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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吴回问花恨柳梦杀十三剑中不能够拆剑招的有几剑时,花恨柳坦言除了梦杀这一定式,其余十三剑中有十剑不能拆。
可是十剑不能拆只表示有三剑能拆,却不表示能拆成三剑。
就好比花恨柳是个木匠,他此时有十二条桌子腿,如果每张桌子有四条腿,那么他便只能安三张桌子;可是如果换成每张桌子三条腿的话,他便能够安装四张桌子。
花恨柳将能拆的三剑拆开,却重新组成了四剑,分别是“应许”、“觅踪”、“回眸”和“画眉”。
此时的梦杀十三剑或许就该改作“梦杀十七剑”了。
于威力而言,后面这几剑并不比前面的春锦、晨昏等高上多少,不过花恨柳却胜在一个“出其不意”上。
而这最后的一剑“画眉”,花恨柳却因为有别的心思在内,所以格外用心,威力也只比着梦杀差三分罢了。
杨简原本高悬着的心,终于在听到花恨柳那句“我予与人,青黛翠薄”时变得放下心来,不过,佘庆却感觉杨简握住自己胳膊的力道并没有减,反而比着原来还要用力几分,心中叫苦之余却听杨简又在不停叨唠,侧耳细听却不再是“他怎么会有事”,而是更为简短的几个词,听上去似乎是“酸腐”、“讨厌”这样的话。
吴回并不是愚笨之人,当花恨柳反问“谁说拆三剑便只能凑三剑”时他便知道一开始便是自己想错了,尤其是当花恨柳说出“一张桌子四条腿”后,他更是羞愤异常,脖子上的那道血线,便是他自己递上锋刃主动为之。
花恨柳却不遂他意,轻轻将剑往回撤了撤。
“怎么,你不想杀我?”吴回脸色苍白,冷笑问道。
“方才打赌已经说好,今天你不能杀我,我也不能杀你,只是要听赢的一方摆布。”花恨柳收回了剑笑道。
“哦,你想怎么折磨我?”吴回冷嗤一声,将头偏向一方不去看花恨柳。
“我不杀你,也不想为难你……你走就是。”花恨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吴回身后将插入墙中的断剑取下装回剑鞘中,随后又将自己握着的剑也插了回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防备的意思,完全将自己的后背面向了吴回,此时而回若是执剑去刺,至少有六成可能将花恨柳杀死,有九成可能重伤他。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杀了你吗?”
听出吴回的话语中终于有了一许出乎意料的情绪,花恨柳得意转过身来点头道:“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想杀你。”
“这是为什……难道是因为刚才?”吴回所说的刚才,是他救杨简一事,若是花恨柳承认这一点,他反倒不如死了才好。
“我说不想杀你……你救杨……咳!你救简儿,我自然感激你,不过这也只是我不能杀你的原因罢了。”花恨柳本意直呼杨简其名,不过他却想起之前吴回似乎以“简儿”相称时显得更为亲密,这才轻咳一声,面色微红地改口。
一旁的杨简气极而笑,嘴里轻哼一句。听到佘庆耳中却又是两个字:德性!
吴回此时却没有介意花恨柳对杨简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他在意的是花恨柳话中那一句“不想杀你”和“不能杀你”的区别。
不能,是做不到;不想,是做得到,但是不愿意做。
正如花恨柳所说,杀吴回他方才便能做到,只需要剑往前递一递,吴回便会死去——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反而许诺自己放对方走,确实也只有不想杀吴回才能够解释得清楚。
“为什么不想杀?”吴回皱眉,不甘心地问道。
“为什么?”花恨柳听到吴回的话后微愣,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不想杀他,唯有苦笑道:“说不上来……就是不愿意,不想……”
“哼!”吴回轻蔑冷笑:“懦夫!”
“可能吧!”花恨柳并不介意这个称呼,反正比这更令人不齿的称呼他之前也听见过,只是轻笑应道。
“如此……那便多谢了。”吴回骂完神色渐渐回复正常,他将手中之剑收起,花恨柳这才注意到原来吴回一直将剑藏在衣袖之中,想来是衣袖下有类似于倒钩之类的东西能够将剑卡住才显得看不出来罢。
说完话,吴回便要走,不过走了没有几步却又禁不住停下脚步,迟疑后问道:“你真不想知道为何于公于私都不能杀孔仲满?”
