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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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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家办喜事儿啦!”

    张灯结彩,喇叭声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声笑语,嘎嘎寒冷的天气叫响着人们的牙齿,冽冽的寒风吹裂着人们的瑟瑟发抖的嘴唇,鼻子除喘气又兼做个活计滴拉抻着粘稠的鼻水,寒阳在人们冻得通红的脸上炫耀着喜庆的紫色,吉宅门口大街(gai)上,卖呆儿的,凑热闹的,像鱼咬讯似的,乌秧乌秧的挤满了半拉街。

    大冬天,天再嘎嘎的,黑龙镇人不耐寂寞,从不愿错过豆大的热闹,哪有热闹,听见或听说了,就是蹲茅楼屎拉半截儿,也得夹着屎撅子提拉裤子,火急燎腚的,踮喝着,生怕错过凑热闹的机会,总是喜爱往一起凑,起个哄,耍个狗坨子,发个狗秧子,有洒泼淋漓尽致的嗜好。天成地就的个性,豪爽豁朗,洒脱不羁,放荡诙谐,土里土气,虎拉巴熥,歪媸邪拉,还有那点儿传承练就的污言秽语,“妈拉巴子”的口头禅,从大帅到平头百姓,时时挂在嘴边上,像捡个土拉喀儿和捡个草棍儿那么方便,都不用现回家糗去那个都。见怪不怪,一口同声都会那个“嗯哪”。

    今儿腊月初九,“嗯哪” 可不咋的,不谁大婚,瞅把这黑龙镇闹扯的呀,都翻了天啦?“妈拉巴子的,”吉老大说小,还三房,尿性不?这爷们要强势,菩提树下,还愁三妻四妾,那都上赶着,还得挑挑捡捡不是?吉老大娶的谁家女,咱说了能吓死你永不脱生!谁家,大财主姜板牙家的千金小姐呗!哎呀妈呀那好不仍的姑娘,伤风败俗,楞是冲破千年封建枷锁,拖着包办婚姻的大脚链子,抱着自主婚姻的幻影,投入自由恋爱的殿堂,也没逃出做小的命运,惨不呢?喜忧参半,有得有失。就小鱼儿整这出,那可够一说?那可是在一片酸云醋雾中自奋蹄儿,踢得流言蜚语满天飞啊?掌上明珠一枝花,仙女下凡赛天鸭,都说板牙眼眼瞎,姑娘自行找婆家。这就是娇惯的,侵害父权,搁咱哪非劈拉她败家玩意儿?你劈,姜板牙跟你急,非活吞了你不可?这就是姜板牙的奸活之处,姑娘找个好姑爷比啥都那个,做小咋的,那就看你姑娘的了。吉老大他那吃一个奶的老弟弟吉盛,也同一天后门朝上,发婚。不就和那殷家二小姐,一个念洋学堂的新女性,包办咋的,自由咋的,不也没逃出封建婚姻的魔咒,姑舅亲上嘎亲吗,这不稀奇,咱这旮子就好整这表亲的事儿。奇的是,整个“倒插门,”还不过门,不改姓,在吉府洞房花烛夜,稀事儿不稀事儿,应景啊咋的?

    要说吉家这哥俩,一橛子整的,老是与众不同,非整出邪忽拉一溜串响屁。

    这可是继德增盛商号开张大典后,又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喜庆的热闹日子,就不吃不喝不生养,错啥也不能错过个旷世奇闻的新鲜婚礼。再一个最勾人的是大财主姜板牙的花容月貌的千金小鱼儿,嫁给了吉老大做小,这咋也说不去的叫人馋掉大下巴扳掉大牙?这吉老大多大的魅力呀,把一个万人目睹的天仙娶回家还是做小,这叫全镇大姑娘小媳妇可是馋馋的,早翘首以待了,是嫉妒还是羡慕,谁都搁在心里埋得深深的,谁又不说只眼里透着无奈的猎杀。小鱼儿可是家喻户晓大伙儿熟知的大美人,过年扭大秧歌时打头的,那美丢,那浪劲儿,叫多少少爷公子哥和大老爷们,看一眼搁心里,吃过年饺子都不香,一年睡不好觉,就等下年大秧歌再看一眼小鱼儿,好寄托过了下一年。这能错过吗,你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颠扑不破的沿袭了百年、千年的真理。在人群中,从人的服饰、颜色、形态、气质,一目了然。这就自然而然的,一疙一块儿的,扎堆儿扯群。长袍马褂有点儿身份的人,低声悦色,显着虚伪的很礼貌的,你咬下我的耳朵,我还你个亲耳朵的微笑,耳语着。唧咕的啥,外人看了,当了干嘎吧嘴儿的哑巴人;粗布褴褛的人群,嘁嘁喳喳叽咕着唾沫星子,你吐我一口,我唧咕你一嘴儿,高一声,低一声,扯嗓子的可耳朵灌;熟头巴脑的,老没见了,大老远就在人群里抻长脖子踮着脚地喊骂,挤挤地够在一堆儿,你推我一下,我撸你个脖溜子的,打闹在一起;半打儿跑腿子或骚性点儿的大老爷们,老斜眼的不时按按碓满鼻涕的齉哧鼻子,老喜欢往爱扯老婆舌的大姑娘小媳妇扎堆儿的身边儿凑乎,图个眼获和挨身的隔靴挠痒痒的酥麻感受;平常眉来眼去早有那贼心没贼胆的,碍着王八那绿豆眼的碍手碍脚的,趁着人乱眼杂的混乱劲儿,兔子长了豹子胆,拿眼神勾勾的往一起凑,凑着挨上了,哭笑不得的相视一笑,撞撞的,手不老实的在底下彼此摸摸馊馊的,一会儿一个飞眼,一会儿皱个眉的,挤眉弄眼,勾勾搭搭的过把烧心的隐;好徕的平常就打情骂俏的男女们,肆无忌惮的,东一榔头,西一耙子的,砍着大山徕着大膘,打哈哈骂诨的相互埋汰,逗乐取笑。

