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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那年病了,家穷买不起药罐子。娘叫我到邻家里去偷,我不干,娘说偷药罐子不是偷,人家还乐不得叫你偷呢?有病人家丢了药罐子,认为个个儿的病就快好了。可有一样,偷完了不能送回去。送回去,人家还会不高兴,骂你缺德呢?”
“这咋个说法?”
“那不等于把病又送回去了吗?”
“啊!那被人偷过的女人呢,也不能送了吗?”
“那玩意儿,女人不说,谁******神仙啊?要不咋说王八头上的绿荷叶,是娘们给戴上的呢?”
“妈的,这个小娘们不搞白不搞,反正是个偷人的破鞋,咱俩帮着补补呗?”
“也蹚蹚浑水?”
“那敢情了。”
“……”
“啪啪……”
“嘿!这俩玩意儿呀,还上劲了?”躺在老榆树上那个喽啰站起来,侧耳听着。
“德哥,他俩听见了!再拍两下,像真的那个?”
“大丫儿,俺怕拍疼你?!”
“肚皮囊膪的,能疼哪去?”
“俺使劲儿啦?”
“下耗夹子,舍不得油脂捻儿,打不住耗子!为了你能逃出去,豁出我的命,算个啥呀?德哥,来吧!”
“呱呱啪啪……”
“哎那位小爷,换换茬呀?” 胡子撩哧地冲屋里喊。
“……”
“我说绑上,这可倒好,他俩来实惠的了,咱俩在这外头活受罪?”
“去你妈的!绑,绑个你老妈的腿啊?大当家的不下话,我遭这份儿活罪,早把那小女子给灌包了?”
“大当家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小子,家可趁荷了,是啥大少爷,绑这一票,大当家的可肥透了?整这一票,值个!”
“你拉倒吧?大当家的这是下的底钩,图的是草上飞和鱼皮三的地盘。那个商会会长叫邓猴子的,猴奸,拿江南地盘作鱼食,呼悠大当家的。那老小子,图的是咱绑的这小子他舅的铺子,想借大当家的手,扳倒那叫千里狗鼻子大掌柜的。这才,两下一拍即合。这俩人,就是臭汤子!要不你瞅,这两玩意儿咋一点儿不愁,人家有钱,多大的票不能赎啊?咱俩小白丁,还想大叫驴吃大雁肉,拉倒吧,长那嘴了吗?就暗门子里的下三滥,能对付上一口就不错了,咱可没那福份享受那金枝玉叶的?没等挨身,倒叫那艳丽劲儿给融化了!”
“瞅你这熊话说的,狗尿台,上不了大雅之堂?这小娘们越美浪,才越来劲呢?那老丑八怪,一看都恶心,还上呢,瞅一眼,都后悔八辈子?要扯,就扯这小娘们模样的。宁吃鲜桃一个,不吃烂杏一筐,你个傻玩意儿?”
“哎大丫儿,咱俩这假戏真作的诱人之计,准能逃出去,你瞅着?哎哎,外面的爷们,这是哪哈呀?”
“哧,你问这干啥?王八扒沙扯够蛋了,想逃吗?嘿嘿,好办,只要你听咱的。哪啥,这旮子是江北的古城,周围全是大草甸子、漂筏子,没人领着,一脚就掉进烂泥塘里,一下子就没脖儿没影了!这‘秧子房(票房)’,四邻不靠,你俩消停的吧啊!明早,就赎票了。哼,你俩想蹽,也不是不行,你得豁出一头?”
“啊,俺蹽啥呀,就问问?”
“问也白问,想好豁出一头没有啊?”
“哎,那位爷,给口水喝吧,我豁出去啦!”
“****娘的,这小女子够一说,上钩了啊!”
“啪啪……俺打死你个浪蹄子,渇能渴死你呀?”
“我嗓子都渴冒烟了,你死王八玩意儿,不渴的一头涝了,渴的一头旱了,我说那位爷,行行好,给口水吧!你要给口水,我啥都答应你们?”
“啪啪……哎俺说你这个臭娘们,越说越来劲了是不,俺醢死你?就为那一口水,你敢当俺面勾引野汉子,俺叫你……”
“我就渴!你打死我,我也渴!”
“……”
“哎哎,这小娘子钩咬的多死,怕是真渴的要命了?嘿嘿,妹子,不就渴了要水喝吗,小咬儿掉眼泪,多大的事儿呀?你等着啊,哥开门,给你拿水啊,管你灌个够!”
