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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坐在窗前,托腮听着安歌说着各地的消息:“喜都人那里,新的大卓师已经选出来了,是驷骅的大哥。”
小雨点了点头,心想:“驷骅居然是刚刚死去的大卓师的儿子。可惜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若是知道,那时就将他掳到燕北了,现在便省了一桩事儿,手上又多了个筹码。”
安歌笑了笑接着说道:“兴王今年要进京与圣上一起过年,听说这次兴王的幼女跟着一起进京,想必也是要结一门亲事。”
小雨微微颔首:“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当年勤王的理由就是天子不慈,残杀天家骨肉。如今四海平定,自然要将兄弟们都请进京里,粉饰太平一下。”转念又想:“要不要提醒薛公子一下,这个兴王幼女可比我合适多了。现在还未及笄,只是个县主,将来成了郡主,以后徐夫人见了面就要跪一跪,岂不解气。”
忽地又想:“徐夫人和我也没什么来往,不过远远见过几面,瞧着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格外苛刻的人,怎么跟薛公子好似杀父仇人一般,若是......”
她那里正想得入神,安歌沉吟了一下,已经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倒和姑娘有关。”
小雨一听这话,脸就黑了:“这件就算了。”
安歌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既然这样,这一件我就不说了,那下一件是薛公子的。”
小雨心想:“这个安歌,越来越奸诈了。”
安歌沉声道:“他今儿回家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唱起了小曲儿,被他爹追着在园子里一顿好打。”
小雨听了不由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打死了没有?”
安歌叹了口气,憋着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对八字眉往下一塌,摇了摇头道:“活蹦乱跳。”
小雨往桌子上一趴,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安歌笑道:“您猜猜,薛公子唱得是什么小曲。”
见小雨兴趣缺缺,安歌兀自用指甲弹着茶盏唱起来,他这两年变声,好在四处都有徒弟们顶着,倒也不大用他亲自上场。嗓子养的比从前还好,声音虽不如小时候那么嘹亮却另有一种清越宽广:“我做男儿汉志气刚,寻了一个老婆呀,赛过孙二娘,站着比我高哎,坐着比我长,脚也比我大呀,力气比我强,打之骂之,立下家法呀,舍死忘生,我要管教婆娘。”
小雨只听了两句便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一旁看帐的林子瞧着他们俩,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打着算盘。
安歌便又接着说道:“今儿,富盛那里也有些消息,也不晓得确切不。”说着身子朝前倾了倾。富盛是闻喜的徒弟,小雨一听便晓得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忙收敛了笑容,看着安歌。
安歌沉声道:“听说宫里打算选秀女了。”
小雨惊得几乎跳起来,轻声问道: “不是刚收了方美人没几天吗?怎么这样快,要什么样人家的,定了吗?”
安歌摇了摇头:“是富盛几个在店里闲扯,伙计听到些只言片语。因姑娘叮嘱过,只听不问,所以具体如何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皇后还在斟酌,至于方美人,她最近不大受宠了,前几日方老太太特意进去看她,听说哭了小半个时辰。”
小雨哪还有心思琢磨方美人,只抚着桌角寻思自家:“这么快就腻了。哎呀,早前我这个出身,从父亲那里论不过是个秀才,自然不用担心。如今却有个四品的诰封,选秀若按寻常的规矩都是四品往上的,那我也算够得上了,莫非,他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她越想心里越害怕,暗忖:“难道我真的是红鸾星动,不嫁不行了?怎么算计了老半天,还越陷越深了呢。”
想了半天,又回到方美人身上,问安歌道:“这才几日没见,也不见得就不受宠了。”
安歌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宫里的事儿,说不清。今儿不喜欢,可能明儿又喜欢了,也说不准。就说前朝冷宫里住了几年,都有再出来做正宫娘娘的。如今宫里好多嫔妃都是从圣人开府就跟着圣人,多少年的情义了。所以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未可知,也指不定什么事儿,圣上又想到她的好了。”
