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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分道扬镳
林述庆事件结束后当晚刘继业便前往第九镇司令部徐绍桢处汇报,称偶然得知第三十四标第二营管带林述庆活动异常频繁。召其见面了解情况时,被自己问出了破绽,这才将其临时收监看管。怎料自己在室内询问情况的时候,被其假言哄骗,忽然暴起发难、危急之时只得将之击毙。
正准备开拔出发的徐绍桢见刘继业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纱带,面容憔悴、平日里对其信任有加,再加上人证物证俱全,立即就信了**分。既然此事涉及到革命乱党,徐绍桢也不敢大意,急急忙忙给端方写了汇报派人送去。
只是性格随和,思想进步,甚至在暗地下同情革命的徐绍桢却在写完信后将刘继业拉到一旁,让其为了新军考虑不要过多牵连,适可而止。徐绍桢的想法正好符合刘继业的心思,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与刘继业一样当天上午才从船上下来的端方此刻正密切关注着萍浏醴起义;由于地点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里,身为两江总督的端方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尽早平息此次叛乱。在得到徐绍桢的汇报江宁新军内出现革命乱党后,立即高度重视,急忙派人将徐绍桢和刘继业召入总督府中。
从刘继业的口中,端方得知第三十四标的乱党已被制服后,松了口气。
“林述庆罔顾皇恩,死不足惜!可惜没能从他口中供出乱党成员……”端方赞赏地看着负伤的刘继业,笑道:“此次事件刘标统处理得当,将一场兵乱悄然化解,很好!当前江西剿寇已进入关键时刻,江宁若乱势必影响前线士气!不过下面乱党的搜查,还需要诸君多加努力才是!”
“督宪大人安心!”
刘继业抱拳继续道:“虽然林述庆已死,但其党羽人数应当并不算多,下官已将可疑人士锁定,待继续勘察后向督宪大人禀报。”
“不错……”端方满意的点头,扭头向徐绍桢道:“第三十四标虽安定,但第三十三标还需要多加防备……这样吧,第三十三标出征一事暂缓,徐统制你也先留在江宁统筹大局……我准备让巡防营派旧军协同调查,不知徐统制可有异议?”
徐绍桢眉头微皱,劝阻道:“请督宪大人放心,我新军中投靠乱党的毕竟只是些许鼠辈,由我第九镇自行调查便可,就不需要让李大人操劳了。”
毕竟新军与旧军是完全两个不同的系统,彼此又素来不合,徐绍桢天然地抵触旧军介入新军事务,也是理所当然的。对此,由于新军是由陆军部管辖,端方也不方便直接发号施令。见徐绍桢反对,再加上第三十四标自主稳下了形势值得放心,此事也就作罢了。
事情汇报完了,天色也晚,徐绍桢和刘继业便向端方告辞了。
而端方却破天荒地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以示亲切,临行前更是嘱咐二人继续为朝廷效力,早日平定叛乱云云。
端方的赏识令刘继业颇为无语,他之前在秋操期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近端方,却没想到通过林述庆一事在意料之外地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在返回的路上,徐绍桢凑近刘继业低声问道:“文鹿,第三十三标标统赵声是你当初推荐的,你觉得此人可是革命党人?”
刘继业心中一跳,表面上很镇定道:“统制大人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徐绍桢并非注意到刘继业的异常,自顾自道:“嗯……崔协统曾向我汇报,称赵声广集乡里乡亲入其军队,其中有不少人曾在地方滋事、与乱党有关……”
“还有,听说赵声在加入新军之前,曾经在地方乡里操办讲堂,据说散发不利于朝廷的言论……这些事情,文鹿你知道吗?”
刘继业皱眉道:“下官与赵声只是在留学日本的时候有过交集,当时其正随公使馆考察日本军事……因为为人思想都比较新派,所以才推荐给统制大人。至于其是否为革命党,下官着实无法判断,但其族在江宁是大家,应不至于做出犯上作乱的事情出来。”
徐绍桢觉得刘继业的话有道理,点头道:“也是,赵家颇有恒产,应该不会是乱党……不过其下属的第三十三标怕是有问题,这赵声监管不利、尤其是这林述庆也是赵声推荐入的新军……我怕督宪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徐绍桢看向刘继业道:“方才督宪大人对文鹿你也是颇为看重,你又是最先发觉乱党不轨的人。未避免不相干的旧军插手我们新军内事,我觉得……此次军内搜查乱党就由你为主导罢!先把你自己的第三十四标排查清楚、再调查第三十三标,如何?不过切记勿要伤及无辜,适可而止……”徐绍桢毕竟心肠较软,内心深处也有些同情革命党,因此不愿刘继业赶尽杀绝。
如此安排正中刘继业下怀,他急忙抱拳道:“下官必不负大人信任!”