“哗啦啦”铁链门锁打开了,一个喽啰真的端一瓢水进来了,朝大丫儿摸去,“妹子,你喝着,不够哥再给你舀一瓢,管保叫你喝个够,沟满壕平!嘿嘿……小娘们!”大丫儿推开那喽啰的手,接住瓢,“好饭不怕晚,別急嘛!”后面那个喽啰,咧二三光的拿绳子跟脚进来,猫在门后的吉德,弓腰曲背一个箭步,手疾眼快的从那后面喽啰腰里拽下驳壳枪,顶住后腰。大丫儿也同时把一瓢水泼向那喽啰,随手拽下那喽啰腰间的驳壳枪,顶住胸膛。
两个喽啰醒腔的,“这、这,有话好说。”吉德拿枪口顶着拿绳子的喽啰,命令地说:“拿上绳子,绑上那个狗头,跟俺们走!”那喽啰问:“上哪去?”吉德用枪口一碓,“叫你绑你就绑,上江沿儿!”那喽啰哆哆嗦嗦地说:“那可不好走,黑灯瞎火的,没准,掉进烂泥塘里呢?”吉德又狠命一碓,“哪那些废话?你乖乖的,别耍滑头,快绑!”那喽啰把另个一脸一头湿拉呱唧衣服的喽啰,抹胸搂背来个五花大绑,干得麻利利索,不愧胡子出身。剩下那喽啰,叫杀猪时绑过肥猪的大丫儿,用越动越紧的猪蹄扣,勒住手腕子,又打一个活扣,套在脖子,想勒紧就能跟人上吊的勒死,“这爷,对不住了,我把你当肥猪绑了。可我不会杀猪,那太邪拉,一到杀年猪,我就躲屋里,不敢出来。你老实点儿,別拿豆芽不当菜,想跑,你一跑,我会不小心勒死你。”那喽啰齁齁嗓子的讨饶,“哎呀姑奶奶,别这就勒呀?”大丫儿松松绳子,“我试试好使不,还真管用。这啥牲口一上这套,沒有不听使唤的。德哥,咱们走吧!”吉德嘿嘿两声,“你呀,要上沙场,准是个穆家寨的穆桂英。俺这杨忠宝,算叫你招了亲了?”那个喽啰走在头里,憋不住插一嘴,“你这小娘们,干啥都厉害,收拾个爷们,手拿把掐。咱个胡子,心黑手辣,算是下风口的谷瘪子,认栽了!嗨,老二哥好惹事儿,叫老大哥遭这死罪?”大丫儿厉害婆子的吆喝,“你好好带路,別耍腰蛾子?”吉德问:“咋就你俩人看俺俩呀?那穿山甲在哪噶达呀,俺咋没见着呢?”一个喽啰说:“谁把你俩当歹人了?一个白面书生的,一个细皮嫩肉的赢弱小丫头,能闹哪去?这小掌包的,才放心去圩子找相好的,留下我俩,可谁知你俩,人奸鬼滑,心藏惑心,拿人间美味撩逗我俩。这前儿,你俩那个弄法,早叫我俩心猿意马的不守铺了,你俩再这一勾搭,阎老五谁不上套啊?唉,人哪,饭可不吃,觉可不睡,就这个男女勾当,是一丁点儿也不能落下。就我们那大当家的,更是那啥,这不跑到离这儿有四五十里的万里河通去了,那有老毛子几个落破的野娘们,上那儿去开洋荤去了。你想见,我俩都猫不着毛呢?”吉德又问:“那黑龙镇的邓会长咋和你们大当家咯哒勾上的?”又一喽啰说:“男女的事儿,互利互惠呗!”
古城不大,离‘秧子房’一里多地的被沼泽包围的丘陵地上住有二三十户人家,高岗上种些地,打打围,狩狩猎,没啥正经营生。古城离江北沿儿捡直走也就三五里,绕弯儿也就七八里那样子。刘三虎的绺子,看好这古城背静,就当了个窝子。
这古城,说来也有个年头了。生女真时期,统辖五国部。五部之一的奥里米部酋帅,就曾在这古城设帅府衙门。后来年代的变迁,就遗弃荒僻了。
黑天黑地****黝黑人,吉德和大丫儿一人看一个的紧盯着,在缠腰深的大草棵子和高高矮矮塔塔墩子里挪蹭,一脚泥里一脚水里,走了好一阵子,才见着点儿野狼掏摸的茅草道,好走了些。
江沿码头,几根松树明子火把,熊熊燃烧着,锅底黑的苍穹和黑浪滚滚的江面,十条舢舨子,静静地卧在靠江滩的江水中。
十几个弯腰曲背的鬼影,分两拨,分头蹿到码头两侧的江坎儿薅草丛里,抻长脖子瞪圆眼睛,向码头下江滩上溜岗放哨的窥视。
突然,薅草丛中爆出一闪火亮,“叭”一颗枪子儿划破夜空的寂静,江滩上一个扛着蘑菇头放哨的脚行力巴,恍惚的晃晃地倒在沙滩上。
“来胡子啦!”
“胡子砸窑了!”
枪声大作,射向江滩卧倒的岗哨。
鲁大虎的一彪人马,从劫匪一伙人身后开了火,金螳螂大喊:“上当啦!”就调转枪口,两下枪子儿,穿梭的呼啸。
老鱼鹰和几个老鱼把式,猫在舢舨子袋垛后,冷丁的从船帮水里冒出两个鬼头。老鱼鹰看得真真的,就在水鬼一手把船帮一手撸抹脸上水的空当,说时迟那时快,“爷爷早就算计好你们会来这一手,”照那鬼头一桨立刃的砍下去,“嘎”随一声“啊”叫,那水鬼头皮开肉裂,溅起一血泼向外开了血花。老鱼鹰老骥扶励,见那鬼头顶着一汪血滩又冒出头,紧随又一桨,那鬼头就开了瓢,成了拉瓤儿的两半西瓜,漂在水面。另一个水鬼,冒头就两手扳着船帮向上爬,身胸刚捋直溜,老齁喽一渔钗,就扎进那水鬼胸膛,“啊呀”那水鬼,就带着渔钗蹶戗着掉下船,“啪嚓”落入水中。
煤油瓶在漂浮水鬼死倒的水面上,一窜一跳的漂荡。用苞米棒塞着塞儿的空玻璃瓶,荡来荡去的,展现着里面的白杆儿红头洋火。
枪声稀落了。
随着鲁大虎提溜冒烟的枪口站在江坎上的身影,枪声全停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几撇霞光渗出薄雾,美仑美奂的糅合出幻梦般的海市蜃楼。江水滔滔,播洒着粼粼灵光,撞碰着宁静而又空旷的大原野。远远雾幕中,有几条小划子在起着夜网,几只叼鱼郎盘旋在雾罩的小划子上空,伺机梭镖般的扎进江水里,刹那间顶起水花,衔条小白漂子,窜出水面,噗噗飞向空中。西天不远处,雾里两朵白帆迎着曙色,徐徐向吉德四个人站立的江岸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