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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下半叶,奢华的帝都维也纳有一位英俊的年轻帝王,统治着欧洲第二大帝国。他血统高贵,是有着600年历史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嫡系传人;他异常勤奋,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洗冷水澡,睡行军床,能熟练运用他的子民的八种语言,还有一位异常美丽的王后,他们过着王子公主童话般的生活。可是等到他68年的统治生涯结束时,一切都恍然如梦,他的弟弟在南美被人枪杀,妻子在日内瓦被人刺死,儿子年纪轻轻就厌世自裁,选定的继承人被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刺死,他为此发动的报复性战争使数千万人倒在血海中,也使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帝国风雨飘摇……
这个人就是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
1916年11月底,约瑟夫皇帝驾崩,维也纳满城缟素。奥匈帝国是上一场大战的主要策源地,而奥匈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一塌糊涂,这使得老皇帝弗兰茨-约瑟夫的国际声望大受影响。可即便如此,当他去世的噩耗传出,数十个国家的君主和政府首脑相继发来唁电,皇帝、国王、首相以及王储、亲王、大臣纷至沓来,如此浩荡的场面,放眼欧洲也仅有英王爱德华七世的葬礼能够媲美。
在约瑟夫皇帝下葬的前一天,夏树从爱尔兰赶到维也纳,一则吊唁这位勤奋爱民的君王,二则拜会那位即将接管这个庞大帝国的幸运儿,探讨一下未来两国关系发展的走向。
大战之后,跟如日中天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相比,奥匈帝国的影响力仍局限于欧洲南部,由于加利西亚的工业在战争期间受到了一定的破坏,它的经济发展水平仅与战前持平,民众的生活状况依然两极分化严重,帝国境内的斯拉夫民族并没有完全安分下来,而是以更加隐蔽的方式反抗日耳曼人的统治。可以说,战争的胜利没有给奥匈帝国带来实质性的好处,它仍旧是那棵外强中干、摇摇欲坠的大树,内有外环、风雨飘摇的处境甚至比奥斯曼土耳其还要糟糕。基于这些因素,对夏树和他的爱尔兰王国而言,拥有5500多万人口和8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吞并塞尔维亚、部分波兰和乌克兰地区之后)的奥匈帝国并不是一个牢固可靠的盟友,在某些时候,它反而可能成为拖累,但这并不意味着奥匈帝国是不值得结交的朋友。奥匈帝国机械制造和军火工业位列世界第四,只在美国、德国和英国之後;奥匈帝国在欧洲的资源总储备量和总动员兵力之丰富只少於俄国,农产品产量和原油产量为全欧之冠,而重炮部队质量更遥遥领先其余国家,名列世界第一。
对于出生在父辈那个年代却活跃到了20世纪的约瑟夫皇帝,一贯目中无人的德皇威廉二世却展现出了少有的敬意,在得到约瑟夫皇帝死讯的第二天,他便动身启程,是各国君主当中率先抵达维也纳的一个,随行的皇室成员包括皇后维多利亚、皇储威廉、公主维多利亚以及海因里希亲王夫妇等,以首相贝特曼-霍尔维克为首的帝国政要和军队将领们亦组团前来,如此高规格的出访,在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历史上当属首次。
葬礼的气氛是沉重悲痛的,然而来自各个国家的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贵聚集于此,哀悼之余,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场鱼龙混杂、各怀心思的大聚会。在维也纳市中心的霍夫堡皇宫,夏树不出意外地遇上了从英国来的吊唁者——乔治五世并未亲自到场,而是由爱德华王储携玛丽长公主代表英国王室前来致哀。
一年前,当夏树初次以爱尔兰王位候选人的身份造访英国时,年轻的爱德华表现得那样的谦逊友善,甚至让人觉得他是打心里佩服霍亨索伦家族的天才人物,亦让人对英国、爱尔兰这两个分家兄弟的未来关系充满揣测,然而两人形同兄弟的亲密关系仿佛只是南柯一梦,梦醒时分方知人心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爱德华的这种变化是蓄意而为还是无奈之举,夏树不屑于去寻找答案,因为有时候知道答案也解决不了问题。随着贝尔法斯特危机以英国的妥协而落幕,英国人对爱尔兰的仇视心态空前深重,两国王室、官方的往来以及民间贸易额都降到了历史冰点。
缘于这般前因后果,在哈布斯堡王宫初见时,夏树与爱德华冷眼相视,彼此点头,算是尽了最基本的礼节。
曾对夏树一见倾心的玛丽长公主,此刻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夏树没有主动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向了被众多宾客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卡尔。约瑟夫皇帝驾崩之后,他立即以皇储身份继任奥匈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其间没有任何的波折,至于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国王的头衔,要待在维也纳和布达佩斯分别举行的加冕仪式之后,才会归属于这位只比约阿希姆年长三岁的青年。
卡尔不仅年轻,在费迪南大公遇刺身亡之前,他只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普通一员,从未接受过以帝国继承人为身份标准的培养,这一点跟英王乔治五世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以夏树从霍亨索伦皇族分享到的情报,这位年轻的帝国继承者在性格喜好方面似乎跟故去的费迪南大公有不少相似之处,例如他们在民族政策上都主张宽容,热衷并支持海军发展,但他们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说卡尔对打猎远不及大公那样痴迷。
在离卡尔四五米的地方,夏树静静矗立,看着哈布斯堡家族的新领袖在面对众人恭维时的言行举止。过了好一会儿,卡尔终于意识到在人群之外有这么一双特别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推脱了众人的簇拥,主动走向这位因“爱尔兰时速”而声名大噪的年轻君主,举起手中的香槟。
“敬永留我们心中的弗朗茨-约瑟夫。”夏树道。
“敬不朽的弗朗茨-约瑟夫。”卡尔道。
抿了口酒,卡尔单刀直入地问:“一直很好奇,爱尔兰战后快速发展的诀窍是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德国政府的经济援助,光靠那些资金,解决四百万人的生计问题尚可,要让一个没有工业基础的国家迅速建立起现代化的造船业和汽车、飞机、食品制造业,还有大型炼油厂,同时兴建一座百万人口的大都市,简直是20世纪的头号经济奇迹!”
