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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谈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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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盯他一眼,将目光飘向别处,不回答这个问题。

    朱广笑道:“没有嘲讽的意思。”说话间,到了席位上,将膝盖一撑,坐将下去。

    “两位兄长游侠边塞时,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本不该班门弄斧,但到目下为止,小弟也算是经了一些事,有点心得体会,说出来,与二兄探讨探讨。”

    张杨回过头看着他,小子你是真的还是装的?这时候竟要探讨侠义精神?

    吕布可没有闲心听他瞎扯蛋,沉声道:“朱广,废话少说!”

    “奉先兄,你好歹也是前辈,还怕我说几句闲话?说完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张杨虽然不知道朱广到底想干什么,但相较于吕布,他自然是相信小老弟的。遂大步到他身边坐下,目视着吕布道:“也罢,为兄也听听你有什么高论,说完了,咱们再拼个死活!”

    吕布知道张稚叔的手段,虽然不如自己,但若加上一个朱广,那就不好说了。此时,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在他两个刚一露面就趁其不备,猝然发难?现在,倒有些被动了!

    不甘地坐在对面,握着刀柄,静待下文。

    “侠义,往小了说,就是锄强扶弱,就是我们在边塞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很容易办到,大不了舍着一条命不要,也要管管闲事,辩辩是非……”

    吕布嘴一撇:“今日之事,与侠义何干?”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奉先兄自问,你今日杀丁建阳,是为国,还是为民?”

    吕布眉头一挑,朗声道:“自然是为国!自桓灵以来,宦官外戚争斗不休,把堂堂大汉……”

    “哈哈。”朱广笑得直晃脑袋。

    吕布等他笑一阵,狠声道:“朱广,我的耐心有限。”

    “兄长,你说的话,自己信么?”

    吕奉先勃然色变!一拳砸在面前案上!张杨一见,又要拔刀!

    朱广大怒!一掌下去,那四尺长,两尺来宽的短案立时断作两截!

    张杨那刀才拔了一半,扭头看着那三指厚的案桌,暗暗吃惊。

    “我说过,让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朱广面上,浮现出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强横。

    吕布岂能被他一句话吓住?腰板一挺,挑衅道:“我要是不想听呢?”

    “那今天谁能走出这道门,就难说了。”朱广冷笑道。“我就不信这将近五千并州将士都跟你一条心?”

    嘴角极不自然地抽动两下,吕布到底还是坐了回去。

    张杨虎视眈眈,徐徐还刀入鞘,他已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今天也要与小老弟共进退。

    朱广一时不言,片刻后,长叹一声:“罢了,事情你已经作下,再说什么忠孝侠义,为国为民也是枉然。我们三人都是以外官身份带兵进京,按说应该患难与共。如今丁使君既然死了,那并州军就该两位兄长作主。奉先兄要投董卓,稚叔兄,你呢?”

    张杨虽看着吕布,口中却道:“上回你追随我南下剿黄巾,这一回,愚兄听你的。”

    吕布咬紧了牙,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近五千并州步骑,大部分是去年才开始受丁原节制,还有一部分是接到何进的命令才征召来的。

    也就是说,无论是丁原还是他,对这支军队的控制力,仅限于“法”,而没有几分“情”。他原本是打算杀掉丁原之后,软硬兼施胁迫张杨一同投奔董卓。到时候底下那些将士也没得选择。

    可谁知道,朱广偏偏出现了。现在稚叔态度明确,要跟他站同一边,如之奈何?当机立断,将他二人干掉么?可张杨跟自己几十年的兄弟……

    一念至此,他也突然叹了一声:“稚叔,子昂,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了。我是绝计不会对你们下手,所以……”说到这里,他长身而起,几步窜到张杨面前,一把抽出佩刀来!

    朱张二人会错了意,同时跳起!

    却见吕奉先两根手指夹了刀身,将刀柄递到张稚叔面前:“你就一刀砍了我!”

    张杨双眼突起,竟退了半步。他虽然一直喊着要拼个你死我活,可当刀真递到他跟前,却如何下得去手?

    吕布见状,转向朱广:“来,小老弟,你如今出息了!将哥哥这颗人头砍了去,还算你功劳一件!”

    朱广仰视着他,居然真就伸出手去。

    “子昂!”张杨惊呼!

    朱广握住刀柄,吕布只迟疑了一瞬,便松开了手。

    刀,是把好刀,凭自己的力量绝对可以一刀挥断颈项。吕布离自己这么近,而且手无寸铁,他就是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朱广跨过那断成两截的案桌,站到吕布的跟前,还不到人家下巴。

    张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当他看到朱三作势欲捅时,忍不住想伸手去挡。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朱广并没有要杀吕布的意思,只是将刀插入鞘中。

    “你或许忘了,但我却还记得。”朱广忽道。

    “什么?”

    “当初鲜卑人围云中,我走投无路,是你带着我们兄弟杀回云中。”

    “陈年旧事,何必提它?”吕布偏过头去。

    “每次我们见面,你总是指点我器械弓马,总是鼓励我说将来必有作为。我的年纪虽然比你小许多,但义字怎么写,我还是知道的。”朱广一脸的诚恳。

    吕布默不作声。

    朱广苦笑着问张杨:“稚叔兄,我们三人都下不去手,怎么办?”

    张杨也无言以对。

    “唉……”朱三仰天长叹。“说到底,我们三个是同乡,是故交,是弟兄,理当同进同退啊。”

    吕布心头一喜:“子昂,你是打算……”

    “不,我决不会投靠董卓。”朱广干脆地说道。随即,一字一顿“也不希望你去。”

    吕布一咧嘴:“子昂,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朱广轻笑道。说罢招招手“哎呦,坐下说吧,站得腿酸。”

    吕布狐疑,现在他也发现了,看不透,实在看不透,这小子肚子里怎么那么些弯弯绕?

