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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号角声绵长回旋,陈步辰激动道:“是大明主战船的号角声,是大明的船,郑公公来了。”
“大明的船?”程浩楠低吟一声,握紧手中归一剑,高声提醒:“一千多年前的人怎会到现在还活着?其中定有古怪,大家小心。”
灵儿、露华、妖妖灵等人见状,聚拢过来,握紧手中兵刃,祖龙与白虎也盘旋在百舸号两侧,闷声低吼,严阵以待。
一艘比百舸号高大十倍的战舰,穿透迷雾露出真身,船首雕刻一只张牙舞爪的离龙,整艘船山一样威压过来。船首立着两人,正当中一人,黑衣黑甲,面白无须,眼中精光四射,旁边一人,身穿华服,手持拂尘,公公打扮。
这艘船还未完全从浓雾中冲出,在它身侧又浮现几艘船头,体积较小,与百舸号相当,渐渐,更多船从浓雾中钻出,竟是不知不觉间,已将百舸号团团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有大量的修罗气息。”程浩楠低声说,这些船外表看去与百舸号无异,用古神心法一探,到处都弥散着强烈的修罗气息,百舸号如今置身于修罗炼狱之中。
“那我们现在上吗?”灵儿握紧宝剑,绷紧双臂。
“不急,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在他们身上,我没感受到阵眼的气息。”程浩楠望着四周逐渐逼近的战船。
“吼!”祖龙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冲这些船吐了一口警告的龙息,火焰升腾在百舸号周围,将战船逼停。
“唰唰唰”无数钢弩从周边战船伸出,数米长的弩箭顶端发出幽幽寒光,直指祖龙。
白虎见状大怒,腹部鼓胀,猛吼一声,钢弩全部跌落在地。白虎主金,可化世间兵刃为己用,将这些弩箭震落在地,没让它们调转方向,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左青龙,右白虎,陈步辰,你好大的威风,可还记得本座不成?”主战舰船头黑甲之人朗声道,他的声音不很高亢,却十分有力。
陈步辰与士兵水手们即使已间隔千年,可之前的尊卑之序早已烙进心里,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闻声跪倒,颤声道:“百舸号全体官兵,拜见郑公公。”
这人果真是郑和。程浩楠打量着眼前这人,心中暗道,他怎么还活着,莫非,他就是修罗在人界最后一个大阵的守阵人?
“斩鱼人,除鸟怪,破旷达阵,你们果真好手段呐。”郑和面无表情地赞叹。
陈步辰不敢抬头道:“回郑公公,这都是我身边这位守尘观掌门程浩楠以及三十六门派修士所为。”
说着,陈步辰侧脸一看,程浩楠仍昂扬挺立,悄悄伸手来拽他的衣角,让他下跪。
程浩楠攥住陈步辰的手道:“陈大哥,在现在这个时代,人与人是平等的,早已无需再跪,我不跪,你也快起来。”
主船上传来一声暴喝道:“大胆方士,见我大明神武将军,竟敢不跪。”
程浩楠抬头,望向来人,右手掐个御风诀,小出一招,一道气浪直冲此人脸颊,一旦击中,此人必将鼻青脸肿。
不料,即将击中面门时,一只大手挡在那守卫前,不动声色将气浪攥进手中,面不改色道:“方士们知晓天地万物,驭使风雨雷电,造福万民,不跪就不跪吧。陈步辰,你也起来吧。”
陈步辰等谢恩起身。
“陈步辰,你等来此处意欲何为呀?”郑和问。
“回公公,我……”这陈步辰没遇见郑和之前,说话办事还挺流利的,一见到郑和,就像毛头小子一般,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程浩楠刚欲搭话,郑和一摆手道:“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人一上了岁数,记性就差了。奉皇上之命,邀请诸位去紫禁城赴宴,还请诸位随我上船。”
“奉皇帝之命?哪个皇帝?”程浩楠问。
郑和微微侧身,极为恭敬地向上拱手道:“世事万千,沧海桑田,如今世上只有一个海上大明,而我大明自然只有一位皇帝。阁下久居尘世,想必清楚。”
“你说的就是那个,大明身世一直下落不明的朱允炆?”程浩楠脱口而出。
“浩楠兄,怎可直呼皇帝名讳。”陈步辰小声提醒。
郑和却没有生气,他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这朱允炆也有古怪,我看这虚之岛内到处充斥修罗气息,要想将此处连根拔掉,还真得深入虎穴。”程浩楠小声与灵儿等人叙话。
“我看你们的战船已不堪大用,诸位,请吧。”说着,郑和命人放下一面宽阔的登船板。
程浩楠迈步在前,一脚踏上,刚欲迈步,郑公公道:“且慢。”
“何事?”程浩楠凝眉。
“还望大师将这青龙,白虎降服,勿冲撞了陛下。”郑和拦在登船板前。
程浩楠将祖龙与白虎收至古神镯,率众人登船,小白牢牢牵着他的手,灵儿与露华站立左右,妖妖灵等人依次上船。
船上陈列与百舸号相差无几,只是规模扩大了许多,有数百门佛朗机炮,几十门巨炮,船上有兵士数千,个个身穿黑甲,军容齐整。
陈步辰一上船,就对郑和极为恭敬,去郑公公身边,听从调遣。程浩楠让众修士严加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桅杆上一士兵,举起两面红绿色方旗,四处挥舞,只听那公公高喊一声:“回宫。”
数千艘战舰在旗语指挥下隆隆转身,巨大的船帆错落变化,水手浑厚的呼号声响起,船两侧伸出数百只船桨,划开海面,向前驶去。
程浩楠来到端木法师及万二哥身边道:“这些船,有信心吗?”
