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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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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掌柜噼啦啪啦打着算盘拢着账,“不错啊大德子。货一天没少捣鼓,各种钱票拢下来,折算成大洋,有一百四十多块。这要再加上那鹿茸角二十五块大洋,就一百八十来块。订下的一爬犁药材跟那一坛子‘醇醪妇人’,进项非常可观了。”吉德说:“药材卖多卖少,捎脚的事儿。老八辈信得着咱,咱不能昧下。那架鹿茸角咱捎带的活,卖多少,都得如数给人家。等下把货,俺跟老八辈和山溜子合伙了,才好拿红利。哎,忘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咱们上大戏园子给白玫瑰送那坛子酒去,捎带能混一场戏看。”金掌柜说:“瞅白玫瑰对你的架式,真没准不用花钱看场戏?”土狗子说:“那坛子‘醇醪妇人’可不能白送,那还不拉不了呢?那坛子酒是十升装,至少看行情得卖十块大洋咱还嫌少呢?一场扯嗓子咿咿呀呀的破戏才值多少钱哪,得掂量合算不?她长的俊,是个戏子,值一坛子酒钱吗?再说了,那坛子酒是赵寡妇送给咱几个人路上喝的,我也有份,你当大哥的不能白送人?”土拨鼠说:“瞅你小甸的?大哥送坛子酒算啥,把你送给那戏子也作得咱大哥?别听他的。他还是堵你的气没煞完呢,拿酒说事儿?大哥,你别说,那戏子挺够劲儿,勾勾的,叫你送酒我看是假,真的是要勾引你才是真吧?”吉德不避不躲地说:“备不住,啥都有可能!”

    “嘿!属狗的。我扔个骨头你就啃哪?”土拨鼠凑到吉德跟前,“我要给你个锤儿,你还真开锣呗?”

    “那有啥?”吉德横横眼的,向前凑到土拨鼠眼面前逗嘘,“你寻思俺不敢啊?你大哥也是凡夫俗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搁酒换,咱也合算。是残花败絮,还是金樽桠口,不多个经历吗?哈哈哈……”

    “你?你?”土狗子红了眼的嚷嚷,“你气我吧!我土狗子干啥的,专门扒洞的。不等你下手,我先捞面条,叫你吃过水的?”

    “哈哈,过水面条来了。”大蒜头送饭来,正赶上土狗子的话头,“嫌炸牙,拿开水投投。这面条,要不过下水投投,早坨了。这是红辣椒加肉末炸的酱,快吃吧!”

    “哎大蒜头掌柜的,你跑哒一天咋样儿啊?”吉德挑了碗面条给金掌柜,“俺们可是一脚踢出个大屁来,当当的。”

    “我也是一脚踹在那娘们裆上,踢出个金娃娃。”大蒜头在屋地里晃荡着说:“跟前这些家馆子听我一说,都要,还报了数。货到付钱,一把一利索,不拖不欠。”

    “咋个价?”吉德往嘴里搂着面条问:“不能太低了,是俺给你的价吗?”

    “哼,是啊!”大蒜头打锛儿,“蘑菇一斤两个大子儿;野鸡一对,十五个大子儿;……不对吗?”

    “对!高出的价,算你的。”吉德从大蒜头眼里看出他耍了滑头,就顺势送个人情,“一共鼓捣出多少?”

    “蘑菇啥的有二百来斤;野鸡二十六对;狍子十个。”大蒜头报着账。

    “狍子没那么多了,只有八个了。”牛二说。

    “沙半斤,要的多,八十七个。都是锅子店要的,熬汤角。兔子,烧烤店要的,有一百一十多个。”

    “啊,是这样儿。好货先禁大蒜头的,省得咱们吆喝了。咱们剩啥卖啥。俺明儿跟老掌柜的跑跑日杂、布庄、铁匠铺子,看有啥货好捣腾?捎带把药材给义和大药房良东家送去,再看看还有啥买卖好做。”

    “一咋呼,一坛子‘醇醪妇人’都叫人抢着喝个底儿朝天,坛子好悬没砸了吃喽!”土狗子抱干饭碗没酒喝,抱怨的咕囔,“瞅着一坛酒,干瞪眼瞅着,这理上哪说去?”

