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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打谁?”那名三旬衙役有些没听明白李云天的意思,望了一眼那些鸣冤的人和刀疤脸等人,沉声请示。
“刚才谁惹夫人生气了?”李云天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地瞅了一眼那名三旬衙役,慢条斯理地问道。
“小的明白。”三旬衙役猛然明白了过来,向着门口立着的大汉一招手,就把刀疤脸等人给按在了地上。
刀疤脸哪里敢反抗,李云天是一县之尊,打了他也是白打。
陈凝凝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红晕,没想到李云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护着她,是既开心又羞涩,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好像有些太激动了。
很快,罗鸣领着一群拿着水火棍的衙役从院子里赶了过来,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刀疤脸等人的板子。
刀疤脸是白水镇上的一个恶霸,平时没少做欺男霸女的勾当,见他挨打四周的百姓一个个神情兴奋,暗自叫好,心中颇为解气。
“大人,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小的就退下了。”挨完了板子,刀疤脸捂着屁股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向李云天说道。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李云天是堂堂的一县之尊,他岂敢跟李云天计较,即使心有不满那么也不敢表现出来。
李云天闻言也不说话,不耐烦地冲着他摆了摆手,刀疤脸于是一拐一瘸地领着他的那些手下,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何人在此鸣冤?”随后,李云天瞅了一眼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启禀大老爷,小的冯老大,替弟弟冯老三和侄子冯田鸣冤。”那名老者连忙举着状子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
“你应该知道,为判了的案子翻案,无论有理没理,皆要杖责三十。”李云天望着那名老者,沉声说道,“本官看你已年过半百,何苦再受这个罪,不如收了状子离开吧。”
“夫人,咱们回去吧。”说着,李云天扭头向一旁的陈凝凝说道,作势要走。
“县尊老爷,小的心意已决,决定为我那苦命的弟弟和侄子讨一个公道。”冯老大闻言高声说道,“请县尊老爷成全。”
那些立在冯老大身后的男男女女见状呼啦一下跪了下去,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那么本县就接了你的状子。”李云天的眉头微微一皱,向一旁的罗鸣点了一下头。
罗鸣随即走过去从冯老大的手里拿了状子,然后向一旁的衙役一摆手,立刻有几名衙役过来将冯老大按在了地上。
“老爷,不能网开一面吗?”陈凝凝见状心有不忍,犹豫了一下向李云天说道。
“律例如此,老爷也无可奈何。”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如果不打的话就是他的失职了。
陈凝凝的双目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她知道李云天是按规矩办事,只不过实在不愿意看见冯老大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行刑的两名衙役在冯老大身旁站好位子后看向了罗鸣的脚,罗鸣立在那里,两脚脚尖向外分开。
衙门里的衙役打板子里面也是有名堂的,真打、假打、轻打和重打都要看站班班头的示意,这也是他们的一条敛财之道。
如果站班班头的两脚脚尖向外站着,那么这就是轻打,要手下留情。如果站班班头的脚尖向下站着,这就是重打,要下狠手。如果站班班头脚尖平行,那就是照常打,伤重与否全看运气。
罗鸣看出陈凝凝同情冯老大,自然不会让那两个衙役下重手了。
“且慢,本县念你刚才无辜受到殴打,身上有伤,特此网开一面,板子先折半,等本县查明了案情后再补上剩下的那十五板子。”两名衙役刚要开打,李云天忽然喊住了他们,沉声说道。
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怎么运用自然是李云天这个知县老爷说的算了,他这么做并没有违反大明的刑律。
陈凝凝心中顿时一喜,颇为兴奋地看向了李云天,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如此变通,如此一来冯老大就少受了许多皮肉之苦。
李云天向陈凝凝笑了笑,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讨陈凝凝的欢心,而是向外界展现出他对陈凝凝的溺爱,像外界展现出“妻管严”的形象,如此一来就好接下这个案子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案子十有**跟张有德的人有关,在湖口县能结下这么深仇大恨的恐怕也就只有张有德这一方的势力了。
他现在还不想动张有德,因为时机未到,以免惊动了这个家伙,不过如果陈凝凝坚持查这个案子的话,那么他就有了接下这个案子的理由,张有德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说实话,李云天认为陈凝凝非常聪明,虽然现在性子有些急,而且城府不深,但如果经过历练应该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贤内助,能帮他处理不少事情。
在年前的那次在鄱阳湖的泛舟上,陈凝凝曾经代陈伯昭向李云天道歉,说如果不是陈伯昭把他留在陈府的话,那么白水镇也不会招来王三这些水匪,隐约把矛头指向了张有德。
李云天当时以为是陈伯昭让陈凝凝说的,可是昨天晚上从陈伯昭的反应上他发现自己猜错了,陈伯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此一来就是陈凝凝自己猜出来的,有这份惊人洞察力和分析力的人实属罕见。
故而李云天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陈凝凝一步一步培养起来当自己的助手,有什么人能比老婆更值得信任吗?
