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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府听了逸王的话心中一喜,暗想:“这才是帝王的平衡术,刚刚也是我们太咄咄逼人了。坐上位者固然不愿意臣子们抱团对付他一个,也不愿意看到下属争斗不休,唉!还是我德行不够,太过心急了。”
孙总兵却没有刘知府这般乐观,他能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活下来,虽然主观上想活命占了一部分原因。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便是那些死了的将士,也没有几个是抱了必死决心的。究其原因,还是他有着异于旁人的直觉。这会儿,他也讲不出个子午卯酉,但是感觉不大好,非常不好。他是个粗人,说不出:再而竭,三而衰这样文绉绉的话。不过,今天打一开始,周二公子让他‘作弄’夏副将,这事儿就透着邪气。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忠于自己的直觉,三缄其口。
周筠万万没有想到父王之前对小雨那么宽和,一转眼,竟然就变了脸色了。心中不由暗自揣摩:“难道这就是传言的——伴君如伴虎吗?不过...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真好!”
周炆却没有注意祖父说的话,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瞥了小雨好几眼,心想:“难不成,是我搞错了?他其实是个后生?我之前看的那个姑娘,是他穿了女孩的衣裳假扮的。而他穿了那身衣裳也不过是想哄了喜都人上当的?”周炆琢磨了半天,转头看了看祖父,懊恼地想着:“也不知道祖父看出来了没有?要不要跟他说一声,第一次单独出来办差事,连个男女都分不清,唉!当上位者可真不容易啊!”
小雨倒是不慌不忙,拍了拍哥哥的手状似安慰。这才清了清喉咙,因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地说道:“王爷,这事儿怎么能说得清呢!”
孙总兵蒲扇般的大手握成拳头,轻轻地在大腿上一砸,心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的脑袋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专能颠倒是非。”
刘知府皱着眉头搓了搓手,瞧了瞧四周诸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嘴。
周筠眉头一皱,刚要申斥,想了想还是闭了口,小雨已经接着说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后半句好懂,武无第二,那是因为第二名都被第一名打死了。”
一旁的夏六爷正端了茶盏想喝杯茶水压压惊,听了这话手一抖,一杯茶水还未入口倒洒了大半。
小雨斜了哥哥一眼,继续说道:“可这文无第一,是为什么?这事儿,可就不好讲了。比如说京城里有个叫秋水的舞娘,舞姿曼妙,宛若天仙下凡,可惜你等未曾见过,未必肯信我。即便有一日你们见着了,亦会有人说:太过丰腴了,瞧着好似个开了锅的汤圆。”
夏六爷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喝茶了,忙将茶碗放下,清了清喉咙替妹子结束话题:“此言甚是有理。在座诸位觉得银娘舞姿翩迁婆娑,我们兄弟瞧了只觉得矫揉造作,所谓,各花入各眼。”
小雨皱着眉头,瞧了哥哥一眼,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这也是一种说法吧。”
逸王便往桌前一靠:“这么说,还有别的说法了。”
小雨便欢喜地瞧着逸王,也朝前一倾身子,拊掌道:“这是自然。就说这四书五经吧,年年科举都考,您看这考生每年交上来的卷子都不一样。这舞蹈一事,也是一样,一千个人,一千个说法。一千个人里,许能有十个好的。这十个好的,也只能算是:此一时之好,或者彼一处之好。就是那所谓的状元,也不过是此一时的状元,彼一时的鳌头罢了。”说罢,小雨便往后一靠:“唉!这事儿,深奥着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逸王眼睛一眯,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是说不清楚了。”
刘知府神色一凛,手里把玩的酒盅差点没摔在地上。
孙总兵早些年跟着逸王南征北战,听了他这一句,也不由坐直了身子,瞧了瞧小雨,又看了看逸王,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周筠心中暗喜:“父王这一句听着风淡云清,只怕杀心已起。”
周炆自幼被祖父教养,再熟悉祖父不过了,听了这话也不由眯着眼,疑惑地瞧了瞧两人,挑了挑眉毛望向小雨。
小雨瞧了逸王一眼,笑着笃定地说道:“说,是说不清楚的。”说罢,笑嘻嘻地扫了众人一眼,夏六爷刚想开口为妹子辩解两句,小雨又接着说道:“不过...”夏六爷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不留神被人扔到了一匹野马上,一颗心一会上,一会儿下,刚刚吃的那些美味佳肴,这会儿都想一吐为快。
小雨半垂着头,嘴角含笑说道:“虽然,这事儿说不清楚,可是呢,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和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咱们还是能看出来的,对不对?按说呢,我给你们跳一段,你们也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夏六爷脸涨得通红,嚯地站起来,低声喝道:“不行。”说罢朝小雨一伸手,小雨见了急忙向后一仰,却也是来不及了。被夏六爷一把揪住了耳朵,六爷一面揪着她,一面斥道:“你要是敢做这种下贱事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
小雨压低了声音,哎呦哎呦叫个不停,一叠声地喊道:“哪个说要跳了...不是我跳,哎呦,让银娘跳。快松手...要扯掉了...再揪我跟你不客气了!夏....延...寿...”