    “你瞅这天啊,嘎嘎的,这俩小媳妇,准不善茬子,厉害!”

    “你说啥厉害,是嘴呀,还是装攮子那玩意儿?”

    “瞅你邪忽的,人厉害!嘿嘿,两头!”

    “哈哈还是呀?一头撩嘘,那头不老实,逮吧?”

    “你也就解解嘴瘾吧,那好玩意儿你能捞着咋的?”

    “你能啊?”

    “咱……”

    “嘿嘿……”

    东西大街十字塔街口传来了迎亲的鼓乐,人们从吉宅大门口,争先恐后潮水一般,呼啦糊过去,又簇拥扎咕成花轿的马车,徐徐到了吉宅大门。

    吉德往身后一甩殷氏皮货行殷记牌子罩红缎子面的貂皮大氅大襟,一跨穿着三姓周氏皮鞋行周记牌子锃亮的高靿马靴下马,挽起水獭帽子帽耳,正正胸前彩带,上前撩起花轿车门帘,一团火红碟盘状的物件抛出花轿车门儿,吉德一手接住,啊是手炉。小乐上前从车里端出火盆儿,放在门口红地毯铁笼架上。两个身穿东北军军官服装押花轿车的大舅哥姜尚武和姜尚文,没带娘家大嫂,只带一队卫兵,从花轿车后面下马,双双军列队的嘎嘎上前,扶出姜家宝贝老妹子小鱼儿。

    全场唏嘘一片咋舌声,土包子们开过狗尾巴花的、拉拉蛄盗过的、黄鼠狼啃过的、狼掏过的、猫舔过的、瞎驴踹过的,都犯自个儿少长了三只眼的毛病,看得眼眶子发酸眼珠子冒火,鼻子不喘气,嘴巴张哈着忘了寒风炸牙疼,我的妈呀,哪见过呀这个……

    “这三房,比明媒正娶的大房都邪乎!你瞅这抖馊的,不就一个小老婆吗?”

    “大傻你少说啊?你倒大房,邓猴子娶那时候,你这么抖神了,匹嗤?”

    “大倭瓜你也不用说我,刘大麻子娶你的时候,不就一抬破轿子吗,得瑟啥呀?”

    “咱俩都是大房,今个儿这暂不吃香了?你瞅小鱼儿这丫崽子的陪嫁吧,那几大马车呀,装的都是樟木箱、牛皮箱的。这姜板牙老东西,对这老丫头,算是豁出去喽?”

    “这算啥呀,千里嗅下的聘礼,咱见着了,那才叫大鼻涕鼓泡,掌大脸了?”

    “这暂没见媒婆子呢,没媒呀?”

    “说你大傻,你还真大傻啊?这野丫头,个个儿抱俩雪花白大馒头直往吉老大被窝里钻哪,拿那老烧火棍赶都赶不走,哪拿的媒人哪?”

    “哼,你不懂了吧,这叫时兴?我那俩玩意儿说,叫、叫……”

    “叫、叫,叫你个大叫驴吧?”

    “瞅你这匹嘴这不容话,匹嗤匹嗤的?啊,自由恋、恋,太牙碜,咱说不出口?”

    “恋爱!”

    “哎呀妈呀,你真拉嗤,啥都敢徕?”

    “哇,一朵白云,雪纱飘飘,七仙女下凡尘!”

    “哼,丧气?”