安歌顿了一下,沉吟道;“我寻思着,能在宫里头熬下来,那得能沉住气。方美人,不行。”
小雨一愣,打量了安歌一下,心想:“想不到他都有这份见识了,看来我还得给他再琢磨点事情,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便点头笑道:“她前些日子独宠,说来这满宫的美人个个都被她得罪了,哪里晓得到底是谁。所幸那方美人也不是咱家人,自然有方家和薛世子替她操心。”
这般又同安歌说了几句闲话,便让林子送客了。
待安歌一走,小雨急急忙忙将方老太太带来过来的文书翻了出来,仔细地瞧了瞧,暗想:“原来没这打算也就罢了。如今看来还得还给薛世子,让他拿回去好好改改。”
薛世子这几日也颇繁忙,频频出去与京中权贵交游。兴王进京没几日,他就过府喝了两次酒。听说兴王对薛世子也极为看重,因他久未到京中,诸事都没个头绪,全靠薛世子处处帮衬。
徐夫人听说了,急得满嘴都是泡,偏偏赶上兴王妃的母亲定国公夫人做寿,她少不得要穿戴整齐去祝寿。临出门,想了想又让丹桂叫了四娘子过来陪她一起到定国公府。母女二人送了礼物,祝过寿便被引到后面等候开席。
徐夫人坐在里面应酬了一会儿,闻着满屋脂粉味,便有些腻味。正想让四娘子陪她出去透透气,夏太太和卢娘子被人领了进来。众人想起薛家几次提亲被拒,也颇有几分看戏的意味,打量着她们两个。
徐夫人急忙打起精神来应酬,夏太太也不想跟她搞僵,俩人倒也聊得笑语宴宴,一副言谈甚欢的样子。夏太太瞧着她身边拘谨的薛四娘,笑问道:“这个姑娘眼生的很。”
徐夫人从来没这么别扭过,还得赔笑道:“这是四娘子,随她姨娘性子木讷,不喜欢交际。这不,年纪也不小了,今儿被我硬逼着出来走动走动。”
夏太太瞧了她那个样子,心想:“所谓无欲则刚,她有求于我,虽然是个国公夫人,这气势也没了。”
徐夫人便没话找话地问道:“怎么不见你们家的小娘子。”
一旁的忠义侯夫人便帮衬道:“姐姐真是的,说起来我家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说着转头看着夏太太道:“这都念叨了好几天,也没见过这样的,可见是真喜欢你们家姑娘。”
夏太太便抿着嘴笑了起来:“兴王爷的封地就在我们老家,说起来我们与兴王妃也是旧识。这不,小郡王妃和婧县主都拉着她在内室聊天呢。”
这下众人都吃了一惊,暗想:“是呀,怎么忘了兴王的封地是在凤翔府。”
有那心思活络的便瞥了徐夫人一眼,暗想:“怪不得要拒了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呢。说不定,他们家里还有什么旁的打算,虽说薛家也是国公,可是这几年经营的却不怎么好。护国公的为人说得好听点是豪迈单纯,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憨傻。要不,当年也不会将那么好的一个媳妇给活生生气死了,娶的续弦出身不行,气度也差好多。这京城里每年多少婚丧嫁娶,哪一家不是说得差不离了才登门提亲的,偏偏薛家托大沦为笑柄。”
内室里,兴王妃仔细地打量了小雨好半天,心想:“难怪从前我觉得眼熟,难怪皇嫂昨儿一个劲地问我见过夏家那个姑娘没有,这不是活脱脱罗姐姐当年的模样。”
再想想刚才夏太太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由感慨:“当年母亲听说罗姐姐没了,便说太子这位子只怕是坐不安稳了,果然没几年也走了。如今更是连一滴血脉也没有留下,倒是罗姐姐过得风生水起,生了这么些儿子,还各个争气。可见有些人硬气,也是因为有硬气的资本。唉!”
这样一想又忍不住往前堂看了一眼,暗想:“果然人老成精,当年出嫁,娘再三叮嘱我:旁的妯娌也就罢了,唯独逸王妃气度非凡,有容人雅量,不逊罗芷卿,让我小心应对她。当时王尚书的女儿已经是太子正妃,我听了还颇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一旁的小雨则好奇地瞧着温文尔雅的云七娘,心想:“周励这个傻小子也太有福气了,竟然娶了这么个温婉秀丽的小娘子。”
云七娘按品级头上戴着点翠的凤冠,身上穿着明黄色缎面五彩凤凰的圆领袍,小雨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会她袍子上的牡丹云纹团花刺绣,又将目光移到下摆上绣的江崖海水。婧县主再也绷不住了,偷偷地拧着她的手臂笑道:“你要看就好好看,鬼鬼祟祟的,我三嫂又不是蜡做的,还能被你看化了。”
小雨听了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了云七娘一眼,见她也抿着嘴偷着乐,这才转过头对付婧县主:“你要掐便好好掐,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我又不是泥捏的,还能被你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