    “昨晚你们喝剩下那坛底儿,叫我卖了个好价。”大蒜头显身手地说:“今儿晌午,几只‘小嘴子’到咱这旮子下馆子,都半生不熟的,混混过。她们张口要酒,我就把那叫啥了,啊‘醇醪妇人’端上一小杯,也就二两那样子。那婊子一看红淤淤的,问这破玩意儿啥呀,红血汤似的?我说,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不是你们来那埋汰玩意儿对的水,这是贵店新淘换的名酒,叫‘醇醪妇人’。一般人,是不上这种贵重酒的,我看小娘子不同凡人,才赏你们个脸,叫几位品尝。那几个婊子,也不同凡响,拿鼻子闻闻,其中一个品咂品咂,眉梢一翘,一口、一口,喝个精光。喝完了,连连竖大拇指。嚷嚷‘从没喝过这好酒’。我说,小娘子,这酒可贵呀!那婊子说,‘酒贵?咱贱!多少钱不怕,有装茄子黄瓜的玩意儿,还怕你贵哪去?’说完,几个破玩意儿嘻嘻淫笑。我当面锣对面鼓,一杯要了五个银角。那几个婊子,二话没说,往桌上拍了白花花五块大洋,十杯。我赶紧收起钱,上酒吧!一杯、两杯,妈呀坏菜了,八杯带个杯底儿。我脑瓜子也不糠,剩下这两杯,我折巴折巴,掺点儿水。妈呀,吓了我一身白毛汗,总算对付过去了。临末了,那几个玩意儿说,还要带姐妹来喝这酒。妈呀,我心里叫苦,还上哪弄去呀这个?”

    “大蒜头,你这一脚算踢出去了,叫她们念想吧,吊起胃口就好。等俺返回七砬子,裣巴裣巴看看,再回来时再带些。这价起点高,再就不易落下去了。好了,土狗子,你别抱怨了?”吉德放下碗,嚼着嘴里面条,咕囔地说:“等都卖完了,俺请你好好喝一顿还不行吗?走,套爬犁,送酒,看戏去。”

    吉德出了屋门,走到后院,大蒜头撵出来,吉德以为大蒜头也要跟去,“馆子里,你走开能行吗?”大蒜头拽拽吉德袖头,吉德跟到墙根儿,“干啥鬼头鬼脑的,有屁就放呗!”大蒜头悄悄说:“艾丽莎,你忘了?”吉德哼哧的愣神,“她咋啦?没忘!”大蒜头说:“她可来打听你好几次了。”吉德说:“俺不给金掌柜来了电报,叫他告诉艾丽莎了吗?俺很好!”大蒜头说:“告诉是告诉了。可她死心眼儿,认死理儿,老来打听你的消息,死缠着。”吉德说:“那还不好,你不就得意这口吗?”大蒜头急脸地说:“我是好这口,那也得分个里外拐呀?大兄弟相好的,不是衣服,说穿就穿了?朋友嘛,有唾沫也得咽到肚子里。‘朋友妻不可欺’,虽你俩没好到那份上,芥菜疙瘩,也算腌上了。你对她没动啥心思,她可是拧上了,吵吵要上黑龙镇找你呢?你记得,她父亲那叫列奇诺夫的吧,也上老火了,不时常借喝酒也来打听。他抱怨说,‘人家没看上眼儿咱艾丽莎,艾丽莎剃头挑子——一头热火!’这回来,你咋想的?”吉德犯愁地说:“俺咋想,没咋想啊?俺关里家有老婆,再整个外布郎,算咋回事儿呀,也不道德呀?你碰见了,别说俺来过,就叫她挑剃头挑子吧,俺没法整?”大蒜头说:“总得有个话吧!”吉德说:“你这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俺的话。”大蒜头尖酸地说:“这人道吗?”吉德无可奈何地说:“那俺咋作才人道呢?”