“什么?”万二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如果这船上都是邪祟的话,你们有信心吗?”程浩楠向四周一指。
万二哥咂摸着倒吸一口凉气道:“咱们从海底总共逃上来一百零九人,这接连征战,损失了十九人,九十人对一千艘战舰,恐怕……不过,盟主你放心。我们这些修真门派,就是为了保护人界万丈红尘存在,不论敌不敌得过,绝不后退。”
程浩楠拍拍他的肩膀,赞许地点点头,默默走到一边,行至近处,才发现露华与任不弃正站在此处看风景。说也奇怪,自从上了这郑和的船,迷雾仿佛躲猫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与虚之岛外的南海无异,阳光明媚,水波荡漾。
“马上就要破除最后一座修罗大阵了。”程浩楠拍打着船栏。
“你是说这修罗最后的守阵人,就是你说的明朝皇帝朱允炆吗?”露华侧头问。
“应该错不了,如果是郑和的话,他就应该自立为王了。你也知道,修罗一向是强者为尊。不仅如此,我怀疑,千年前,郑和进入虚之岛,也是见了朱允炆,之后将陈步辰他们炮轰而死。”程浩楠倚着船栏,打量远处的郑和。
“啊!”露华捂着嘴唇道:“他为何要如此行事?还有这皇帝如果真是修罗守阵人,他不知道咱们是破坏修罗大阵的吗?为何还要邀请我们前去?”
程浩楠微眯起眼睛,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极度自信,自信我们杀不掉他,所以让我们去赴宴,吃饱了再上路,做个饱死鬼。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对我们有兴趣,想拉我们入伙。”
“入伙?”露华惊讶道,“咱们和修罗的人有什么入伙可能?”
程浩楠摇摇头道:“那我就想不出来了,谁知道这朱允炆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怎么想的。不说他了,马上就要破除最后一座修罗阵了,你开心吗?”
“我?”露华抬起头。
“对呀,破除邪阵之后,入侵鬼界的修罗就没有兵源了,你的族人和土地不就保住了吗?你父亲就可以带领鬼界士兵们展开反击,将修罗赶出鬼界。难道你不开心吗?”
“我……开心。”露华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父亲在鬼界如何了,自上次他给我传书之后,再也没有信寄过来。”
程浩楠手搭她的肩膀道:“肯定没事,我们在人界破坏大阵的速度已经算很快了。你算算,这才半年时间,就破掉了四座大阵,最后一座阵法,也尽在眼前了。修罗就算再快,也不能半年就把鬼界全部占领吧?”
露华张嘴欲说什么,任不弃翻出噬骨钩道:“臭小子,手离我们家小姐远点。”
吓得程浩楠一愣,右手缩回去道:“说话就说话,动兵器做什么。”
任不弃冷哼一声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休想趁机占我们家小姐便宜。”
“我……”程浩楠有口难辩。
正在此时,灵儿牵着小白走过来,两人笑嘻嘻的要程浩楠去船头,说有要事相商,不由分说,拖着他走了。
露华望着三人背影,一男一女共同牵着个小姑娘,三人俱是白衣,嬉笑着远去,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由轻叹一声。
“小姐,你与他无缘的。”任不弃冷冷道。
“大婶,我从未说过,我喜欢浩楠。”露华争论道。
“此阵一破,我们当即刻赶回鬼界,协助鬼王,致力鬼界复兴之事,没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任不弃提醒道。
“我知道。”露华点点头,将目光从程浩楠三人身上收回,回望任不弃道,“我心中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情之事,从父王说要将鬼界之主的位置传给我那天起,我心中就只有鬼界众生,再无露华。”
任不弃默默点头,转身欲走。
露华伸手拽住她胳膊道:“大婶,我想问一句,既然你刚才说我与浩楠无缘,为何最初相见时,你和不离大叔要给我们俩牵红线呢?”
