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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朝廷的大军?”
刘长春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面色惊疑不定,这气势绝非之前江湖草莽的能够比拟,可那统一的制式装备确从未在印象中出现过,实在有些奇怪。
凑近了些,
站在城楼往下看去领头的是个手持铁戟,腰挎凉刀的孔武汉子,一刀疤痕从眉眼处一直延伸到嘴角,看上去分外狰狞,那股子凶戾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敢问将军是何人?”
城楼上,
刘长春大喝出声。
身旁刚刚赶回来的李捕头更是双腿发软。
“凉州第三镇总兵,诸元奎!”
汉子将手中虎符扬起,
在朝阳之下耀耀生辉,
“开城门!”
刘长春看清虎符后快步从城楼上走下,那身穿甲胄的凶戾汉子,正挡在城门之外,与此同时那数百大乾锐士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宽口阔剑,森冷之气让自己手底下的守城兵卒,捕快,衙役看得心神驰往。
朝廷素来以铁骑闻名天下,
而今不声不响竟有如此精锐步卒?
“汝等还不离去?”
诸元奎看着城门处的兵卒神情有些诧异,自己等人随殿下平了灵隐寺后便直接开拔到了勋阳郡都,等候殿下的命令,这几日谍报司送来的情报也晓得如今的青城中可谓是鱼龙混杂,城中百姓十室九空,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所有官差一个不差。
“回禀诸将军,为县令者,与城同存!”
刘长春往前迈出一步行礼后掷地有声道。
“好!”
“好个与城同存!”
诸元奎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与无常官员一般
“此乃为官本分!”
刘长春面色不变。
“好,此战不死。”
“本将必然在殿下为你记上一功!”
“谢,将军!”
刘长春再度一礼。
“会使刀吗?”
“不会。”
“敢杀人吗?”
“敢!”
“好,此乃当年凉州匠作坊打造,传世不过数百柄,而今借你一用,战后在归还本将!”
诸元奎解下眼角的老式凉刀,
抛到刘长春手中。
“记住咯,这柄凉刀出鞘必饮血,到时候多砍两个反贼的脑袋,别堕了它的威名!”
“诺!”
刘长春握紧手中的老式凉刀,
感受着上边的森寒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乃东门?”
“正是!”
“东城门乃是青城县正城门,诸如上京一类天底下最大的城池有十二道城门,天下大城城门也不下八座,郡城通常也是六座城门,而区区青城县城民不过千户,城门不过东南西北四座。”
“而这东门外便是靠近青城山最近的一道城门,同样若是出现意外,也是反贼最先考虑的一道出口,毕竟在平地人终归是跑不过马的,而山林则大不相同,所以下官一直在此等候。”
刘长春解释出声。
“那好,本将便驻守东门。”
“我凉铁骑还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能赶到,如今我等提前来,便是铁骑声势过大怕反贼闻声逃窜,需要有人拦截反贼出城。”
诸元奎右手扬起。
身后的大乾锐分为四列,
每列两百人,各自往其余三道城门而去,
“你一介文人往西门去,那边压力小些!”
“记住了,别死咯!”
诸元奎说完后,大马金刀的坐在城洞内,
城门缓缓合拢,
六十名大乾锐士分为三列,
嵌有牛皮的厚重大橹顿在地面,形成三道极为坚韧的人墙,冰冷的甲胄铮铮作响,余下的四十人为预备队正在养精蓄锐,擦拭着手中的宽口阔剑,精铁匕首。
城楼之上更有一百锐士站在城垛之上,调整手中的铁胎硬弓,一排排锐利的箭矢堆砌在砖石之上,箭簇之上有寒芒流转。
三十里外,
大地在颤抖,
奔涌的铁骑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涌来,
所过之处鸟兽四散,
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武当山的老神仙所吸引,那数百大乾锐士早在靠近城池之前便已经翻身下马步行而来,并没有太大的动静。
何况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风满楼已经被凉州谍报司渗透成了筛子,那楼主也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管这帮江湖草莽。
……
悦来客栈,
二楼包间,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身上,武当山二品巅峰的老神仙,当世道教辈份最高之人,当世三山之一武当山掌教,一连串的名头让人头晕目眩……
秦孟凡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袁崇道,当年上山的时候也是隔着很远看过,如今这等顶天的大人物确是和蔼坐在自己面前,实在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看向少年郎时,更是觉得似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昨日说得那么简单,自己这个老丈人恐怕更不好当了,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苦笑。
便是那身穿红袄的小姑娘也是极为拘束的站在一旁,收敛了平日顽皮的性子,秦可卿更是呐呐地张着嘴,指着眼前模样清俊的小道士说不出话来。
“敢问,袁老前辈武林大会何时召开?”