等冯老大挨完板子,李云天从罗鸣手里接过了状子,打开一看嘴角随即流露出了一丝不宜觉察的笑意。
他认得状子上面的字,与刘波给他状子上的字迹相同,出自同一名讼师之手。
状子的条理十分清晰,李云天看完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事情很简单,两年前,冯老三因为宅基地与邻居发生了纠纷,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被抓到了县衙的大牢。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家里人也进行了打点,在牢里关几天就放了,可后来牢里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冯老三和冯田在晚上被提去审讯的时候打伤狱卒逃跑了,逃跑途中冯老三当场被追击的狱卒打死,而冯田却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走,不知所踪。
至于两人为什么要逃跑,按照县衙刑房的说法,有人检举两人与水匪有勾结,这可是杀头的罪,故而两人这才狗急跳墙,干出了这种事情。
由于有被打伤的狱卒证言,再加上冯田确实逃走了,故而当时的县令就把两人就以通匪论处,对冯田下了通缉令,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冯田。
冯家的人自然不相信冯老三和冯田是水匪,怀疑两人是被陷害的,故而向县衙上告,结果因为没有人证和物证被县令给轰走了。
由于冯老三和冯田背负着通匪的罪名,冯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被乡亲们指指点点,根本就抬不起头,总是感觉低人一等似的,这才前来上告,想要还冯老三和冯田一个清白,恢复冯家的名誉。
“你们无凭无证,让本官怎么查这个案子?”看完状子后,李云天皱着眉头望着冯老大,由于冯家没有提出来有力的证据他完全可以不受理此案。
“县尊大人,我三弟和侄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根本不可能与水匪勾结,他们一定是被人害死了。”冯老大趴在地上高声辩解,虽然那些衙役是轻打,但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他无法下跪故而只能趴着。
“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辞,老爷如何替你们作主?”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把状子扔到了冯老大的面前,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个状子是冲着谁去的了。
如果冯老三和冯田真的是被人陷害,那么县衙厢房当时的司吏绝对牵涉其中,否则的话无法把这件事情做下来。
当年刑房的司吏正是现在的典史鲁云山,一旦案子深查下去的话,那么鲁云山必定要被牵连。
与张有德的普通手下不同,鲁云山和冯虎一文一武,是张有德的左膀右臂,要是能趁机把鲁云山给铲除了,那么张有德将备受打击,县衙的那些胥吏也会因此而震动,对李云天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无形中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用。
可问题是,状子上的信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就是想查也没地方下手。
不过,如果这状子是杨云贵写的话,那么杨云贵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写这种不可能被受理的状子让冯老大来喊冤,难道他留有什么后手,只是现在不方便向外界透露?
“县尊大人,求你给我们作主呀。”冯老大知道自己理屈,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找李云天上告,查清真相还冯老三和冯田一个清白,否则的话冯家一辈子都要受人白眼。
“走吧,等身子好了自己去县衙领剩下的十五板子。”李云天向冯老大挥了一下手,转身走进了院子。
陈凝凝同情地望了冯老大一眼,无奈地跟着李云天离去,她虽然想帮冯老大,可是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总不能让李云天接下这个没有丝毫线索的案子来,那样就是给李云天找麻烦了。
“你让人把给冯老大写状子的人抓起来,投到大牢,但暂时先不要动他。”回住所的路上,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招来跟在身后的罗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