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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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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鱼鹰祖上,也是闯关东的。在江沿村住了一辈子,是个打鱼的老把式。因家穷,一拖再拖,也没成起个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曲老三绺子结义堂大宅院的后院。要说曲老三也是个穷苦人出身。打小父死母丧,无依无靠,跟着村里的大人和老鱼鹰浪里来水里去,学会了打鱼,水性又好,人称浪里跳。曲老三是老鱼鹰看着长大的。正直孝顺,脑子灵泛。老鱼鹰对曲老三有救命之恩,认老鱼鹰做干爹。一老一少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也算越过越有滋味。曲老三娶了一个漂亮贤惠的李氏为妻,小俩口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的。待老鱼鹰关心倍至,如同亲爹一样。老鱼鹰心想到老也算有了个依靠。左邻右舍的,羡慕老鱼鹰有曲老三这么个干儿子,算是修的老来福。老鱼鹰也乐呵呵的整天合不拢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祸从天降,彻底改变了曲老三做人的路子。曲老三结婚不到半年,出了一场大事儿。江北刘三虎,外号穿山甲,当胡子多年,从不到江南岸骚扰,谁想到那天晚上杀黑后,刘三虎大当家的亲率十多个划子,摸到南岸进了村,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抢东西,把个村子翻个底朝天。村里一般爷们都出去下夜网了,村里就剩一些老人、孩子和女人。刘三虎这帮人都淫棍,不管老的少的,凡是不带把女的,连六岁的孩子跟七十来岁的老太太,全叫胡子过了水。鹤唳(li)猿啼,血流尸横,那个惨呀!有个小女孩子太小,嗷嗷地叫,胡子残忍地擗了胯,撕成两半,当场断了气。有个老太太寡居多年,哪受得了这个,捞过炕上的剪子,一剪子捅进正忙活她的胡子的肚子里。那还有好,胡子一下扭断了老太太脖子,拔出剪子就****老太太的喉咙。有个姑娘正和她妈妈在场院掌灯赶织拉网,上来几个胡子,按在地上,就把娘俩给忙活了。忙活完了,还把那姑娘倒挂在老杨树上,一刀一刀的拉,那姑娘嗷嗷的惨叫,瘆人呐!那血淌的呀,哗哗的,姑娘叫不动了,脸也白,就这样活活的折磨死了。那些丧绝人性的胡子还在老杨树下架起火,又喝又闹,最后把那姑娘还点了天灯。那人烧的焦糊味,半拉来月在村子里都没散去。胡子临走,把长得俊生点儿的女人都弄到划子上,带回去,那不活遭罪吗?曲老三的小媳妇李氏,身怀好几个月的孩子,也被几个胡子给那个了,带上划子后,李氏欻胡子不注意,在江心,跳入江中殉节了。

    等曲老三和渔民们早上起网陆续回来,这眼前这一幕,谁看了能受得了呀,心炸的粉碎。他眼睛瞪得碌(liu)碡(zhou)似的,怒火顶上天灵盖,和一帮爷们拿着鱼叉,就要过江找刘三虎算账。胡子人多势众,又有家伙,那不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白白送死吗?老鱼鹰跟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死拉硬拽才暂时平息下来。这事儿能完,那不扯呢吗?这块仇恨的大石头,搁心头压着能淤作吗?凡有点儿人味,有点儿血性的,必报此仇!曲老三血气方刚,媳妇的刚烈,胎儿死于腹中,这是夺妻杀子之痛啊!曲老三魂好像叫狼叼了去,魂不附体的样子,整天闷声不响的坐在江边儿发呆,两眼哭得铃铛似的。三天三宿茶不思饭不想,谁劝也不好使,抱着他媳妇的衣服就是一个劲的哭。哭得是昏天地暗,老天落泪。人瘦得叫人看了揪心,整整瘦了一圈儿,就剩一把骨头,都脱了相。老鱼鹰瞅了心疼啊,可这心病不去,劝也白费唾沫星子。老鱼鹰也陪着犯愁,还能做什么呢?突然一天,曲老三没影了。还有惨死遭祸害的五、六个后生也不见了。老鱼鹰跟乡民们都像阴了天,怕曲老三跟那几个后生想不开寻了短见,吓得是遥哪下网打捞尸首,又叫人四处打探寻找。正当老鱼鹰跟乡民们忧心忡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没往好处想时,四、五天后的擦黑天,曲老三他们划六个小划子,黑压压从下江捋江边儿顶水就回来了。下了船,上了岸,扛着五个长短箱子,当众打开。大伙愣住了,全傻了。全是老毛子造的双筒洋炮,打猎用的。接着曲老三叫人点上鱼油火把,拢上火,站在村中大石碾子磨盘上,朝大伙宣布一件事儿。从今儿起,咱们也拉义旗起绺子,成立江上护卫队。杀胡子,保渔家!对头就是江北胡子刘三虎,非叫刘三虎血债要拿血来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村上的人振奋了,不管年轻的年老的,都入了伙。表面看,平常只有三、四十人拿枪巡个逻,守个夜。其实到动真格的时候,拿鱼叉的不管男女老少都成了胡子,一起操家伙上阵杀胡子。这可就乐了,胡子也有这么当的。一个道,义气胡子杀作歹胡子,也算得上绿林中的奇闻。从这以后,曲老三带人,过江端了刘三虎的胡子窝古城、姥姥好,把刘三虎撵到西边老山边子去了。这次虽没杀了刘三虎,可也吓得刘三虎不敢再放屁了。拿从刘三虎那弄来的不少金条、大烟、大洋啥的,托人在奉天弄回来一些快枪。这下曲老三抖了起来,在江面上独霸一方,一呼百应,名声也大了起来,都对他另眼相看,竖大拇指。打那往后,这段江面风平浪静,再没有渔家受欺负了。乡民佩服他,把他奉为保护渔民的鱼皮一样,又在家中排行老三,人送个外号,鱼皮三!取“皮不损鱼不亡”的意思。这个外号就叫响了。

