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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相差如此悬殊,夏树还能称呼对方“阁下”,在旁人眼里已是相当有风度,可眼前这受了伤的妇人毫不领情,她依旧怒目相向,眼底的恨意透着冷厉之意。
见对方如此顽固,夏树遂用法官那般铿锵如铁的语气威压道:“巴克利夫人,你是否想过,把你丈夫送上绞刑台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代表全体爱尔兰人意志的国家律法。无论是在哪个欧洲国家,走私偷税金额极大,并且勾结外国情报机构,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你应该为他们的灵魂祈祷,而不是听信外国敌对势力的教唆,甚至于加入刺杀爱尔兰国王的行列,堕落成为罪大恶极的叛国者!”
妇人冷哼一声,出言反驳道:“在如今的英国,只要交出足够的罚金,走私金额再大也不至于被绞死,至于你们的法庭所认定的里通外国就更可笑了,巴克利家族跟英国的几个贵族世家都有联姻,有书信和交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之所以对巴克利家族施以严惩,归根结底是窥觑北方贵族世代积累的财富!你们绞死巴克利伯爵,囚禁他的继承人,为的不就是将巴克利家族的产业和积累据为己有吗?否则的话,你们拿什么去偿还欠德国人的贷款?就靠爱尔兰的土豆和乳酪?”
夏树双手抱在胸前,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瞧着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口气稍缓:“好吧,巴克利夫人,我想你应该不是爱尔兰人对吧?”
妇人本不屑于回答,但她盯着夏树的脸看了足以喝下一杯茶的时间,似乎受到了某种东西的触动,居然松了口:“一半爱尔兰、一半英国血统。”
夏树低下头,在离她两米的地方踱步。巴克利家族属于旧盖尔贵族的一支,但在英国统治爱尔兰后,他们逐渐皈依新教,那么这位巴克利夫人也应当是新教徒。
“在这个世界上,没见识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你有可能被魔鬼骗走灵魂,懂我的意思吗?一个国家的兴盛与否,取决于它的全体国民,也就是说,爱尔兰的整体国力是由四百五十万爱尔兰人的力量共同构成的,区区几个贵族所占到的比例就好比一头羊身上的几缕羊毛,如果我们到了要靠收刮几个贵族家庭的财富来偿还债务的地步,那么离王室和政府的垮台就不远了……巴克利夫人,你可知道,爱尔兰现在每个月可以依靠造船、汽车、飞机以及工程输出赚取两千多万马克,这比过去一年的农牧产品出口利润还要多。”
对于夏树的阐述,坐在地上的妇人一脸的惊讶和不信。
如同在公众场合发表讲演,夏树用清晰的思路和生动的感情展开心理攻势:“如果你最近去过利默里克,看看日夜开工的造船厂,看看工厂的新式工业流水线,看看繁忙的四大航空港,看看大街上的商店、餐厅有多少外国人在消费,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这些是否可信。外国敌对势力之所以要挑唆爱尔兰的新教徒反对政府,就是因为爱尔兰的崛起让他们的国家利益受到了影响。到现在为止,爱尔兰造船业已经达到了英国战后规模的三分之一,英国的许多造船厂正面临着开工不足的困境;爱尔兰航空工业的产量产值是英国的一倍半,英国制造的飞机只能卖给本*队;爱尔兰的汽车工业在飞速扩充,英国不得不依靠关税来保护本国的汽车工厂……想想这些,再想想巴克利家族区区三百多万马克的财富,你还觉得我们是为了贪图金钱而施以暴政吗?”
