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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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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爹就是会顺情说好话,可这话不假。酒后吐真言,真情流露。”百灵说:“其实俺爹也不是看不上俺娘,是跟俺爷爷的包办婚姻别劲叫板。大哥,你有没有俺爹的想法啊?你不用眨巴眼又抻脖儿的,肯定有!你只不过是出于孝心,不叫俺大姑和俺大姑父伤心,委屈了个个儿。一入洞房一瞅,嫂子像仙女下凡,就来个先结婚后恋爱,喜欢上俺大嫂了,对不对大哥?你不用抿嘴笑,我准说到你心里去了。点头了咯咯……所以吧,俺爹经历过,对俺们姊妹的婚姻采取不干涉,只当巡察使不当督军。俺娘更开化了,个个儿遭的罪,还能在她的女儿身上重演吗?”

    “百灵,你这丫头别喝了几天洋墨水,就给俺和你爹灌迷糊汤啊?”殷张氏说:“俺和你爹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可好经你别给念歪了?不干涉,不等于放任自流。啊,那你们就没束没管了,信任儿胡来,今儿领回一个少只眼的,明儿弄回个缺支胳膊的,后儿整回个貔貅似的,哈哈哈越说越没边了哈……”

    众人在大笑中吃完了年夜饭,散了宴席。

    两老的说累了,回屋歇着了。

    吉德拉着吉盛,喊上吉增,来到院子,“咱仨给爹妈遥拜磕个头吧,就算拜年了。”哥仨冲西南老家方向跪下,“爹!娘!儿给你们磕头了。”磕完头,吉盛没起来,直着身子仰着头,满眼的泪水,高喊:“娘!替老圪达多吃两个饺子。爹!替二哥多喝两口酒。爹、娘、嫂子,替大哥多吃多喝啊!”

    百灵和四个妹妹跑出屋拉起吉盛,“这老远,大姑能听见吗?咱们守夜,玩吧!”一帮年轻人和小孩伢子,在院子里撒欢疯了起来。好灵听见镇子里还有稀稀落落的放炮声,仰天望去偶尔还有炮仗飞上天空爆响,给布满星星的大年三十夜又增添了一刹那的灿烂夺目的星光,就对吉增说要放二踢脚,吉增抱来二十几支二踢脚,又从墙旮旯搬来个破凳子,放上二踢脚,兄弟姐妹闹哄哄的都躲到用雪堆的雪人后,吉增点燃二踢脚后,急匆匆跑到雪人后栖堆的和众人一起躲藏。

    “嗵”一声“咔”的在半空爆炸,大伙仰仰的抬脸往空中望去,各色纸屑像雪片哗哗落下,大伙吵吵好玩儿。二踢脚在兄弟姐妹争夺燃放中一支一支飞上天,炸响夜空,给守岁的人增添了乐趣,给困觉的懒人驱赶着搅梦的小鬼送去一个个抖挓的惊魂。放到最后一支,蔼灵点着了药捻子,嗤嗤完没响,大伙闭住呼吸,静静等会儿,爱灵沉不住气了,吉增杵达爱灵过去看看,爱灵跑哒哒跑过去,刚把二踢脚拿到手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嗵”在爱灵手里炸响了,二响箭儿似的斜着射向靠墙的大杨树丫儿中炸响。

    这一刹来得太突然,大伙儿愣了愣神,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吉德把懵里懵懂的爱灵夹起来就往厨房方向跑。跑到墙根儿大酱缸旁,掀开斗笠式的缸盖,一下子就把爱灵震麻木的小手插进酱缸里,待了一会儿,爱灵哭咧的喊疼喊拔手,吉德才把爱灵的手从酱缸里拔出,跑到厨房里在灯下一照,小手胖了许多,一窝蜂的众兄弟姐妹呼的围了一圈儿,唧唧喳喳问咋样儿。

    吉德蹲着仰脸瞅瞅大伙儿,“没啥事儿,搁大酱一杀,肿会很快消下去。不过,得疼一阵子。”百灵抱起抽抽达达的爱灵,心疼地问:“老妹儿,还疼吗?”爱灵撅个小嘴儿抽达地说:“才刚不疼,这会儿木夯的一震一震的疼。都怨二哥哥,他杵达俺的。”吉增说:“你不去,俺杵达你就去呀?”爱灵挤咕眼泪使狠儿地说:“就怨你!就怨你!”艳灵打圆场地说:“花絮!花絮!小插曲嘛,谁有爱灵勇敢,谁又知道炮仗攥到手里爆炸的滋味呢?只有爱灵知道。谁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哪位有兴趣,叫二哥再放个哑巴炮,有像爱灵一样的勇敢者吗?”蔼灵说:“俺愿和爱灵同甘共苦,二哥走,放炮去!”吉增抹瞪下爱灵,对蔼灵说:“你敢拿,俺还不敢放了呢?”蔼灵说:“你也有怕的时候二哥?”吉增说:“俺不怕叮缸锤,俺怕那软舌头杀人?”蔼灵说:“二哥原来当面的是堵墙,背后却是烂稀泥。不怕硬碰硬的屎撅子,就怕埋汰人的巴巴腻!听见了,这事儿谁也不许跟娘下舌,叫娘上火?”爱灵说:“四姐姐别瞅俺,俺不说。”好灵问:“娘看见了你咋说?”爱灵俺俺的说不出来褶褶的话,“打死俺都不说。”百灵说:“这要叫娘看见这手肿成这样,不得心疼死了?”好灵说:“不勇敢吗,勇敢者是不会胡赖旁人的。娘要问,爱灵你咋说?”爱灵俺说俺的翻愣眼,“叫、叫黑瞎子舔了!嘻嘻,娘上哪找那黑瞎子去?”蔼灵说爱灵:“你傻娘也傻呀?还嘻嘻的美呢?”吉盛哎哎地说:“这事儿要想瞒天过海,就叫爱灵戴上手闷子。大舅妈就是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不也看不出来了吗?”艳灵抹眼吉盛,“就你聪明?出不了大主意。成天捂着,娘不得生疑呀?”吉德说:“谁先不提这事儿,大舅妈也不会捋会儿的。这肿啊,明早兴许消了。走,是玩是睡,到俺住的那小后院,消停寂静的,愿咋疯就咋疯。”

