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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界,巴区城废墟。
爆炸,到处是爆炸声,轰隆隆的,无数人的惨叫在耳边回响,他们伸出手来拽住自己,要自己赔他们性命,无数双手覆盖全身,向身下的沼泽拖去。
不要!孤煞心中挣扎着,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艰难地动动手指,手指还在,自己这是瞎了吗?
正在诧异,忽听身旁有人柔声道:“你醒了?”
孤煞转头,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声音明明近在眼前,听起来却好似有回声,离自己好远,半响,他试探道:“尸烟?”
从旁伸过来一只手放在他额头道:“还好,你已经不发烧了。”
“这是哪里,我是瞎了吗?”孤煞感觉腹部一阵剧痛。
“这是巴区城的地下废墟,此处没有光源,故十分黑暗,你得缓上一会儿才能勉强看清楚呢。”尸烟平静道。
孤煞强撑着身体要起来,一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要害部位似乎被树叶编的草裙遮挡。
尸烟上前将他扶起,半靠在石壁上道:“为你治疗箭伤时,你的腹部大出血,你的衣服我用来擦拭血迹,捆绑伤口了。”
孤煞茫然地点点头道:“多谢你出手相救,我就记得自己在给你吸背上的毒,后来就什么都忘了……”
黑暗中看不清尸烟的表情,孤煞只听她深吸口气道:“后来你中毒太深晕了过去,我帮你把毒箭头拔了出来,放你躺下养伤,一直到现在。”
孤煞按压着伤口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尸烟。”
尸烟轻抚发稍道:“没什么,你先救了我一命,要说谢也该我先谢你才对,这么一来我们扯平了。”
说话间,孤煞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绝对黑暗,他发现尸烟的身上也没穿衣服,周身上下同样靠树叶遮挡着,想起她的衣服已经被自己撕烂了,莫名又想到自己昏迷期间做的那个有关佳蕊的荒诞的梦,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昏迷的时候,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或者乱说什么……”
尸烟对他莞尔一笑道:“没有啊,一切正常,怎么了?”
孤煞讪讪一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说罢,两人一时沉默起来,气氛有些尴尬。孤煞正想没话找话聊聊时,肚子突然发出不争气的咕咕声,连绵不绝,声音越来越大,他强压着肚子,让它别出声,肚子好似与自己赌气般,叫得更大声了。
一旁的尸烟听到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起身道:“我去找点吃的来。”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不一会儿,她不紧不慢的回来,远远便散发一股肉香,孤煞忍不住吞咽口水,待尸烟近前,他惊呼道:“天下第一美食,火纹蝾螈。”
尸烟拿起一只递给孤煞道:“这家伙竟是天下第一美食吗?我只觉得肉很好吃而已。”说着,自己抓着另一只啃咬一口。
孤煞强忍着口水道:“那是你吃的方法不对,尸烟,你吃之前先把它倒过来,上下左右各摇晃三十下,再在它背上用力捶打十五下,待这之后你再试试。”
尸烟半信半疑的按照孤煞所说摇晃捶打一番,入口下去,果真比先前更加鲜嫩美味,浓浓的焦香中混着一股独特的香料,内部滑腻的肉质间又透出一股奶甜之味,咀嚼几口,唇齿留香。
“怎么样?”孤煞一脸期待的望着尸烟。
尸烟连连点头道:“着实不错,这是为什么呢?”
