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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号被击沉了!”
得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时,“虎”号舰桥里的英*官们第一反应都是朝左舷方向观望,而在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场面之后,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贝蒂。
这支战巡分队该何去何从,决定权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随着战巡“不倦”号和超无畏舰“帝王”的相继沉没,战斗的形势已经变得对英国舰队十分不利,如若贝蒂分队有失,几乎提前宣告了英国海军在法罗群岛海战的失败。
这时候,贝蒂竟没有片刻的犹豫,他恶狠狠地瞪着那艘被“虎”号打得起火冒烟的德国无畏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音节:“打沉它!”
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贝蒂的战斗指令旋即传达到舰桥上部的射击指挥室。这里的负责人是英国皇家海军上校大卫-哈特,他原先在战列巡洋舰“新西兰”号上担任射击指挥官,日德兰一役,“新西兰”号被德国舰队击沉,幸而友邻舰艇救援得力,包括哈特在内,有一多半舰员存活下来,他们随后转往其他战舰任职,哈特则放弃了担任一艘轻巡洋舰舰长的机会,毅然选择了刚刚完工的“虎”号战列巡洋舰,复仇的决心不言而喻。
之前的射击,“虎”号的主炮齐射连续对目标战舰形成跨射,并且取得了至少两发命中、六发近失的成绩,再加上“皇家公主”号的战果,那艘德国无畏舰已经挨了三发13点5英寸口径的穿甲弹以及诸多近失弹。别看这是一艘1910年以前建造的德国战舰,抗沉性能迄今依然是一流水准,换了是美国、法国、意大利、日本或者奥匈帝国任何一个国家同时期建造的主力舰,面对这样的攻击,恐怕早已重伤不支,倾覆在即了。
尽管硝烟以及德国人释放的烟雾对测距结果有所影响,哈特上校依然带着他的团队迅速而准确地计算出新的射击参数,然后将其传递给各主炮塔内的炮手们。
“右舷齐射准备就绪,主炮全装穿甲弹,敌舰方位4230,距离9720,随时可以开火!”
副手的报告让哈特上校轻闭双目,右手在胸前飞快地划了一个十字,祈祷上帝能够赐予他和这些不列颠勇士击败强敌的好运,接着,他亲自按下射击电钮,同时击发“虎”号这12门威力强劲的45倍径13点5英寸主炮。
在伊丽莎白女王级服役之前,英国海军最强大的战列舰是装备10门13点5英寸主炮的铁公爵级,“虎”号的出现无疑将这个“最”向前推动了一大步。数周之前,当“虎”号第一次在英吉利海峡进行实弹齐射时,在场的英军官兵无不为它的完美表现感到振奋,许多人内心底都期待着看到它用猛烈炮火击沉德国主力舰的那一幕。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随着“不倦”和“帝王”的战沉,“虎”号所担负的责任和使命更显重大。
声势浩大的齐射过后,浓浓的发射药硝烟在“虎”号的右舷前后弥漫,待到它们完全散开之后,那些重磅炮弹已然飞过战场砸落海面。只见一根根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瞬时之间,目标战舰几乎从视线中消失了,只能透过大团水浪的间隙窥见它那带有干扰涂装的灰色舰体。
这个时候,测距仪的主操作员,一名资深的海军士官,用亢奋的音调让他的同伴们一阵狂喜:“打中目标……爆炸了,敌舰发生爆炸了!”
哈特恨不得立刻振臂高呼,一泄心中的压抑,可自己的下属只是匆匆一瞥,有可能出现错误判断,所以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双手平端着高倍望远镜。目标战舰所处的位置确实有大量的黑色燃烟,而且隐约可以看到空中飞舞着一些碎块,这是发生猛烈爆炸的标志。
看到这个情景,一名军官急不可耐地叫道:“它完了,我们干掉它了!胜利属于不列颠!英王万岁!”