    “快走了大哥!”

    “哎哎,来了!”吉德答应着牛二,点点大蒜头的鼻子,“你也死脑瓜骨啊?她再问你,你就说,不知道!”

    “不知道?”大蒜头推推坠下的蒜头鼻子,懵懂的瞅着吉德的黑背影,梗梗脖子自语,“这不骗人吗,你人都来了?”

    马蹄踏碎寒冷的星光,兜着小清风,身后留下两道光痕。“咿咿……呀呀贵妃呀啊……”土狗子的破锣嗓子,学唱戏文,炸响着幽深的夜空,在灰不溜的街道上回荡起鬼哭狼嚎。“嗖嗖”四匹大青花骡子,“哒哒”擦着爬犁飞过,消失在灰暗的一盏路灯里。这一下,把土狗子到嗓门儿的戏文儿咔在喉咙里,瞪瞪的张大眼,长脸拉得更长了,好半天才“妈呀”的吐出一口气,“这咋的,人家刚摸着调门叫板呢,这就‘哒哒’的跑上龙套了,叫人消停不?”牛二“嘎嘎”甩搭两鞭子,大白马尥开了蹶子,“你消停消停吧,破头楔子,还唱啥唱啊,谁愿听咋的?”土拨鼠说:“牛二,你来两嗓子,恐怕还不如我哥呢?哼,瞅你显的,坛子放在大戏园子里就得了,还非要给送到白玫瑰啥寓所去。咋样儿,叫人家给骟了吧?再说了,人家白玫瑰啥人哪?戏子!大牌,多趁哪?给十块大洋就收了呗,还‘太多了,不值,俺大哥叫白送小姐喝的。’大哥要白送,大哥咋没说,你显啥勤儿呀?”土狗子看土拨鼠帮着说话,绞锥上劲了,“对呀!哎牛二,白玫瑰多哏儿个人呀,你是不是瞅上人家了?”牛二哼哼地赌气说:“我瞅上了,你能咋的?”土狗子说:“哼,你瞅上了人家,人家拿眼皮夹你不?你看大哥,不吭不哈的,白玫瑰倒殷勤的不得了,又是上茶,又是点烟的,不够忙活的了?大哥多会来事儿呀,救美垫了底儿,把自个儿兄弟损个紫茄子色儿,卖人情买好?”

    吉德听几个兄弟一答一搭的斗嘴,心里也懒得搭理,心在想艾丽莎。他来时也想见她,叫大蒜头一说,觉得麻烦。他觉得艾丽莎天真单纯,漂亮可爱,可没有邂逅亵渎天仙少女的意思,只觉得好玩儿,多个异国异性朋友,也是人生一世的幸事。眼前看,艾丽莎是有点儿那个意思,那是跟伦理道德相悖的。别说一个外国少女,就咱这旮儿的少女也不能扯啊?一夫多妻,那只是见过。豪门酒肉臭,咱一个小白丁,还有那非份之想,不太可笑了吗?就发达了,咱也要对得起春芽儿呀?大舅,多爷们呀,一窝丫头,多有理由啊,不还是守大舅妈一个人吗?“呸!呸!”吉德恨个个儿瞎想非份,悔悟的喷嘎嘴,“咋想的呢?”土狗子听吉德念叨,以为呸他,就说:“大哥,你呸谁呢,我不就说你两句吗?”吉德啊的一笑,“俺想起件事儿来,呸俺个个儿呢,不关你的事儿,你别多心啊!”土狗子说:“接茬接上的,你不呸我呸谁呢,还有第二个人惹你生气了?”吉德说:“有啊!”土狗子问:“谁,我醢他?”吉德说:“你呗!醢呀?”土狗子说:“你就逗我这老傻子吧,咋整我是斗不过你?”