在夏树的慷慨陈词面前,妇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深深的惊讶,居然隐隐流露出了懊悔之意,然而这丝善念就像垂死者的回光返照,转瞬便被更深的怨恨所掩盖,她疯笑几声,厉声叫道:“难怪人们说你是欧洲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君王,果然是巧言善变,但无论你如何解释,也挽回不了巴克利家族的悲剧,更改变不了巴克利伯爵还有我丈夫魂归地府的事实。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两条生命对你来说贱如蝼蚁,我虽然没机会亲手为他们报仇了,但是会有人做到的,会有人做到的,很快,我保证,很快……”
“这位女士,你的感情实在太狭隘了,公理、道德、人伦在你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吗?”夏洛特轻灵悦耳的声音犹如雨夜的一道闪电,点出了妇人这般执念的症结所在。
妇人止住了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走到爱尔兰国王身旁的年轻女子,迟疑片刻,嘴角泛起了嘲讽的笑意:“你是希尔家族的夏洛特,四年前我在利默里克的一次宴会上见过你,你的祖父希尔公爵当时是芒斯特地方军事长官。哈!你们的感情还真如传闻那般坚定,要是有人活生生把你们拆散,让你们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你们还会在乎所谓的公理道德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反驳确实犀利,不仅夏树感到不悦,连夏洛特的表情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在这时,妇人突然想要冲上前来,却被看守她的士兵死死压住,剧烈的动作扯疼了她的伤口,身体与精神的痛苦一齐作用,促使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叫。
夏洛特被这情景吓了一跳,她连忙捂住耳朵,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夏树怀里躲。
夏树终于意识到,跟这种失心疯的人讲道理简直是白费口舌,他挥手示意士兵们将她押到一边去,而后揽着夏洛特往湖边走,好生安抚了几句。夏洛特这些年饱经情感折磨,意志比从前坚定了,但内心底难免留下不愿触及的痛处,所幸有夏树陪在身旁,碰到这种状况最多也只是情绪低落一阵。
“她会被处死吗?”这是夏洛特沉默过后的第一句话。
夏树皱起了眉头,最初制定爱尔兰王国的宪法和律法时,考虑到国家刚刚独立,政局很不稳定,他力主采取相对较宽松的刑罚裁量,也即“刑新国用轻典”,然而与人合谋杀死现役军人,意图行刺国王,两项皆是重罪,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的话,被判处绞刑必成定局。
见夏树如此表情,夏洛特便已知晓答案,她没有为这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妇人求情,也没有问巴克利家族受到制裁的真正原因,而是依偎在夏树身旁,轻声叹道:“希望天堂没有恩怨纷争,那样的话,等我们过完了苦扰烦忧的一生,便能享受到真正的宁静。”
天堂究竟是什么模样,夏树无从知晓,当年在布罗姆伯格王子领地的那段美好时光,已然是最接近理想状态的生活,可惜那样的岁月注定一去不复返。
尽管巴克利家族的遗孀固执生硬、冥顽不灵,但透过与之交谈的字里行间,夏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在驻军部队抵达之前,他以现有力量做了妥善的防御部署,使得埋伏在巴利香农的袭击者找不到任何机会。几个小时后,随着第一批援军的抵达,他开始组织反击——在当地警察和政府官员的配合下,军队对整个巴利香农镇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对所有出现在镇内的非本地居民进行了细致的身份核查,当场拿下数名意图不轨的分裂主义者。
初战告捷,夏树在军队的严密护卫下进入巴利香农,对该镇的全体居民作了讲话,并让各地的主要报刊将他在巴利香农所遭遇的前前后后登载出来,此举取得了安抚民心的显著成效,狠狠打击了分裂主义者的气势。以此为政治契机,夏树力主组建了国家安全部,将军方、警察、海关等部门的情报资源整合一处,并且成倍扩充规模,使之成为保卫国家安全的一道无形防线。
巴利香农事件发生的两个月后,爱尔兰皇家卫队协同国家安全部在贝尔法斯特一举捣毁了国内分裂主义势力的最大组织“赫尔堂”,击毙其大小头目及成员四十余人,捕获二十多人,并对该组织举行了公开审判。这场公开审判受到了多个国家的广泛关注,让世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者的理念和手段,而是他们与英国政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随着一些有力证据的披露,英国首相博纳-劳因外界压力被迫辞职,陆军大臣基钦纳因涉嫌滥用职权而受到调查,虽然在王室的干预下,调查结果不了了之,但基钦纳本人的声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差点提前结束了他的军人生涯。
另一方面,从巡视北方开始,来自英国的未婚女性夏洛特-希尔在公开场合与同样未婚的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陛下结伴出行,并被允许自由进出爱尔兰王宫。时隔六年之后,这段感情再一次成为了整个欧洲家喻户晓的话题,人们讨论的焦点不再是他们的故事本身,而是固执的爱尔兰人是否愿意接受一个英国女人成为他们的王后。
爱尔兰被英国人统治了700多年,而且在1800年到1915年的这一个多世纪里被完全并入了英国的版图,如此久远的历史渊源却没有给爱尔兰和英国带来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英国人对爱尔兰态度往往是轻蔑和不屑,受英国人欺压、剥削,留下了一道道历史血痕的爱尔兰人对英国则更多是憎恶与仇恨。因此,他们可以轻易接受一位德国皇室成员当爱尔兰国王,并心悦诚服地向他宣誓效忠,却对他一直深爱的英国女人表现出冷漠甚至抵触的态度,而这种态度之所以没有被激化,或许只是因为王室和政府还未通过任何方式宣布国王要迎娶英国女人,一旦这种显而易见的意向成为了现实,爱尔兰民众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外界早已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