孤煞嘿嘿一笑道:“这火纹蝾螈不仅内带火核,肉质鲜美,它的精血中还含有一股奇怪的灵力,若倒置摇晃,便会融于血液中,发出奶香之气,而它的脊髓中,却天然带有八目汁,此汁在它体内原本是中和有毒物质,可一旦被捶打离开脊骨,会立刻化为类似于炙烤用的香料,凝于表面。故此,它被称为天下第一……”说着,他自己的肚子又骨碌碌叫起来。
“兽主,你怎么光说不吃呀?”尸烟啃着手中的蝾螈问。
孤煞有些难为情道:“那个,我发现自己两只胳膊有些动不了,能不能麻烦你喂我一下。”
尸烟犹豫片刻后,走过来,将手头的蝾螈肉,一块块撕下来,递进孤煞口中。
如此幽暗的环境下,面对近在咫尺的尸烟,孤煞感觉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他强忍着胡思乱想道:“也不知废墟上的兽兵部队怎么样了。”
这句话,瞬间,将沉浸在照顾丈夫的妻子假想中的尸烟拽回现实,她递肉的动作猛然一僵,失落道:“是啊,不知如何了。”
孤煞见她原本欣喜的神色,瞬间变得黯淡,安慰道:“尸烟你别担心,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带你出去的。”
尸烟听罢,垂下头小声呢喃道:“其实,待在此处也挺好的。”
“你说什么?”孤煞没听清尸烟所说。
尸烟抬起头,耸耸肩道:“没说什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毕竟你是兽族的兽主嘛。”
孤煞嘿嘿一笑道:“我这就开始修炼,待我恢复后,你我二人就离开这黑漆漆的地方。”说罢,他盘腿坐起,运转心法,修炼起来,体内残余的箭毒尽数排出。
尸烟望着专心修炼的孤煞,看着他刚毅的脸庞,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有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很久,走到一边,望着石壁发起呆来。
孤煞这一入定,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待他再度睁眼时,身体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他打个响指,凝出一团光球照亮四周,一看尸烟竟然睡着了,她半蹙眉头,在梦中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嘴巴轻轻开阖着,红唇艳艳。光影下,望着她的侧脸,一时与佳蕊竟有几分相像,让他忍不住越凑越近,近到可以感受尸烟的呼出的气吹在脸上。
猛然,他一拧自己大腿,暗骂道,好你个孤煞,你在想什么?如今兽族大业未竟,你还被埋在这废墟中,怎能妄念儿女私情,该死!
说着,他悄声离开尸烟,寻找出路去了。待他脚步声走远后,沉睡的尸烟睁开双眼,眼眸如星,并未转身,心底留下一声深深的叹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孤煞兴奋地走回来,见尸烟已醒,他开心道:“尸烟,我找到出去的路了。”
尸烟淡淡一笑道:“真的吗?”
孤煞连连点头道:“对,就在地下河再往前去,一处悬崖处那儿有个熊洞,顺着洞往上走,可以听到隐隐的风声,想来是可以上去的,我们可以出去啦。”
尸烟听罢,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见你好像不是太高兴。”孤煞有些不解。
尸烟摇摇头道:“没事,兽主,我只是刚刚睡醒,有些昏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孤煞拍掌道:“当然是现在啦!”
尸烟双手紧扣道:“那请兽主稍候,待我把此处收拾一番,我们就动身。”
孤煞哈哈一笑道:“这地方有什么可收拾的,黑咕隆咚,潮气熏天的,快走吧尸烟,早些出去,我们与大部队会和。”说着,孤煞转身前去开路。
尸烟留恋的回望这山洞一眼,喃喃道:“可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我和你的家。”说罢,在孤煞的连声催促中,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掌中攥着一块带血的碎布。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地下河沿岸前行,孤煞非常开心,一路滔滔不绝地讲,他是如何发现这条小路的,尸烟恢复往日神情,默默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你说,什么熊会来这个地方住呢?这也太黑了吧?”来到洞前,孤煞不解地问。
“或许,她喜欢黑暗呢。”尸烟回道。