爱尔兰近来发展迅猛的奥秘,无非是借着民心所向的大势,以外部的经济援助和大量贷款为源动力,利用基础建设拉动内需,再以国债和新贷偿还贷款,如此往复,空手套白狼似的给爱尔兰带来了畸形的经济繁荣。致力于战后复兴的欧洲国家,对民用船舶飞机有着较大的需求,而爱尔兰又以战略投机的方式获得了大量的军事订单,这些都给爱尔兰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后续动力,正可谓是时事造就了奇迹,经济学界对此早有研究,不少报刊也都登载了评论文章,有的精辟到位,但也有一些鱼目混珠甚至谬之千里,常人看了不免云里雾里,而且单纯模仿难有成效。卡尔这话说得圆润得体,却不知是客套罢了,还是真心求教,所以夏树微微一笑:“说起来既简单又复杂,如果陛下感兴趣的话,我们不妨找个时间,一边喝茶一边详谈,如何?”
卡尔应道:“最近事务繁忙,若能邀得陛下在此逗留数日,容在下抽空讨教,自是求之不得。”
葡萄牙危机已过,国际局势重归稳定,而爱尔兰的政治、军事、工业、经济各方事务皆已步入正轨,有那么一群古板严苛的德裔官员盯着,夏树肩上的担子轻松了很多,倒是时不时被固执的德国皇帝拉来充当高级造舰顾问,因而不介意在奥匈帝国境内多呆上一些时日,去维也纳的森林温泉疗养之城巴登放松一阵,让自己的单身生活也能够过得多姿多彩。
于是,夏树回应说:“上次造访维也纳还是十年前的事情,此番机会难得,计划是在陛下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细细品味维也纳独一无二的魅力,若陛下不介意的话,我还打算带着臣属们前往普拉港小憩数日,享受一下地中海岸的温暖阳光。”
普拉是奥匈帝国海岸线上当之无愧的明珠,它既是一座繁忙的商业港口,也是意大利独立之后奥匈帝国海军的头号海军基地,这里的现代化造船设施建造出了颇具特色的联合力量级无畏舰,它们也是当前奥匈帝国海军的战略核心和精神支柱。所以听到夏树言语提及此地,卡尔稍显意外,但他眼珠子一转:“在下正有意将下次会晤的地点安排在普拉港,既然行程吻合,我们就这样敲定下来,如何?”
言语之间,夏树听出对方另有意图,此事敏感至极,根本不便于在这样的场合直言。哈布斯堡王朝曾在历史上经统治过半个欧洲,霍亨索伦王朝则是新的欧洲霸主,两者各有辉煌。以奥匈帝国的现状,奥地利人不可能再跟德国人竞争对德意志世界的领导权,但要唯唯诺诺地顺从于德国皇帝的意志,维也纳的新统治者显然心有不甘,偏偏威廉二世这次带着众多皇室成员以及军政大员前来,吊唁慰问的诚意十足,却也是在奥地利广收人心,想让居于统治地位的日耳曼贵族倒向甚至投靠德国。如若德国和奥地利合并,不仅将在神圣罗马帝国消亡后首次实现日耳曼民族的完全统一,还能够让德意志帝国的工业、经济、军事实力更上一个台阶。退一步说,即便奥地利人忠于自己的皇帝而拒绝合并,王公贵族乃至军官团的立场态度也会极大地削弱奥匈帝国的外交独立性,使之重蹈大战后期的覆辙——在军事战略上完全受制于德军总参谋部,政治外交也基本是唯德国马首是瞻,说好听些是无比亲密的盟友,其实扮演的不过是傀儡跟班的角色。有关于这一点,既见诸于英俄两国君主的私人信函,也能够在沙俄军队的作战动员口号中听到,而这种不对称的关系也被普遍视为是奥匈帝国在战后“分赃”最少的关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