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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茶楼会友
(从即日起,更新时间调整为单更时,早上九点、若双更,则早九晚九:))
伴随着木质楼梯‘咯吱’的声音,一身军装的赵声走上茶馆的二楼,一上来便看到临窗而坐的刘继业,笑着招手道:“文鹿!久等了!”
此刻已是下午时分,夕阳散射金光,刘继业面前的茶桌上泡着一壶绿茶,他正拿着茶杯独自斟饮,见是刘继业后开怀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久违了,伯先兄。”
等赵声来到面前,刘继业先行一礼,赵声急忙回礼,不好意思道:“最近营里面公事繁忙,刚刚得以脱身,余连衣服都没换就来赴约,没想到还是迟了!文鹿莫怪啊!”
“哪里,小弟也是才到不久,你看,茶还是滚烫的呢。”
结拜兄弟二人对视一笑。
当初赵声接受刘继业的劝说,果然被徐绍桢所任用,一开始作为参谋参与第三十三标的筹划当中,因为招兵有功此刻在暂编第三十三标第一营担任管带,也算是中级军官了。
成军后大家都很忙,彼此时间都很紧凑,一直以来都找不出时间来相聚,直到一个星期前刘继业专程托亲随到第三十三标军营里头找上赵声,这才定下今天在茶馆相聚。
刘继业挥手招来茶博士,随意要了壶茶水和瓜子果仁之类的小吃,边喀瓜子边笑道:“你我兄弟许久不见,听闻伯先兄将家乡父老都动员起来,短短三天便招齐了一营所需的人数,得到徐统制的大加赞扬呢!更难得全营上下一心,伯先兄的军令得到完全执行……”
赵声挥着手,笑着打断道:“你就莫夸余了;与你这‘白面长身,一枪三命,刘大标统’相比,余可是大大不如啊!”
“什么一枪三命,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比起不需杀人立威,单凭一身虎躯便能镇住麾下交兵悍将的伯先兄,我还差得很远呐!对了,不如也给伯先取个匪号……就叫虎躯一震、王八之气,能文能武赵伯先罢!”
“好了好了,知道说不过文鹿你!”赵声边说边举手做出投降状。
“看伯先你狼狈的样子,家中大嫂怕是甚为不忍吧。”
刘继业自问自己这段期间已经忙得消瘦不少,却没想到多日不见的赵声更是神色恹恹,颧骨都有些下陷。不过一双眼睛还是雪亮的,说话声音也依然响亮。
“余常住军营之中,每日操心军务,哪里有多少闲情顾家……说来惭愧,自上任以来还未回家一次。”
刘继业点了点头,看着赵声的眼睛道:“我听说伯先兄最近时常带兵行军至江宁郊区明孝陵?”
“正常的军事演习而已。”赵声面色不变,轻轻抿了口茶水。
“不过风声却传伯先兄你在明太祖遗像前怒斥异族侵略啊……你我兄弟,又有何不好说的?”
赵声见刘继业关切,笑了笑,大方承认道:“确实如此,余演说有明兴亡及满族凌虐事,于是兵士皆知祖国之仇,誓以死从烈士起义……在余之感染下,第三十三标中已有许多军官和士兵被余所感染,加入同盟会发誓与满清斗争到底了!”
“虽是如此……不过这样行事还是太过张扬了;三十三标千多官兵,上下必有求荣求官心情的小人、也必存在对满清愚忠的腐朽之人……兄如此行事,太容易引起注意、也太容易给他们把柄了!现在远未到革命之时机,还是应该谨慎一些继续潜伏为妙。虽然统制徐绍桢思想新派,但是两江总督端方作为满人,却对我革命党深恶痛绝啊!”
“文鹿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赵声这句话说完,想到对方毕竟也是关心自己,又是好兄弟,语气软了软道:“就算暴露了,杀我一人又何妨?只要能将革命之火传播下去、让更多人觉醒,加入到吾等之行列中……牺牲一人之躯而换十人觉醒,这样的代价太值了!”