“想还是很想的……”花恨柳点头承认,见吴回那架势是要准备给自己解释的,忙又补充道:“不过之前便已经说不用说了……做人,说话要算数。”说到最后,连花恨柳自己都在怀疑自己这样说究竟算不算是厚颜无耻了。
“哼哼……果然是长见识了。”吴回冷笑,却也不解释究竟是哪里长见识、因为什么事情长见识了,冷笑声后,他又道:“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另外一句话却是方才忘了传达给你的。”
“什么话?”花恨柳好奇问道。
“孔仲满此人与你干系极大……”吴回说着,却发现这句话可不就与“于公于私”中的“私”相对应么?想到这里他不禁一声轻笑,花恨柳却不知道他这笑声是不是代表了别的意思。
“你笑什么?”心中猜不出,他唯有问。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吴回收敛了笑意,又转头看了一眼杨简,却发现杨简一直盯着花恨柳的方向看,始终未偏离分毫,不禁神伤。
“即便你不杀我,我却仍然会杀你,不死不休。”
“哦,随时欢迎。”花恨柳愣了一下后随即释然而笑:“下一次学来新本事,一定要再来切磋!”看着吴回转身欲走,他禁不住调侃道,吴回听后果然脚步一个踉跄,再走时便显得狼狈几分。
“真走了啊……”看着吴回再也没有停下身或回头,花恨柳说道,语气中竟隐隐有些许失望之意。
“怎么了?你还想留着他?”杨简走上前来调侃道,仿佛刚才花恨柳所说的“画眉”、“简儿”她都未曾听到过,神色之中更是不见方才的担忧与欣喜。
“没有……”花恨柳摇头否认:“我就是在想,那句解释我可以不听,但是如果他强行说出来,我也不能听不到啊!”
杨简:“……”
“得了,佘庆如何了?”花恨柳微微摇头,看了看杨简扶着的佘庆问道。
“只是虚脱了……”杨简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将手盖在方才她无意中掐伤的胳膊处镇定说道。
佘庆心中悲愤却苦于没有胆量承认自己已经醒了……若是说自己醒了,方才的旧账必定会再次清算,而自己听到杨简说了什么一事,想来事后也会遭到杨简的恐吓……
吃亏就吃亏吧,吃亏是福……佘庆一边暗中流泪一边安慰自己道。
“你的手臂……”担忧地看了看花恨柳的胳膊,杨简终究还是显露出一丝担忧,方才吴回可是说了,花恨柳的左臂应该受伤不轻。
“暂时不能动,回去再涂些膏药便好。”花恨柳苦笑,方才两手交换剑和剑鞘本就是勉力而为,这会儿他左手中已然没有东西,那归入剑鞘的剑此刻换到了右手握着。
“何必好强!”冷哼一声,杨简将头一瞥,却又低声恼怒道:“愚蠢至极!”
花恨柳自然不会听不到,不过他却只是轻笑,看了看周围,似乎只有荀达翁魂出天外还没有回过神来,其余之人尽是死人了。
“他怎么样?”花恨柳向杨简问道。
“废了。”杨简的回答倒也简单,虽然看似有些残酷,不过在花恨柳看来这应该已经是杨简留过情了,杨简剑下又几时留过活人?
“走吧,进去瞧瞧。”轻轻叹了口气,花恨柳便带着她二人上前,正要进入竹屋,却见那竹屋“吱呀”一声打开来了。
有人在门后紧跟着出来——确切地说,是被推了出来。
那看上去正是孔仲满无疑的身影开了门后便一个跨步到了门外,花恨柳等人尚未来得及说话,却见那身影直接扑倒在地,一动未动。
“这是……”杨简轻呼正欲上前查看,却被花恨柳伸手拦住。
“还有人。”花恨柳眼睛盯着门后,轻声道。
“还有……”杨简微惊,也随着花恨柳的视线看那门后,因为屋内有光线照出的原因,她果然看到那门口的光亮处依稀有人影正慢慢走出来。
“死了吧?”那人一出来便问,眼中所看却不是花恨柳与杨简,而是地上的孔仲满。
“这是……”杨简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
孔雀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花恨柳却能看得清她脸上的兴奋之色尚未退去,仍有一片潮红。她紧紧盯着孔仲满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条丈余长的白绫,痴痴地又一声问道:“他……死了吧?”
死了,的确是死了,花恨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这具身体是孔仲满,也知道此时的孔仲满已经不是那个一呼数百万人应的孔家老父了,他只是一具死尸。
“对,死了。”轻声应了一句,花恨柳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孔雀却听到了。
“哈哈,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她开始欢呼,可是纵情地大笑,开始掉下眼泪,开始手舞足蹈……
“死了?不——”
另一处,那男人急急跑了过来,一边绝望地吼叫着,一边将已经废了的两条手臂胡乱地挥舞,像是拨开眼前的迷幻,又像是在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