    老鱼鹰说到这儿,两眼放着光,呷了口酒说:“干这行当,就得心黑手狠。要不然,用不了几天,就得叫别的绺子给吞掉,点天灯!曲老三为争地盘,打仇家也没少杀人。但他心眼儿好,也收留不少被逼当胡子的老实巴交的人。曲老三对打鱼的人好着呢,你们不信,慢慢的就会体验了。”过了一小会儿,老鱼鹰想起了啥,犯愁地摇了摇头,像似惋惜啥冷冷地叹口气,眼里放出一股寒光,对吉德说:“孩子们哪,你们被叼鱼狼叼了!曲老三不杀是不杀,也不会轻意放了你们。这事儿不拥护你们闯了不该闯的祸,他没那么小气,敢做敢为。干那事儿,就墙透风,他也不再乎。他对姜板牙的那个小老婆情深着呢,进深梃了。守着香香,谁也不娶,干干等着。黑瞎子偷蜂蜜,认准一门儿了!曲老三是恨透了黑龙镇上那帮做买卖的黄县人了,他们不买他的账。那些人精着呢,曲老三有些玩不转。八成拥护你们是黄县人,想拉你们入伙,做他的内线。他本不想当胡子,这不是逼的吗?他想在镇上开家铺子,经商攒钱,买枪弄炮,把那该死的刘三虎活剥生吞,扒皮抽筋挖心,弄死喽,再慢慢淡出江湖。可有个姓殷的皮货行大掌柜的,联合黄县和掖县的商人抵制,不叫他干。”吉德警觉的跟吉增和吉盛对下眼色,不叫他俩吭声,听老鱼鹰继续讲下去。“这还不算,还拿马虎力的大当家的压他。黑龙镇是王福的地盘,收商家保护费的。王福是谁呀,跟曲老三好的缸缸的,不好撕破脸。所以嘛,曲老三一直没****镇上的商界。曲老三一直寻找有人替他,做成他的事儿。我看吧,你们这一关不好过呀?嗨,老三哪,有时也叫我够伤心的。伤心,不就是担心吗?”

    老鱼鹰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叫小小年纪的孩子当胡子,说不过去呀?造孽,害人哪!恐怕你们凶多吉少,非得叫你们入伙不可?不入伙,那还有好果子吃?”

    吉德哥仨听到此,觉得老鱼鹰有恻隐之心,也想救他仨,就急急跪下磕头,哀求道:“老爷爷,你老鹤寿千岁,鹤鸣九皋,一言九鼎,救救俺们吧!俺们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你不救俺们,俺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呀?”老鱼鹰忧虑了,沉默了,用抖颤的手扶起吉德三人,“嗨,我对抢食吃的死对头叼鱼郎都能救,你们仨大小子我能眼瞅着叫人往火坑里拽呀?唉,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仨外哈子(黑话:生荒年轻人),脚上长痦子——点儿太低!”叹口气,走出去了。

    老鱼鹰的良心受到谴责和鞭笞,心情显得格外沉重。穿着靰鞡的脚步碾压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一路走来,仰头望着夜空,寒月明亮有些惨白,月宫的嫦娥也显得愁眉不展,玉兔冷瑟瑟的依偎在嫦娥裙下,俯看人间的苦难,常为鞭长莫及的人间世事而烦恼悲伤,无奈地折磨着美丽善良的心。此时的玉兔也感觉无助的悲哀,红红的双眼罩上一层迷雾般的迷茫。老鱼鹰收回眼帘,思索着拯救三个无辜的外乡孩子的办法。眉头一锁,计上心来,脚步也加快了,兴冲冲地奔向曲老三住的地窨子。没见到曲老三。喽啰告诉老鱼鹰,曲老三去了马虎力山了。老鱼鹰和衣而卧睡在那里,等候曲老三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