理想主义的赵声思考问题的角度与刘继业不同,刘继业虽有心再劝自己的大哥,但是也知道没有什么用处,最后还是只能叹口气。
为了气氛不至于冷场,刘继业只有转移话题。
“最近右立在上海混得有声有色啊。”刘继业将桌角处的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推向赵声,封面‘苏报’二大字清晰可见,而其中放在首页的文章署名者正是应该呆在监狱中的王东,不知怎样在狱中写了文章,拿出去刊登了。
“此篇文章继续了腊肠书……不,革命军之风。虽然逻辑欠缺,但胜在感情丰富,极善于引发热血青年之共鸣。”
赵声颇有兴趣的接过报纸,仔细阅读着,发觉自家小兄弟的文笔越发熟练了。他一边看着,刘继业在旁出声道:“从制度分析日俄战争之果,日本因民主立宪之体及民族统一而战胜沙俄之**独裁和分散民族,由此足证民主远胜**、民族国家远胜分散民族之国。由此延伸至中国若想重立世界民族之林,则必须排除**、分散之满清,建立统一民族之民主国。右立的这一观点还是颇为新颖的。”
“现今右立在上海进步文学界的声望大涨,已是能与蔡元培、章炳麟相提并论之人了……听说连鉴湖女侠与陈天华也写信赞扬其斗志。”
反复两次读完这篇文章,放下报纸,赵声心情一时大好。不光是因为看到一篇颇为精彩的革命雄文,也是为王东所获得的成就感到欣喜。他一边轻敲桌面,一边道:“确是好文,不过此类报纸与文章最好别在军营内发布,免得引起清廷猜忌。”
刘继业点头道:“伯先兄放心,小弟自然会注意。这份报纸也是小弟托入沪公务的族人带回,只在家中存放绝不会带入军营之中。”
“如此甚好。”赵声向后靠了靠,窗外吹来的一阵寒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前一阵子江宁的天气还算暖和,早些时候所下的一点积雪也都已融化,但是就在两天前气温骤降,虽然还未下雪但是地上、墙脚都已结满冰霜。
“不过话说回来,小弟受右立启发,也是准备写点东西出来。当然,不会如右立般露骨宣扬革命,此书内容也仅是就日俄战争之经验乃至当今世界局势变迁表示看法。届时还望能给伯先兄斧正。”
赵声来了些兴趣,笑道:“倒是一直没有听文鹿你提及满洲之经历,你倒是说说此书核心论点为何?”
刘继业轻咳一声,将座椅往桌子拉近了一些,正声道:“大事必有所以致之者多也。日俄战争之结果、日本之胜、沙俄之败,不可简单归咎于民主**之分、或者民族与非民族之别。诚然,日本为一单一民族国家,与动辄数十民族之俄军相比自然有一定优势。然若仅以此便推断出俄军之败因,则未免一斑窥豹了。俄国在满洲之最终失败,乃多因造成。同理,日本之胜利,亦是多因结果。”
赵声听后认同地点头,赞道:“文鹿乃老成之言也。”
刘继业继续道:“且先从日本之胜因说起;首先其拥有先发制人之势,利用沙俄之大意从开战伊始便博得先机、其次日本数百年尚武精神加上甲午之胜极大助长了日人好战气焰,吾见一兵士之母送子临别前,嘱咐子曰‘吾愿汝马革裹尸为国捐躯’,足见日人轻生死、重家国,作战意志更为坚定。此外,日本获得英美资本家解囊相助,获得大量贷款得以支撑战争。当然,清廷表面中立暗地支援日本也有影响,然而吾以为日本最为关键之优势在于地理!正是由于战场在亚洲,使日本得以发挥全部实力。与之相反,俄国由于地势太远,西伯利亚铁路运力不足,一是增援缓慢容易让日本形成局部优势、二是补给远不如日本便捷、三来战局距离遥远造成国民漠不关心。”
“当然,日本之胜也有颇多运势,俄军指挥官库洛帕特金之愚蠢、日军冒险进攻获得成功、沙皇之判断失误都助长了日军之势。以上因果结合,最终使实力弱小之日本赢得了这场战争。”
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刘继业抿嘴一笑道:“当然,现在分析成败脱不了事后诸葛亮之嫌疑,最关键的,还是日俄之战对世界格局乃至中国情况之影响。”
赵声听到与中国相关,顿时来了精神:“最近日本在满洲逼袁项城签下了割让满洲权益之条约,全盘继承了俄国之势力,实在是让我国人失望!余每思至此,都心生不忿!想若无我国援助,他日本哪里能赢得了俄国!对此文鹿有何见解?”