    一帮人,顶着鬼嗤牙快亮的大冷天,屏声息气的怕惊动两老的,一溜烟的来到小后院,一进屋,都大喘气的吵吵这贼不好作,憋气捏心的。

    百灵把怀里迷糊的爱灵,放到西屋的炕上哄睡,回到堂屋,大伙儿嗑着毛嗑,品着毛尖茶,吉盛白话的说:“这喝茶嗑瓜籽儿,就一样,涨肚。那涨完肚呢,就该咋的了呢?”艳灵嘿嘿地说:“三弟你就别耍你那小聪明了,放屁呗!”吉盛指着艳灵嘻哈地说:“还说俺聪明呢,这么难于启齿的难题你都能对答如流,俺还是站在上风口吧,别熏着俺?”艳灵一听上了吉盛的当,就扑过去拿小拳头捶吉盛,“俺叫你这小滑头拐弯抹角的踅摸骂人,打你打你!”吉盛躲闪的拿胳膊摚着,嘿哈哈地说:“谁谁都没说,谁叫你欻尖卖快的了?俺、俺……”吉盛同时一只手就偷偷伸向艳灵扬起胳膊的嘎肢窝,格唧艳灵。艳灵没提防,吓吓的一惊,两膀一夹,就把吉盛的手夹住,吉盛这手一抽,就在艳灵胸胛窝格唧艳灵,触摸到艳灵软软的胸脯,艳灵这一痒,咯咯的就笑倒在吉盛的怀里,这下俩人乱笑作一团,众人看着,也是哈哈的拍掌大笑。百灵乐不可支的上前掰分艳灵和吉盛,“这就打情骂俏上了你俩?来来,咱们玩欻嘎拉哈,赢钱的。”吉增一听跳起来说:“好啊!不玩娘们的,咱玩撵大点儿,一点儿一大子儿的。”艳灵咯咯的从吉盛怀里顾耨起来嚷嚷,“撵大点儿!撵大点儿!”百灵拍下艳灵胳臂肘,“你不要命了,小点儿声!咱爹……隔墙有耳?”艳灵嘘声说:“二哥,有扑克吗?”吉增贼眉鼠眼地说:“俺去拿!”不大会儿,吉增从东屋回转身,“这还是上次住在娃娃鱼客栈俺偷拿的呢,新新的扑克牌。二十一点儿,一点儿一个大子儿,谁也不许赖。冒了就输,有几家给几家钱。二十一正点儿,通输,给二十一点儿钱。撵不上的一点儿一大子儿。就是,好比说,俺十九点儿,老三十七点儿,差两点儿,老三就给俺两大子儿。艳灵十六点儿,就给俺仨大子儿,给老三一大子儿。明白了,谁上?”一锅粥的都要上,最后石头剪子布得出结果,十把换一人,输最多的下。吉德、百灵、艳灵完头把,沒上的栖栖围一圈儿观战。吉增扫兴的倚靠在椅子上,“不叫俺先上,你们非得玩乱喽!”

    不大会儿,嘁嘁吵吵玩牌间歇中,夹带上吉增忽高忽低无节奏的鼾声,好灵哼声说:“二哥还说他守岁呢,这可真守睡了?”等吉增一睁醒来,成了孤家寡人了。

    初一大清早,吉德和殷明喜给老祖宗上完香,供上殷张氏端来的大年饺子。吉盛拿扫帚从大门外往院里扫完财,又和仇九打扫完院子里的炮竹纸屑。

    潘妈孤寡一人也没家可回,她挑下杆子上的几个灯笼吹灭了灯捻子,又挂到杆子上,对吉盛说:“三少爷,扫完的就堆在墙边吧,破五俺在拾叨了。过年的泔水呀一切废物都不好往外倒的,就这个讲究。”吉盛把扫帚靠墙放好,“潘妈,黄县人讲究就是多,待会儿还得串门子拜年,大秧歌恐怕要看不上了。”潘妈说:“咱这旮子大秧歌都是踩的高跷子,不像咱老家的地蹦子,蹿达的。那老些秧歌队,哪哪圩子的,哪哪的都不如商会的秧歌穿的花哨,蹦跳扭达还野还欢嘘,可好看了!串啥门子,初一串老亲少友,老爷家这哈没啥老亲,就这大院的老乡有几个要好的,不一定非得初一,哪天应个景,登门拜拜就行了。去也不白去,讨两个压兜钱儿。锣鼓都响了,三少爷,快屋去,俺好叫大厨下饺子。”

    “下饺子,放鞭炮,这地还得扫。”

    “三少爷,初一是新的一年开始,就铺着,破五再扫。”

    “这又有说道了?”

    “没啥说道,就这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