“真是奇怪,不想了,我们走。”孤煞快步跨入洞内。
尸烟徐徐跟上去,路过山洞口时,将侧边先前挖洞的石棍一把扔进地下河,发出“咚”一声闷响。尸烟感觉她的心,也随着这石棍一起沉了下去,此时,她有些后悔自己挖出这条路来。
穿过熊洞,迎面是大块落石以及城池废墟,好在它们都十分平整,便于跳跃,孤煞与尸烟二人,连番攀登,一个时辰后,头顶终于透出光亮。
“有光了,尸烟,有光!”孤煞像个孩子般喊叫着。
尸烟望着孤煞的背影咯咯直笑,这是她少有见孤煞有如此纯真模样,往日见他,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银铃般的笑声传到孤煞耳中,让他一时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傻丫头佳蕊,不禁听醉了,回头道:“尸烟,你笑起来真好听,往后你该多笑笑才好。”
尸烟不料孤煞会突然回头,脸上一红,双手赶忙去遮挡胸部,差点跌落下去。
原来,方才两人穿过熊洞,向上攀爬时,有些废墟中带有勾刺,尸烟一不留神,后背上裹挟的树衣被割开,在她起跳时,滑落下去,使其上半身再无遮挡。
头顶的亮光好似太阳般明晃晃洒下来,原本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纤影,瞬间暴露在孤煞面前。尸烟凌乱的表情,细长的颈,高挺的胸,一瞬间好似山水画般映入眼帘,虽只有短短一瞬,却让他头皮发麻,慌忙回头目视上方道:“对……对不起。”
尸烟稳住身形后,轻轻应了一声,沉声道:“兽主,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孤煞感觉心中腾起一股燥热的无名火,为了发泄,他用尽全身力气,飞速向上跃去。
“嘭!”孤煞一头撞破最上面的废墟,将原本狭窄的洞口撞开。外面风和日丽,天光大亮,温暖的阳光,让他双眼一时适应不过来。闭上双眼,缓上一缓,耳边传来鸟儿鸣叫声,鼻翼间闻到虫草花香,久违的一切,让他有种重生之感。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尸烟也跃出洞中,孤煞并未回头,他清清嗓子道:“尸烟,你在此稍后,我去找几件衣服。”
说罢,走向身前一倒塌废墟处,这里有一个四分五裂的木柜,被房梁砸穿。孤煞在其中胡乱翻出几件,先给自己套上,再背对尸烟,一步步倒退回来,将衣服向后递过去。
“好了。”尸烟悄声道,孤煞深吸一口气,回头再看她时,不知为何脑海里还是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有些尴尬道:“不知猿忿他们此时如何了,我们发信号找他们会合。”
尸烟默默应了一声,抬手,掌中飞出一道紫红色气息,直奔天空,轰然炸裂,发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奇怪,怎么没有回应呢?莫非他们全部都……”孤煞表情凝重,“不会的,不会的,羊典凤之前是对着你我所在之地启动机关的……”
“若是……若是兽兵真的全军覆没的话,我们怎么办?”尸烟试探的问。
孤煞苦笑一声道:“我们?自然打道回府了。这一战,兽族倾全族之力,倘若再败的话,必定要休养生息,再想出征,怕是要一两百年之后的事了。届时,我也没脸再做这个首领,干脆浪迹天涯,孤独终老去吧。”
尸烟听完,眼前一亮,心中默念,若真如此,也不是一件坏事。虽说,她是兽族兵士,但这一刻,心底却悄悄滋生出,希望兽族战败的念想。
正在尸烟出神时,远处东方天空突然传来回应,一朵绿色烟花升起,冉冉绽放。
“找到了!”孤煞一脸欣喜,他情不自禁的攥住尸烟手臂道:“快走!”
尸烟被孤煞带着,在充满花香的草地上一路小跑起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孤煞沉重的喘息声。她深情凝望着孤煞的侧脸,感觉心情也随着双腿奔跑变得轻盈起来,飞呀飞,飞到孤煞身上,与他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孤煞,你慢点跑,小心,别撕裂伤口。”尸烟小声提醒着。
“快,尸烟,我们再快点。”孤煞哈哈大笑着。
尸烟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草地,越过灌木丛,向烟花绽放处前进,远远望见灌木丛中有个身影背对两人。
“是猿忿将军。”孤煞大声呼喊起来,“猿忿!猿忿!”说着,两人来到猿忿身边。
“咣当!”猿忿的身体一软,栽倒在地,在他身后,走出一身穿青服之人,此人身形枯槁,面有愤色,手中托一青狐。
“你好啊,兽主,我是空柳!”来人狞笑一声,掌中青狐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