刘继业沉声道:“当今世界列强信奉现实主义霸权外交,简单来讲便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作为日本而言,其发动战争之根本原因自然是为了其本国利益,绝非什么日清友善。”
“击败俄国后,日本以及其他列强必然意识到日本在亚洲具有得天独厚之地理优势,足以打消任何列强在亚洲与日本作战之念头。未来岁月中,日本将成为亚洲最强大之势力,也将成为最能引导中国政治走向之国家。”
“对于中日之间关系而言,击败了俄国的日本已经不再需要拉拢我国,必将与列强一般进一步蚕食我国利益来壮大自身。同时由于其地理优势,加上控制了整个南满之经济、交通走向,必将成为未来我中国北疆……不,全中国之最大威胁。庚子国难证明西方列强由于地势原因无法长期占据中国,纵观世界唯一有此能力的只有日本而已!”
“另一方面,俄国在亚洲受挫,其战略重心接下来必然转移至欧洲,势必与中欧列强如德国、奥匈帝国发生冲突。巴尔干半岛之塞尔维亚乃斯拉夫民族,历来被俄国视作其在巴尔干地区之代理人。同时此塞尔维亚又与奥匈帝国有着严重分歧、而半岛其余诸过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等也是政局混乱不稳,若俄国战略重心转移至此,未来必然增加冲突,吸引列强注意力,同时还有很大可能引发席卷欧洲全部列强的世界大战。”
“无论如何,随着俄国重返欧洲,接下来的时间欧洲列强注意力和战略重心都将转移至欧洲,其在亚洲的重点将主要放在维持现状而已。随着欧洲列强在亚洲地位逐渐衰弱,加上日本在亚洲的强势,必然会逐渐使日本与其余在亚洲有利益之列强发生矛盾!对于我中国而言,未来数十年为了抵消日本的势力,应该着重注意英国、美国之支持。联英美而抗日,将成为中国所应当施行之国策。”
“若中国能够崛起并抓住列强重心回移欧洲的时机,则百余年间丢失的权益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反之,则此权益将被日本所夺取进而威胁中国之存亡。”
说到这里,刘继业笑道:“至于中国如何崛起,首在排满、次在工业化、最后在社会改革。但这就不适合在第一本书内描述了。小弟准备待此书出版后,再另起一笔名,以续前作之缺……”
赵声点头表示同意道:“自是如此。不过就算书内无革命之宣传,余还是很期待能一览此书啊!”
转而,忽然想到了什么,赵声侧身低头问道:“不知下本书会否出现文鹿提倡的……‘国家主义’?”
回到江宁后,刘继业与赵声也见过几次面,互相聊过、赵声对刘继业鼓吹的国家主义也略有了解。虽然他觉得这个主义听上去是为**招魂、不够先进、不够革命,不如孙文的三民主义悦耳,而且其中啥‘剥削’啊、‘生产资料’啊、‘阶级矛盾’什么的听上去不舒服,但是一来提倡者是自家结拜兄弟、二来目的也是排满复汉,因此就并未多说什么。
刘继业喝尽杯中茶水,嘴角微微上扬:“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