,太爷爷会伤心的。他老了,俺还得和俺娘伺候他呢。舅爷爷,等小德长大了,你老了,像太爷爷那样儿了,俺会孝敬你的。”又扒个小眼睛看下吉德,“俺爹老……哦呀这嘴,舅爷爷,你别伤心啊,过两天俺叫太爷爷打开江大鲤子,俺上你家串门!”二掌柜唏嘘的吐口烟,“这小嘴儿吧吧的真能说,还不伤人,有点儿像三少爷嘛!”吉盛说:“俺像俺娘。俺大舅,啊俺爹跟俺娘一母同胞,可就嘴不如俺娘好嘞嘞?”

    殷明喜和二掌柜的突然到来,还一唱一合的演双簧,弄得哥几个失色的哑言,不知葫芦里卖的啥药,会不会是找老道会气来的呢?啥事儿都知根知襻的,净往气嗓头子上捅刀!

    吉德憋不住了,想叫爹,还是顺口遛达,“大舅……”

    殷明喜一摆手,很有长辈风度地说:“事已至此,俺就当耳旁风,叫它随着松花江水而去吧,俺过往不咎?小德都这么大了,该有个了断了?大德子,你不已认了姑娘了吗,这就行了?俺早就看出大丫儿这孩子豁达开朗,没女人特有的酸醋劲儿、争巴啊,还有啥名份,她看得明白也都看得很轻,大德呀,不易呀!为啥呀?可有一样儿,吉家大门永远为大丫儿敞着,啥时候想迈这个门坎儿,大舅为你们补办婚礼!”

    哥几个听了,松了一口气,激动得热泪盈眶。原以为是兴师问罪呢,原来是表明态度的。

    “大舅英明,天上大太阳!”

    “土狗子啊,不是大舅英明,俺是被你们感化了,是你们扯得大舅不得不低头啊?你们今儿给大舅长了脸,后生可畏啊!来,大舅为你们干杯!”

    干了杯后,二掌柜对殷明喜说:“老家伙,走吧,你还等反青啊,这还是留给小青年吧?老鱼鹰啊,你还是个没开奓掐浆的老青年,跟年轻的掺和吧,就人老心不老了?哎老大叔啊,瞅有合适老帮子,咂巴咂巴俺给你弄回来一个,当褥子啦守家看门的,来个老夕阳婚配也蛮有滋味的啊?”老鱼鹰呵呵的拿烟袋锅点着二掌柜,“都是为了你这句话,叫俺如今还是个老光棍儿呢?那咱就等你信儿。”二掌柜哈哈的拍着老鱼鹰,“哦呀老鱼鹰你还粘布沾儿沾上了?得!你老大叔开口了不易,那俺就放狗遥哪闻闻,看有没有跟你臭味相投的。这事儿就这样儿,不过可有一样儿,你得把喜酒预备好了,俺可要讨扰的呀?哈……三弟这趟来的啊,还揽个这个瓷器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