    三人坐定以后,朱广换了一种语气:“兄长,那李肃奉董卓之命,以赤兔马相赠,意图拉拢你。必然还许了重利吧?我猜猜,骑都尉?”

    吕布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以兄之才,最少也应该前后左右四将军之选,董仲颖太小气了。”朱广鄙夷地说道。

    吕布虽然觉得他一来年纪轻,二来官职小,说话的口气却大得吓人,但也不好讽他,遂道:“我不是看重他许诺的爵禄。”

    “那就是看好他的前景?兄长,咱们抛开忠孝节义这些不说,你以为董卓能够成就大事?”朱广认真地问道。

    “洛阳城里,除了他,还有谁能控制局势?太后?天子?还是朝中大臣?”

    朱广思索片刻:“这么说吧,奉先兄要投董卓,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兵强马壮,二是他主动示好。可你知道董卓有多少军队?”

    “马步军,少说一万有余。”

    “这是李肃告诉你的吧?那我问你,既然董卓有足以控制整个洛阳的兵力,那他为什么还要拉拢并州军?”

    “有备无患,多多益善。”

    “不!”朱广陡然提高声音。“是因为他兵力不足,不拉拢你们并州军,他非但成不了事,还会被吃掉!”

    吕布嘴角一扬,笑道:“子昂……”

    “听我说完。”朱广举起手。“董卓的兵力,实际上与我相当,步骑不过三千而已。也就是说,要是你我弟兄三人看他不顺眼,联起手来,都能将他逐出洛阳,撵回西凉去。”

    吕布哪里肯信?即使张杨也觉得这话太不靠谱,前些日子,西凉军可是每隔几日就有援兵赶到。

    “据我收到的消息,他自嫌兵力不足,于是虚张声势。每日将所部兵马趁夜拉出城,次日一早便重整旗鼓再开进来。”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张杨倒有几分信了,可吕布仍旧不为所动。他想投靠董卓,不仅仅是因为功名利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董卓一直欣赏他。

    朱广并不着急,徐徐道:“董卓之前两次违背先帝诏命,在北芒山下,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只怕还要劫持天子和公卿。兄长既想投靠董卓,那么对他的企图想必有所察觉?”

    吕布没有否认。

    “我作个假设,董卓借并州军之势,控制洛阳和朝廷。我估计他还没有弑君篡位的胆子,也就是想挟天子号令四海吧。董卓什么身份?一个前将军而已,出身西凉胡汉混杂之地,他如果控制了朝廷,你以为天下英雄会无动于衷?到时群雄并起,联合讨董,你以为他能抵挡得住?”

    张杨频频点头,吕布紧锁了眉心。

    朱广看他两人一眼,笑道:“我这还是假设他控制洛阳和朝廷。实际上,他有那个能力么?就算你们并州军倒向了他,洛阳地界就没有其他军队了?西园八校是摆设?大将军车骑将军的部属不存在?我幽州军是吃干饭的?奉先兄,若论武艺,我不及你。但真要两军对阵打起来,我的部队剿黄巾,败黑山,出入边塞,平定二张,可是无役不与!鹿死谁手,你敢下定论?”

    张杨听得直冒汗,看向吕布时,也发现他紧攥着拳。

    “所以……”半晌后,吕布抬起头。“你想让我投靠谁?”

    “投靠?为什么是投靠?你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并州军本就是奉朝廷的命令来洛阳,两位兄长只需要根据朝廷的指示,天子的诏命行事即可,这不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么?”

    吕布眼神有些游离,忽道:“你先前提到袁绍,还有曹操?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志同道合而已。对了,兄长知道这两人什么来头吧?”

    这还用说?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当今朝廷参录尚书事的太傅袁隗,就是袁绍的亲叔叔。而前太尉曹嵩,就是曹操之父。

    吕布的手不经意地腿上抹了几把,借以擦掉手心的汗。大概有生以来,甚至是杀丁原,他都没有如此艰难过。

    “我……”唇一动,他似乎想说什么。

    朱广知道他在想什么,痛快道:“丁使君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安排。”这时,他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那腰间那柄七星宝刀解下来,起身递到吕布跟前。

    吕奉先接过一看,眼睛就亮了。

    “这把刀,连同外头价值五千金的财货,两位兄长收下。喜欢就自己留着,不喜欢就分赏给士卒。”

    吕布将那七星宝刀放在案上,用力吸了一口气。

    对于他这个反应,朱广喜闻乐见:“何去何从,奉先兄自己掂量。”

    “你今日来,原本也是受人之托要来游说我并州军?”吕布可不好忽悠。

    朱广面不改色:“不,反正有人愿意当冤大头送你们重礼,我就顺道给捎过来。我说这么多,无非一个意思,不需要投靠谁,也不需要仰谁的鼻息,只我们三人,就足够了。现在,兄长,我要你一句话。”

    吕布缓缓起身,目视朱广良久:“你以为,就凭你一通胡言乱语,就能说得我吕奉先纳头就拜?”

    营房外,朱校尉的亲随和吕布的守卫们几乎是人盯人。自从那门掩上以后,没人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被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打破了。

    并州军的士卒们不安地转动着头,试图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高顺总算松了口气,对一名部卒道:“去告诉他们,不要妄动,等校尉的命令。”

    那士卒方一转身,吕布的军官就厉喝道:“谁也不许走!”

    话音一落地,身后的门突然大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高顺一时间脸色大变!

    只见朱广手操六尺长刀,背对着门,一步一步往后退。他面对的,是同样手执利刃的吕布!而张杨,则企图阻拦!

    “保护校尉!”高顺拔刀大喝。“诺!”十余名卫士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