    小鱼儿打扮得奇巧儿,一身素雅,楚楚动人。时髦的凤卷尾刘海,盘辫高挽头上,金钗荡荡,一朵红花点缀耳畔,翡翠耳环晃晃,粉白桃红的脸庞,俊丽透着漂亮,柳眉大眼的含笑挂在红唇上,白丝丝婚纱斗篷罩下,锦缎锦绣白凤凰的素白貂裘旗袍,外罩浅粉底儿绣白玫瑰锦缎白兔毛坎肩,一双白锦缎绣粉花的挤脸儿毡鞋。

    “这咋还穿一身缟素呢,多不吉利?”

    “啥不吉利,你懂这屁几个花呀,洋派呗!”

    “你不懂,漂白呢?淑女,品德好。”

    “啊,怕人嚼舌头呀?谁好不秧的黄花大姑娘,嫁给人家做小呀是不?”

    “别瞎匹嗤?人家小鱼儿念的是私塾,一个八本老先生教的,可是正经人,没那些破鞋乱袜子扯大襟的事儿?你别看小鱼儿不懂‘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的新派玩意儿,敢疯疯张张的自个儿找婆家,除吉老大不嫁,这叫一见钟情,知道不?”

    “呵呵,一见钟情,致性也。求利致富,求偶致性,都是人兼而有之的本能。男人觊(ji)觎(yu)女人,多数图的是美色可人,属求偶致性。也有个别男人觊觎女人家的财产富庶,撷(xie)取己利,这就属求利致富了。女人觊觎男人,多数图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求利致富。也有个别女人觊觎男人的俊雅帅气,不图腰缠万贯,就清贫如洗也厮守一辈子,这就是求偶致性。小鱼儿一见吉德就钟情于他,这就是求偶致性的典范。这后来小鱼儿才知吉德是个才貌双全的爷们,那更叫小鱼儿倾心又倾意,漫步人生路,哪肯管那做小不做小了,求偶致性又致富,不天作之合吗?”

    “不是我酸皮拉臭的损你啊,你蟾蜍不蟾蜍、蛤蟆不蛤蟆、哈什蚂不哈什蚂的,甩这一大圈儿的籽,拿小鱼儿说事儿,不就想替吉老大沽名钓誉吗,他好呗!”

    “汉高祖刘邦,平民出身,吕后那么娟丽,看好刘邦啥啦?”

    “吕后好谋事儿,攻于心计,看好刘邦有韬略,不会久居人篱下,定能扭转乾坤,求才致权,一统天下。”

    “这吉老大,你是说小鱼儿也有吕后之心呗?”

    “这扯的,可比吗?”

    “你俩穷教书匠,别作酸夹醋的了,不就眼馋吗?男人逐色,女人逐欲,不是本能吗?”

    “哎哎别拿屁嗤匹的耽误工夫了,快看快看!”

    小鱼儿哈腰探出倩影,一扬白手绢帕,一手里托着心爱的鸿雁传书的那只头上缀有灰蓝花纹点和灰蓝花纹尾的鸽子,抿抿着小嘴儿,两个大舅哥瞅着妹子一笑,像小时晚儿玩儿娶新娘游戏似的,四只手,手握手腕的搭个轿子坐位,小鱼儿抿嘴似有撒娇的,一手扶扶着哥哥的肩头,跨步的一坐,好温馨,“呜哇堂!呜哇堂!”两哥哥逗趣的,嘴上哼唱的,把小鱼儿抬花轿的抬向大门口。

    “跨火盆,红红火火!跃马鞍吃苹果,平平安安!”

    二掌柜高嗓门司仪,两大舅哥抬着小鱼儿跨过火盆,又跃过马鞍子,傧相巧姑一手抓起马鞍上的苹果,塞进小鱼儿怀里。

    “撒五谷粮,五谷丰登!五谷打新娘新郎,驱魔祛邪!”

    二掌柜长调吆喝。

    “打!”

    这下可够窦了,守在门口人群里的瞪眼完、瞪眼瞎和麻豆等几个哥们,使坏的“刷刷”雨点的打向小鱼儿。“打这不要脸的小老婆啊!打呀!打呀!”二娃领帮孩子也不打新媳妇了,全冲瞪眼完一伙儿人打去。孙二娘在后面绷着红布包的铜盆,早防备瞪眼完一伙儿会来这一手,就跑上前去拿铜盆罩在小鱼儿头顶上,“巧姑你躲在妈身后,这几个坏种?”在婚礼前天,瞪眼完一伙儿在孙二娘小馆子密谋使坏时,叫孙二娘偷听了一耳朵,孙二娘叫做小鱼儿傧相的巧姑,早把有人使坏的事儿告诉了小鱼儿。“五谷粮”打得铜盆“劈里啪啦”乱响,“这他娘的哪是五谷粮,全是砂砾子!老邪,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