徐绍桢颌首,比较满意刘继业的反应。他想了想,忽然有补充了一句道:“还有那个赵声……若是此人真有嫌疑,还是让他自己辞职吧、带上他的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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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标的排查一天就完成了。待林述庆死后第二天刘继业便已锁定了‘林述庆党羽’一人,是平常与林述庆关系最好的一名队副。此外,还有一小批没有加入文学社的,要么是思想过于激进的革命党、要么是思想过于保守的军官和士官总共十余名被刘继业视作无法加入文学社,将成为统合第三十四标的障碍的人,被半强迫地因此事而辞职。其空出的职位部分由第三十四标内部可靠人士担任,部分则由刘继业把关从其他部队抽调。
在将初步调查结果上报端方后,刘继业便将那名‘林述庆党羽’转移给了端方,据说此人当天下午便被斩首示众了。
革命之血第一次流淌在江宁大街上。
虽然外表上刘继业无比地冷酷,为个人政治上的目标而牺牲了两个革命同志,并且用‘只有国家主义信徒才是我等之同志’、‘这是为了最终革命之大业所必须的牺牲’这类的话语来安慰自己与旁人,但是内心深处,却依然是存着哀伤。
在处理调查的同时,刘继业也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安抚文学社内的一群骨干,除了张孝准还有些心结之外,其余人基本都接受了最后结果。从此刻起,第三十四标已不仅是士兵们敬畏刘继业,连那些军官也都深刻明白决不能违背刘标统的命令,而文学社内的服从性也有了显著提升。
将第三十四标的事情整理完毕,向上级送上起草好的报告书,刘继业下一步便带着几名卫士来到了第三十三标的驻地。
在第三十三标的司令部里,刘继业见到了自家结拜长兄,第三十三标标统赵声。
与一脸疲惫的刘继业相比,赵声气色更差,神色憔悴,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文鹿……”
“伯先兄。”
办公室里只有两人,刘继业除去军帽和赵声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却没想到对方退了半步,态度冷淡地问道:“林述庆是怎么回事?”
赵声所在的岳王会与同盟会一直关系紧密,林述庆自被他引荐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自然知道此次事件绝非表面的缘由。眼前这个结拜兄弟,摆脱不了干系!
刘继业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淡然道:“林述庆欲图在我第三十四标运动兵变,有破坏整个革命大势之危险!因此……”
“因此你便把他杀了!!?他可是革命志士啊!!!你!你怎能如此行事!?”赵声见刘继业似乎毫不在乎林述庆的死亡,语气淡然,顿时勃然大怒,一把上前抓住刘继业的领口怒喝!
“这是为了大局!”
“狗屁大局!!你怎么就能……能下得了手啊!!?你怎么就能对自家兄弟动手啊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良心哪!!!!?”
刘继业使力抓紧赵声的双手,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对视。
良久,赵声才忽然松开刘继业的领子,退后了两步,平复心情后厌恶地看着刘继业问道:“你可是背叛革命,前来拿人了?”
“绝无可能!!排满复汉是小弟我毕生志愿,怎可能与清廷同流合污!?”
赵声面露惊讶,旋即不解之色。他痛苦地捂着额头问道:“既然你没有背叛革命,那么为何……要将林述庆……?”
“伯先兄不懂,这是为了大局,是为了革命之最终实现。”
“在必败之萍浏醴中,杀一林述庆能让我得到端方之信赖,方便未来趁其不备下手。可以以此为机会统合第三十四标的力量,将一些排斥革命的军官诬为林述庆党羽赶走,方便第三十四标进一步靠近革命。”
“大局……”赵声不屑之神溢于言表,对刘继业的解释几乎没有耐心听下去。只是最后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激愤,低吼着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徐绍桢让我负责调查我们第九镇内部的革命党情况,我这次来表面上是对第三十三标进行调查……实际上,是给你提醒的!”
“哦?”赵声神色一变,有些意外,不明白‘提醒’的意思。
“崔亥安向徐绍桢告密,称伯先兄你招募了许多相熟的乡里乡亲,其中有不少人有可能从事革命。此外,徐绍桢本人也打探到伯先兄在家乡办理的新式学堂,传授的思想比较激进。”
赵声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依然难看:“文鹿你没拿着这个消息去告官,真是难得……”片刻后,见刘继业沉默不语,最后还是轻声问道:“他们可掌握了确凿证据!?”
“暂时没有……所以才委任小弟我来调查伯先兄你……当务之急,是伯先兄你必须把自己撇清嫌疑!”
听到刘继业声音中关切的情绪,赵声虽不领情但态度稍稍改变了一点,继续问道:“文鹿你所谓的撇清嫌疑,究竟是什么?”
毫无犹豫,刘继业大步上前朗声道:“无论如何,第三十三标必须找出几人来交差,地位不得太高也不得太低,最好是行为思想激进却与伯先兄你本人无牵扯,或者绝无可能拉入革命阵营之人。伯先兄你给我找出这几人后,我自然可以想方设法帮你摆脱牵连。”
“你是说……和你一样?”
虽然感觉到赵声言语之间的嘲讽,刘继业还是点头道:“直白点,就是这个意思。”
“你!!”赵声猛地食指指向刘继业的脸,片刻后却又泄气。
“余不像文鹿你,能绝情地将自家革命弟兄出卖了……哪怕能免去余的嫌疑,余也是不会做的!”
“伯先兄!!”
赵声挥手制止欲图说服的刘继业,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标统又有何用?若这个标统位置是靠出卖自家弟兄才换得的,余宁愿不要!!”
“伯先兄差矣!你继续为标统方能最大可能地发挥作用,为革命而努……”
“文鹿别说了。”赵声再次打断刘继业,决然道:“为兄是断然下不了这个手的!余打算就此请辞!”
这是赵声的选择,刘继业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果这是伯先兄的选择,那也没有办法了。”
赵声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表情纠结又复杂,心中难受到了极致!
“文鹿……虽然不知你怎会变成这样……但……后面第九镇新军的革命活动就要靠文鹿你了!”虽然赵声无法原谅刘继业的所作所为,他却知道刘继业并未投靠满清,只是在革命方法上过于极端、过于冷酷冷血了!
是盟友而非同志!
赵声宁愿辞职也不愿破坏自己心中的底线。虽然在刘继业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赵声他本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小弟明白了,伯先兄离职后将去何处?”
赵声自嘲地笑了笑:“同盟会已成立一年,我却还未见到黄兴、孙文等领导……我打算再次东渡日本,到同盟会总部去效力。”
“既然如此……请兄长一路平安,待革命成功了再好好畅饮吧!”
经此一事,兄弟二人之间已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