    “吁吁!到了。”牛二下了爬犁,“谁上前门拿钥匙去,院门锁着呢。”

    “不用了。我来了,等着呢。”隔墙有耳,金掌柜在门里喊,叮咣打开锁,开开门,“才那四个客官刚回来,你们跟脚就回来了。”金掌柜推着大木门扇,“牲口我又上了一货草料,马没夜食儿不肥嘛!戏看的咋样儿?懂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我就看不懂那咿咿呀呀的玩意儿?慢抽筋似的,喘不上气儿来。”

    “老掌柜,就集市那个杂货铺子掌柜的俺也看见了,是个戏迷票友,老捧白玫瑰的场。”吉德关着大门说:“你老要老去,也会混个票友,坐头牌桌子,有人上茶。”

    “我没那眼福?”金掌柜锁着看门铁将军,“去也白去,蘸不着油星,白瞎钱。我抖的时候,都懒着去,别说眼下了,不去倒闹个耳头根子清静?”

    一宿无话。“喳喳”喜鹊在屋后院子里干树枝儿上叫个不停,吵醒了一夜没大睡好的吉德。他爬起身穿好衣裳,也没叫鼾睡的牛二,拎过坐在炉子上的茶壶,往铜盆里倒了些水,抹了两把脸,漱了漱口,推门走过走廊,正碰上金掌柜拎一土筐子木半儿煤块准备扒灰生炉子,吉德打声招呼,要替金掌柜生炉子,金掌柜百般不让,吉德只得作罢,遛哒出了门,来到街上。

    一抹雾霭霞光,照在布满霜花的树干树枝上,像抖落一层银光粉的闪光。家雀儿成群结对的叽喳追逐嬉闹;缕缕烟囱冒出的青烟在微微晨风下,薄彩淡抹,像少女一样,袅袅婷婷摆弄腰肢,翩翩起舞,轻丝薄缕般扶摇弥散在少女般红晕脸膛的天空里,映衬出小巷路面和房脊上烟灰浮尘垢污了的残雪的丑陋,那么不协调的刺眼。

    巷子里没有行人,静悄悄的,不玄的说,此时此刻掉下一针都如雷霆响亮。沉睡或醒来的人们,正猫在紧闭的大门里藏在被窝里或爬起来生火取暖。“哒哒”清脆的蹄声不紧不慢由远而近,摧残了宁静。一挂雾糟糟小毛驴车,映入了由哈气霜雾团矇浑住吉德的眼帘,“豆——腐——来——热乎!热乎——豆腐!……”一声高,一声低,长音短颤的,美妙与浊浆稠黏嗓音浑然一体。叫眯糊在被窝里的懒汉子惰娘们,梦幻地嗅到白净柔嫩豆腐的喷香。

    没表情一脸霜的房门,被糗巴一宿弄得蓬头垢面勤快的女人推搡开,披的咧呱大襟棉袄罩着豁了牙的泥瓦盆,趿拉鞋的“踢沓”声和大一腿小一脚的颠儿,弄得盆里黄豆哗哗声响,倒也协调出好一幅东北这旮子的城里民居风情的晨曦水墨画。

    豆腐倌“吁吁”叫住还张显着拉一大早磨辛劳浑身冒着热气的小毛驴,抠下沾有眵迷糊的眼角,哈嗤搭掌的喷着灌了一肚子豆浆的豆香味,呲呲黄门牙,抽抽清鼻涕,“换多少?一斤两块,二斤四块。”泥瓦盆离开了大襟棉袄的呵护,“三斤六块,四斤八块。一刀豆腐多少块,你是不是冻傻了,磨啥牙呀你?约吧,可汤吃面,多少就这些。”“哗”黄登登的豆子撒金珠子的倒进了秤盘儿,秤杆儿一撅,又按平星,“咱不抹秤,三斤二两低点儿。”棉袄大襟抿住了,豆腐倌一眼睁圆一眼斜匕的,收回搁在被花棉袄罩住上的眼光,“六块。余下二两加上上次的三两半,捡七块。结下半俩,下次。”娘们得瑟颠喝的哆嗦,“嗯哪,冻死了。”“噗!”豆子倒进一个斗里,一股灰尘飘落,干净白亮的豆腐放进盆里。