归云宗宗主此刻态度也是放得极低恭恭敬敬的拱手道,不过低头时,眼底确是神色莫名的有些复杂。
昨夜悦来客栈下方的空地就已经搭建好了擂台,既然是武林大会自然是有比武的流程在里边的,虽然如今已经变成了造反大会,也不过是武林盟主变成造反头子,起义首领罢了。
不论怎么说,总得有个人统领,
青峡一战后,江湖没了太多的生气,真武山的覆灭,更是一个开端,随后便是龙虎山的投诚,半月前朝廷更是出兵平了灵隐寺,如今的江湖比起往日小了一半不止,可加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作为七宗排名第一的宗主,自然也是想要分上一杯羹的。
“再等会吧!”
“我这记名第子,心性玩劣了些。”
“如今好不容易要给当师傅的送上一场大戏,在等上一会想来也是值得的,不会令在座的诸位失望。”
袁崇道温和的笑道。
“那便依着老神仙的意思。”
说完后那人便拱手告退,可心底已经渐生疑惑,仰头间看着那笑意盈盈的小道士,不知为何右眼皮猛然跳动起来。
不对劲!
片刻之后,
门下数名轻功极佳的第子默默消失在客栈中,分别各处城门而去,那原本枕在客栈对面屋檐睡觉的采花贼也是悄然离去。
“哈欠……”
“他奶奶的,今个怎么老是心神不宁……
有人睡眼惺忪的望着天色打了个哈欠。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本就六识远胜常人,隐隐间对祸福有所预感,便是市井间也有“左眼跳财,右眼跳崖”的说法,何况修行中人。
大军围城的动静是断然瞒不过高手的感知的,便是那马蹄声十里之外都能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所以大多人还是没有在意,而是满心期待着在今日的武林大会上扬名立万。
包厢内,
“安心坐着吧。”
“待会还有一出好戏的!”
少年郎靠在木栏旁悠哉悠哉道。
“你不是道士?”
过了半晌,
秦可卿突兀的开口道。
“嗯!”
少年郎点了点头。
“徐闲,徐闲,你不会当真是那个人吧……”
秦可卿突兀的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少年郎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仰头灌下一口竹叶青,目光下移,底下那说书先生如今也换了地方,坐在在擂台下边,唾沫横飞的说着朝廷的种种不公,听得下方众人义愤填膺。
“当真要是杀入上京城,老头你说小爷能混个什么官当当?”
听得兴起之时,
血衣楼的少主挑眉道。
“这……”
正说的兴致勃勃的说书先生,陡然被打断,也是愣住了,这一愣不要紧,底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谁造反,不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
如今听听,讨个好口彩,也是极好的。
“他娘的,老头子,你也说说大爷当个啥官?”
“老头子,也给我说道,说道。”
“提着脑袋卖命的时候也算有个念想。”
那说书先生平日各种江湖风闻信手拈来,便是那些风云人物也能评头论足,可对这朝廷官职爵位确是不甚了解,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掏空了也对不上底下这么多人,一时间倒也僵住了。
……
与此同时,
对面包厢中归云宗的张姓宗主,听完第子的回报,面色瞬间发白,手中茶杯已经化为碎片,滚烫的茶水流在手上,赤红一片。
“出城,马上出城!”
“一息都不能在耽误了!”