逸王爷看着跳着脚挣扎的小雨,捂着嘴偷笑了两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夏副将快松手,你是镇守一方的将领,你家五哥还是一县之令,孤怎么能让你兄弟给我们取乐呢。”
夏六爷这才松了手,周炆离得近,瞧见小雨的一只耳朵都扯红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咧着嘴嘶了一声,心想:“亏得我们家规矩大,要是二叔三叔也这样,我可就没活路了。”
小雨忙整了整衣襟,摸了摸头发重新坐好,睃了六爷好几眼才气鼓鼓地说道:“待我略微指点银娘一番,你们就晓得我的厉害了。”说道厉害两个字,还狠狠地剜了夏副将一眼。
逸王板着脸道:“好,那孤就在这里拭目以待了。”
孙总兵是武将出身,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他们兄妹一眼,暗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兄弟俩这身手,一个比一个快。哦,比我前几天在库房里见到的耗子还快,简直...简直...快成一道闪电了。”
底下的文官却没看出这些门道,只在心里琢磨小雨说的:“此一时的状元,彼一地的鳌头。”
周炆暗想:“我刚才还以为她是个心慈手软的,难不成她已然料到,收了银娘却是为了这个。”
小雨又道:“我们且出去说,不能被你们偷着学了去。”说着叫过银娘,纹姑娘和姜护卫等人去了外面:“你们也瞧见了,这是王爷给我机会露脸呢!”银娘一愣,姜护卫也眉头一挑,心想:“我怎么觉着王爷是想宰了你呢!”
小雨趁机打量了纹姑娘一番,见她穿了一件彩锦的褙子,里面隐约露出藕色的纱裙。头上扎了一个结鬟髻,外面用了一块藕色的巾帼包着,插了一根白玉兰花簪。
小雨心想:“我瞧着孙总兵虽然有钱,却不是那等勋贵人家,这个女子瞧着也不是个做姬妾的样子。只是做丫鬟的又没有穿戴这般精致的。”想了想又瞧了瞧姜护卫,不由大喜过望,暗道:“乖乖隆嘀咚,今儿赚大发了。”
这样一想,小雨便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姜护卫,你准头如何。”
一旁的纹姑娘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哥哥的神色也晓得,哥哥是吃了亏了,忙接口道:“我的准头比他的好。”
姜护卫脸上便露出几分焦虑的神色,这时心中才隐隐升起一股悔意,暗想:“刚才便是放了他进去,又怎样,唉!”想着便歉然地望了望妹妹。
小雨瞧了他们兄妹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妙哉,真是天助我也。”转头看着银娘:“你这脸太漂亮了,别人一见到你就忍不住看你的脸,如何能体会你舞姿的曼妙之处,纹姑娘你去给她寻个绿纱将脸罩上。”
歪头瞧了瞧姜护卫道:“你去砍个大树枝,再寻一盘水果,一片大荷叶来。”说罢又托腮想了想笑道:“这事儿若是成了,以后咱们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
姜护卫咬着腮帮子,心里难受,又没有办法,只得窝囊地垂下头来。
银娘蒙了面,依旧照从前伏在地上,手臂一弯将孔雀头窝进脖颈处。纹姑娘拉过一把椅子放在一旁,又举起一根大树枝挡在身前站在椅子上,不一会儿,乐师敲响了罄石琴,纹姑娘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一颗水珠儿便滴在银娘的头上,银娘身子一抖。众人不免感同身受,也跟着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