    “踢沓”稀溜着“豆腐”的吆喝声,迎来了一个又一个“踢沓”。

    吉德绕过毛驴车,一股豆腐香味沁入肺腑,不可抗力的诱得鼻孔呼煽几下。拐出巷子口,一街弯曲向悬在房脊上的日头蜿蜒,错错落落地被雾朦胧挡住。

    绰约多姿的雾霭朦胧中,一团霜雾,滚滚地裹着火狐狸围脖儿上紫貂坤帽后甩动的金黄蝇甩子;褐黄色裘皮大衣下,两条穿着肉色棉袜大腿裸露着,双脚包在高靿红皮靴里,蹬着单人洋车飞来。“嘎!”在摘幌的大块肉小馆子门前刹住,一条修长大腿支住两轮洋车。笼罩着的一团霜雾中,喷吐出一赶儿白柱儿,随之又是一赶儿白柱儿,急促的喘吁随着高悬的胸脯反复的起伏。长长的白睫毛,一张一合的洒播着粼粼清澈的碧蓝波光,瞥视大块肉小馆子紧关的房门。长腿一跨,下了车,支住车梯,靴子“咔、咔、咔咔”,“笃笃”敲响了馆子的房门。

    “谁呀这么一大早?来啦!来了!” “吱吱嘎嘎”红蛆蛆的蒜头鼻子拱舔开一条门缝儿,“你啊,我以为谁呢一大早的?”

    “大蒜头,吉德在哪里?”少女摘下紫貂坤帽儿,一头热气的甩甩金黄蝇甩子,“昨黑儿太晚了,放下电话没来。今早天蒙蒙亮,我蹬两条街赶来了,你不能骗我?”

    “瞅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冒金星似的,我骗你能打电话吗?”大蒜头探出的头晃晃,“你别急。吉德不叫我告诉你,瞒着呢?”

    “我可是给了你钱的,买卖的事儿。”少女紧逼的一手掐腰的冲着大蒜头,赶路蹬车加风潲,炫白的脸颊有些红润了,“瞒,瞒谁,我吗?”

    “不是瞒你?”大蒜头推大门缝儿,探出半拉身子,“我还没跟吉德说告诉你呢?你先进屋,外头怪冷的。”

    “你别跟我耍滑头,我不上你的当?”少女扭脸那一霎,吉德远远的一吃惊,“艾丽莎!”

    大蒜头贼溜溜的眼贼,一眼瞥见了吉德的身影,大喊一指,“吉德,在那儿!”艾丽莎一回头,大蒜头缩回门里,“咣”关上门。

    “吉德!”艾丽莎惊喜又惊惶的颤抖,两眼泪花融化了长睫毛上的霜花,淅沥沥的泪珠儿伴着一步紧似一步的飞跑飘洒。吉德也控制不住邂逅的局促和惊喜,惊呼“艾丽莎”飞奔过来。分别之苦,盼望之切,两人火辣辣的眼神快速碰撞在一起,人也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吉德!”

    “艾丽莎!”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儿,蒜头鼻子上边一双又喜乐又发酸的眼睛溜溜地窥望,“嗨,我这媒婆弄的,心神不宁的,算啥玩意儿呢?是乐,是怨,随他妈去吧!”门又被掩上了。

    人潮如海的沸腾了,日映镀了一霜的白杨树下,吉德揪心的炽热冷静下来,紧拥艾丽莎的双臂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