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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奕没有开灯,仰靠在皮椅上,看着夜空中一轮明月,办公桌上手机再次传来震动。他知道信息是她发来的,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内容都是叫他回家吃饭。
他早已把文件看完,却不想回家,也不以加班为借口拒绝她的问题,就那样放着什么都不回。
因为他不知道要回什么,拿起手机便会想起她哭着说不要去美国的面容,心隐隐作痛,怕自己忍不住叫她留下来。
她不能留下来,明天是自己与母亲约定的最后期限,他办不到的事,母亲用尽手段都会办到。
所以,他宁愿待在办公室一个人,也不愿回家面对董艾。只要熬过今天,就什么事情都有一个缓冲期,他会想办法令母亲放弃收养董艾的决定,或者放弃夺取董艾手上的傅氏股份。
桌上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安静的办公室中显得特别刺耳,但傅君奕并不急着接听,好像有意令对方先着急。
他慢慢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母亲的声音立刻响起,连声问候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你到底把董艾藏到哪里去了?”容柳月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可以想象电话另一头的人像泼妇一样大吼。
“妈,别急,她说跟朋友去国外玩一阵子。”傅君奕知道母亲早晚会忍不住打来的,瞥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拖到这点才打来,想必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容柳月不死心,着急询问,“去了哪里?”
她能等,合同期限可不能等,而且董艾过几天就要十八了,成年人代表着有决策权,最重要的是她有继承权,而且十八岁不用被收养了,她有能力养活自己。
“她没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说起谎来,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不会问啊,真是气死我了。”容柳月简直想摔手机,但她很清楚一定是儿子提前把人藏了起来,就因为怕她提前来接人。
“她有人身自由,我无权干涉。”
“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吧,难道你忘了自己在你父亲床前,他临走前你答应过什么吗?”容柳月拿儿子没办法,这是她最后的王牌。
傅君奕沉默半响,才不情愿地回答,“……我没忘。”
“你忘了,忘了自己承诺过你父亲董艾手上的股份会成为我们傅家的东西,你也忘了,你父亲说过不允许你对董艾产生任何感情。”
容柳月一直以为儿子能把握得很好,看来是她高估了儿子的能力,本不想旧事重提让儿子忆起往事伤心,看来是她多虑了。
傅君奕蹙眉,眯起黑眸,“乔海瑶跟你说了什么?”这是他想到最有可能的人。
“她,什么都没说。倒是你,因我一句无心之话而紧张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对董艾动了真情,那她就更不能留了。”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容柳月气得立刻切断电话,没有丝毫迟疑。
“妈,你想做什么!”傅君奕握着手机大吼,母亲的话令他十分担心。
明明不能回家的他,立刻到停车场开车,回了一趟家,却没发现有辆车紧随他身后。
容柳月叫司机停在别墅对面,看着傅君奕匆忙走进家中,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她没有进去的打算,叫司机把车开走。既然人在哪里她都知道了,接下来是就布局了,她就不信董艾能逃出自己掌心。
傅君奕来到董艾房间,并没有敲门,因为保姆说她睡了,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坐在床沿注视她。
傻丫头,哭什么……
她双手紧抓被子,抿着双唇,眼珠微微颤动,秀眉没有一刻放松。
脸上未干的泪痕令他心疼,抬起手却不敢替她抹去,怕惊醒她又是希望一场。他已经给了她太多落空的失望了,现在只希望时间能淡忘一切,三年后她从美国回来不会再对自己抱有幻想。
多看她几眼后,他再次悄悄离开房间,吩咐保姆不许说他回来过的事,然后出了家门,仿佛没回来过。
翌日清晨,在保姆的轰炸下,用被子盖住头部拒绝起床的董艾终于投降,耳朵开始出现嗡嗡声,一直重复播放保姆们的唠叨。
董艾坐在床沿,看着保姆忙碌替自己收拾行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反正,随便吧。
她偏首看向窗外,阳光照射着大地,是多么无忧无虑。身体向后倒在柔软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马上就要离开了,要跟这里所有的人和事来场无声告别。忽然,她想起后花园自己种的玫瑰,不知发芽没有?
“小姐,你要去哪里?”收拾中的保姆自然也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直至上飞机前,她都归她们管。
董艾头也不回往前跑,“我要去花园看看。”
最终,其中一个保姆放下手上的工作,尾随她的步伐来到后花园一块翻新不久的土地。
这里除了泥土,一棵绿色植物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玫瑰种子发芽了。董艾蹲在篱笆外,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掉落下来。
“阿姨,你们能不能放我走,我不想去美国。”带着哽咽的声音,使听到之人都忍不住鼻头发酸。
“小姐,我们……”保姆很为难,但她们只是负责拿工资的,并不能决定什么。
董艾苦笑,出言打断她的话,“别说,我知道了。”
她们是傅君奕请来办事的,若事情办不好她们一分钱也得不到,她又何必为难她们呢。
“走吧,去机场。”她站起,快步走进屋内。
这里有很多她和他的回忆,多留一刻她的心就不想走多一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为何还存有能留下来的幻想。
董艾很明白,她这一走,再次回来定会物是人非。本来,她也以为自己只走一个月,暑假完了就会回来,可是今天她接到一通外国学校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入学。
那时,她才知道,什么调任外国分公司,全是谎言,根本从一开始他就是要她呆到读完大学。
坐上计程车,她的目光仍未从别墅移开,车子启动远离别墅,她还是忍不住趴在后座看,直到车子转弯,她再也看不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