任不弃黯然神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挣开束缚走远了。
露华只道是她想起了任不离,勾起了伤心回忆,遂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自己看起风景来。
任不弃来到一无人角落,摊开右掌,掌中是六封鬼界书信,她泪流满面,喃喃道:“小姐,不是我不想让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实在是鬼界形势不容乐观呐。若是一切如我们当初所想,小姐你来人界只当是游历一番,捡个金龟婿回去没什么不好。只是,如今,咱们鬼界已无一兵一卒,仅剩鬼王一人为军,扞卫着乐鬼城,佑鬼城以及鬼都三座城池。鬼界太难了,对不起,小姐。这是鬼王的命令,我只好如此。”
任不弃哭了一会,右手一挥,又将六封信收了起来,那是鬼王用秘法写给她,有关鬼界战事之报。
程浩楠被灵儿与小白拽到船头,两人笑嘻嘻地望着他道:“有个事儿小白想求你。”
“不,是灵儿姐姐想求你。”
“是你。”
“不,是你。”
程浩楠挣脱两人胳膊道:“别吵了,到底什么事儿?”
小白与灵儿相互使眼色,最后灵儿顶不住说:“方才郑将军派人给我们一人一碗杨枝甘露,我和小白喝完觉得十分甘甜爽口,想再喝一碗。”
“就这事?”程浩楠没好气道,“那你们自己找他要不就行了?”
灵儿单手叉腰道:“那怎么行?女孩子要矜持,我们若是如此去要,显得我们多能吃。”
小白也附和着点头道:“对,露华姐姐说了,女孩子要温文尔雅。”
程浩楠嘿嘿一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俩竟然还统一战线了。行吧,那你们说,想让我怎么办?”
灵儿不好意思道:“你不是学了我爹交给你的御风决嘛,一步千里,瞬息万变,我们俩想让你去厨房,再给我们端两碗出来。”
“端两碗,那不就是偷么?你直接说偷两碗出来不就得了?”程浩楠道。
“不不不,这怎能叫偷呢。”小白解释道,“那郑将军原本就是同意让我们喝的,我们只不过多喝一碗而已,不能算偷。求你了,浩楠哥哥,你就去吧。”
“是啊,大笨蛋,你最好了,你就去吧,去吧。”说着,两人又抱着程浩楠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好好。别晃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程浩楠把手抽出来,望着灵儿道,“若叫你爹知道,这玄功如此用法,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说着,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脚踩御风决,移形换影,飞至膳食房端来两碗杨枝甘露。
“你们的杨枝甘……”程浩楠话还未说完,灵儿与小白手中的碗已见底。
“再来一碗。”灵儿将碗递回,一副吃酒大侠模样。
“对,再来一碗。”小白也学着灵儿的样子道。
“嗻。”程浩楠端着碗,瞬间飞回厨房,又舀来两碗。
眨眼的工夫,两人又给喝干净了。
“再来。”灵儿大手一挥。
如此三番五次,第六次程浩楠干脆把桶给她们提了出来,两人也不客气,就着木桶,你一碗,我一碗,美滋滋喝起来。
“有那么好喝吗?”程浩楠将信将疑尝了一碟,只感觉又酸又甜,不是他喜欢的口味,遂双手抱臂,看两人表演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灵儿与小白相互搀扶着靠在船栏道:“撑死我了。”
程浩楠上前一看,桶内一滴水都没有了,他无奈地苦笑摇头,将木桶放回原位。
可怜厨房里的伙夫,方才正在淘米洗菜,弯腰忙活半响,直起身来想喝一碗剩的杨枝甘露解解渴,一起身,一滴都没有,不由自言自语道:“方才郑将军传令让我做解暑汤,莫非我一时发梦竟忘了做?”当即吓得冷汗直冒,手忙脚乱的重新做起解暑汤来。
程浩楠望着小肚浑圆的灵儿与小白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这两人此时半躺在甲板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张嘴,杨枝甘露就要漾出来,只好任由程浩楠嘲笑,用眼神瞪他还击。
沉重的号角声又在此时响起,声如闷雷。
程浩楠抬头一看,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座巨大的宫殿,雄踞海面,足有数千丈宽,数百丈高,遮天蔽日,直直地立在海上,宏伟至极。
“诸位,这就是海上紫禁城。”郑和向前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座气势磅礴的奇特建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