远处海面,被炮弹轰起的水浪开始下落,由此形成了一堵视线难以穿透的水墙,只有耐心等待它消失,才有较大把握判断目标战舰的实际状况,可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虎”号官兵也难以安生地度过。德国主力舰的大炮射速本来就快,且有三艘无畏舰攻击“虎”号,平均下来不到二十秒就有一轮齐射到来,“虎”号承受的压力是整支英国舰队当中最大的。
若非贝蒂这样既有胆识又有魄力的指挥官,“虎”号和“皇家公主”恐怕还在舰队阵列中一边跟德国人的无畏舰对射,一边听候旗舰调遣。
“虎”号的射击指挥室处于主舰桥上部,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有着8到10英寸厚的装甲外壁,因观察测距之需而开设了多个观察窗,这些观察窗使用了非常厚实的钢化玻璃,但抗打击能力相比舰桥中部的司令塔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站在右舷一侧,哈特上校目睹德国人的炮弹划空而来,就在他看到炮弹在近舷海面轰起水浪的同时,舰壁、地板以及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震动,巨大的爆炸声带着骇人的压迫袭来,他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但意识的丧失只持续了几秒,他很快清醒过来,首先感觉到的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温热液体从额头滑下,视线一片猩红,他伸手一抹,大把的鲜血让他的心猛的一沉。抬起头,周围的光线明亮了一些,这是因为射击指挥室右侧被轰开了一个打洞,劲风卷着雨水钻进来,冰冷冰冷地直往脸上扑,身边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骸,测距仪、控制盘以及这里大多数仪器设备都已经面目全非。
片刻过后,哈特觉得耳朵的听力稍稍恢复了一下,隐约听到旁边的传声筒有声音传出,却分辨不了声音的内容,这种感觉糟糕极了。他努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除了脑袋挨了一下,左肩右臂也被割了好几个大口子,这幅躯体只差一点就成了筛子,但活着就已经非常走运了。负责测距仪的那三名士官,有一个直接被弹片切成了两截,有一个浑身是血地仰躺在椅子上,还有一个被巴掌大小的钢铁碎块穿透了左胸。
面对此情此景,活着的哈特却比死去的战友们还要痛苦,因为在余下的战斗里,性能优越的射控系统已经无法再为这艘战力巡洋舰贡献任何力量了,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在看到救援人员赶来时禁不住放声大哭。如果“虎”号能够在逆境之中绽放耀眼光芒,他就算死也无憾,可如果这一战成为“虎”号乃至这支英国主力舰队的绝唱,就算活着回到英国,余生也必如行尸走肉一般……
哈特上校的苦楚,亦是戴维-贝蒂难以下咽的苦果。若以火力、航速、防护等主要性能进行综合加权,“虎”号肯定是这个时代超一流的主力舰,但它的领先优势还远没有达到一骑绝尘的地步,从脱离主力舰队的那一刻起,贝蒂和他的分队就选择了一条孤军冒进的道路。尽管贝蒂的设想是以巧胜力而非死力蛮干,德国舰队的从容应对让他钻不到想要钻的空子,这才有了眼下的不利局面。刚刚这一击,舰桥上部的射击指挥室几乎被轰飞,受到厚重装甲保护的司令塔安然无恙,贝蒂和他的幕僚军官们顶多受了些无关痛痒的擦伤,但射击指挥室的损毁在人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高速出击的德国大型鱼雷艇群正冒着英舰的阻击炮火不断逼近。
心里纵有一千一万个不甘,贝蒂还是冷静地下令整个分队全速左转3个罗经点。话音刚落,他的一名幕僚大声说道:“看,敌方僚舰正在释放烟幕,要掩护它撤出战斗了!之前的命中让它受了重创,再有一两次命中,我们肯定能把它击沉!”
若是舰上射控系统能够正常发挥作用,机动转向之后,“虎”号的射击准头也不会有太大幅度的下降,但此时的状况不但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
舰长奥诺哈少将以坚决的口吻对贝蒂说:“长官,请让我们跟‘皇家公主’先击沉它,再转向!”
贝蒂一语不发,奉命传令的军官不敢私自逗留。奥诺哈少将急了,他伸出两根指头:“两分钟,最多再给我两分钟,我们一定能够抓住这个转折点。”
“可是将军,我们的射控指挥仪……”贝蒂手下的一名幕僚军官想劝住奥诺哈少将,却见贝蒂举起左手,示意他们无需再多争辩。
“以‘虎’号的代价击沉德国人一艘普普通通的无畏舰,不值得。”
贝蒂的话让在场的不少军官感到讶异。
“我宁可失去一座主炮塔。”贝蒂留了半句话没说,言下之意,斯科特射击指挥仪对“虎”号的重要程度超过了四分之一的火力。
奥诺哈少将沉默了,而贝蒂的命令一经确认,“虎”号很快进入了全速转向状态。此时海面上本来风浪就大,加上全速转向的影响,战舰主炮的后一轮射击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准头,对那艘前部主炮塔发生大爆炸的德国无畏舰不再构成任何威胁。“皇家公主”号的射击要靠谱得多,但转向之后也未取得哪怕一次命中。就这样,那艘燃着大火、冒着黑烟德国战舰在轻舰艇的烟幕掩护下徐徐撤出了战场。
在“莱茵兰”号退出战斗之后,英德双方主力舰艇的数量对比变成了9比7,德国人依然握有相对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