归云宗主暗自想到,没有丝毫的犹豫,起身的刹那一股精纯的内力涌出,身旁刚刚刺探情报回来的几名第子无声无息的瘫倒在地。
纵身一跃,便从后边的窗户跳下,
武林大会是一个局,
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要知道自己对面的包厢中就是那布局之人,
人多嘴杂,容易暴露,
不若趁着暴风雨来临之前溜之大吉。
……
少年郎突兀的回头看了对面包厢一笑,嗤笑一声,也不阻拦,从自己入城之时起,想逃便已经晚了。
抱着这个心思的自然不止一人,
那平日当惯了匪徒,
极为机警的青云寨二当家也是如此,
早些时候被大当家派出来亲自踩点,
此刻望着东门那已经排列齐整的大乾锐士只觉得脚下有些发软,强行镇定下来,只得反其道而行之,扭头便往西门而去。
往西门而去的路上整好碰见那火急火燎,在不复平日威严的归云宗主,那人看清自己奔跑的方向后,竟是顿住了脚步,随着自己而来。
“不好,老匹夫误我!”
青云寨二当家心神流转,如今偷摸是溜之大吉,和修为无关,多个人便是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张宗主,东门有埋伏,快随我往西门出城!”
青云寨二当家口中高呼道,脚步有意无意放慢下来,装出一副内力耗尽的模样,落到了归云宗主身后。
“哼!”
可那归云宗主刚刚超过那归云寨二当家便顿住了脚步,眼眸流转,思虑了片刻之后,竟是掉头往东门而去,不带丝毫停留。
“他娘的,老狐狸!”
“平日拿老子当枪使,”
“今个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青云寨二当家轻啐一声后头也不回的往西门而去,行走江湖本就处处是坑,很多时候那些老江湖总觉得自己聪明一些,殊不知往往聪明人死得最早。
……
悦来客栈下,
少年郎收回目光,看着底下兴致勃**哄的众人突兀的来了兴致。
抬手间有笔墨纸章落到身前,
提笔一挥而就,
洋洋洒洒八个大字,
手指一点,
那纸张便落到了那说书先生手中,下意识的掀开,定睛看去,瞳孔放大,仰头张望,却看不清是何处而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书先生低声念叨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底下众人闻声确是惊疑不定不断地重复着,看向那说书先生惊为天人,此等言语实在是直入心扉!
“宁有种乎?”
“宁有种乎?”
有人扯着脖子大吼道,
场中众人的声调渐渐拔高,
最后竟是响彻云霄……
在这众人的呼声中,
地面开始轻震起来,有细碎石子跳起,屋檐上有瓦片轻响,远处有飞鸟惊起,渐渐的动静大了起来。
“啪……”
屋檐边上原本就松动的瓦片被震落在地,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终身一跃到了屋檐之上,眺望着远方,入目是滚滚沙尘,揉了揉眼睛,那沙尘之中竟是有无数的红衣黑甲铁骑涌来。
那徐字的大纛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朝廷大军来了!”
“朝廷大军来了!”
当众人看清那无边无际的铁骑后所有的热血沸腾瞬间被浇灭,凉气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头顶,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这只军队会出现在此地。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便是逃,
只要逃出城,便还有一条活路!
“好戏,开场了!”
少年郎望着慌乱的人群仰头将杯中的竹叶青一饮而尽。
……
西城门处,
刘长春正擦拭着手中的凉刀,
“刘大人,饶命啊!”
“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不远处一个精瘦的汉子被铁胎弓射出的箭矢从琵琶骨处贯穿钉在了民舍的木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刘长春甚至不顾不得伤口撕裂的疼苦大声求饶这么,鼻涕眼泪混着血迹一同流下哪有昨日的威风?
“本官说过。”
“昨日之恩,必有所报!”
“二当家的可别让本官言而无信。”
刘长春将擦亮的凉刀缓缓抬起,
话音落下后,
对准脖颈得位置猛然挥下!
没有预想中人头飞起的场面,
凉刀竟是卡在了脖颈之间,
那人半边脖子血肉翻滚,血液不断的翻涌着,甚至冒死了血泡,可刀下那人竟是没有马上断气,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身体已经疼痛的扭曲起来,可他还活着……
“抱歉,本官第一次杀人!”
刘长春费劲的将凉刀抽出,顿时血流如注。
“嗬,嗬,嗬……”
那人已经痛苦到了极致,眼神皆是求死之意,可刘长春却视若无物迈步绕开了那人,慢条斯理的扯下一截衣袖擦拭着上边的血迹。
“嗒啪,嗒啪……”
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青云之上,还需尸骨铺路……”
抬头望着长街对面渐渐多起来的身影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