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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的事,我做不了,问:“阿玛他不同你闹吗?”
额娘声色俱厉,道:“他敢!”顿了顿,缓和了语气,柔柔的劝慰我,道:“这些年,依我细细瞧着,十四爷是难得的好郎君,除了皇上德主子给的几个格格,他自个从没带过妾氏进府。在你昏迷那些年,德主子闹得厉害,逼他重立新福晋,可十四爷就是保住了你的位置,凭他这一点,就比你阿玛强上十倍,你大哥小海更是比都没法比。”
在古代,一个男人在意一个女人最大的表现,无非是给她荣誉、地位及恩宠、子女。如顺治待董鄂妃,不管她的贞洁,不管她的过去,只想给她,他所能拥有的一切,她死了,他活着也没有意义,便坦然赴死。如康熙待良妃,辛者库的贱婢能以近四十岁的年纪册封为妃,且是康熙亲立的五妃之一,在讲究家世资历的年代,简直百年难遇。再如雍正待李氏,生前独宠,身后风光,听说李氏一族在雍正的扶持之下,在朝中已颇有权势。
如果只能用一个字来解释他们的行为,那便是——“爱”。虽然看上去那么隐晦、那么复杂、那么深藏在帝王权谋之中,但他们的爱依旧那么简单、明了、直接。
而我昏迷时,十四待我最好的爱,就是保全我福晋的位置。
我道:“这些我都明白,十四不是不在乎我,但他...”额娘是我最最亲近之人,我也不瞒她,继续道:“皇太子的位置空悬,他是皇子,心有所欲,我并不是要阻拦他。他要拉拢隆科多,我也管不着,但他因着要拉拢隆科多而娶他女儿,让另一个女人夹在我与他的中间,我接受不了。”额娘笑了笑,道:“傻孩子,你是十四贝勒府主母,大权在握,还能让一个小丫头间隔了夫妻感情不成?倒是你如此忸怩执拗,十四若性子好,忍着你也就罢了,若碰上别人性子不好的,能忍你一日,还能忍你一辈子么?”
额娘的话有道理,是因着她生活在一夫多妻制的国家,而我,以前不是。
我不想让额娘太过担心,便道:“十四已答应我不娶佟佳氏了,明儿他进宫,就会同皇阿玛说。”额娘叹气,道:“你这不是害了十四爷么?圣旨口谕,能想不要就不要么?且不说十四爷的大志向,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果?”我争辩道:“当年他为了成亲之事,能跪在乾清宫一夜,求皇阿玛收回旨意,皇阿玛也同意了,当年可以,如今也可以。”
额娘面露愁色,道:“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皇太子还在,皇帝年当益壮,如今皇太子变成了二阿哥,皇帝日渐老去,朝中局势嚣张跋扈,连我深在大宅之中,亦能感觉到三分,你怎么...你常常入宫拜见,怎么就一点觉悟都无?”
额娘如此一提,我不由悚然一惊。
我只念着当年十四为了爱莲在乾清宫跪一夜求旨,而安然无恙。却未想过,眼下形势与当时大不相同。十四不再是当时懵懂不论朝政的少年,他有权势,有党派,康熙待他未必心无城府,也未必能有十年前对幼子的宽容与耐心。
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我没有穿越,真正的完颜蔷薇会如何面对此事。可偏偏,历史上留给完颜蔷薇的记录,只有两句话:康熙帝十四皇子嫡福晋完颜氏,侍郎罗察之女。
简单到连蔷薇二字都未留下。
夜里刮起大风,北风簌簌。我白日和小海晃了一整天,浑身酸胀,却还是失眠了。想起历来种种,又思及今后种种,心底像波涛不平的海面浪潮,翻滚着扑向岸堤,又急速的退回海中,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我紧闭着双眼,在夜色里煎熬。
十四天未亮,穿戴齐整了,一面用着早点心,一面翻着今儿要同康熙议的折子。吃了两个馍馍和一碗鸡汤,正要出门入宫,却是阿南回禀,道:“主子,福晋来了。”十四愣了愣,以为是舒侧福晋,便道:“福晋与侧福晋的称呼可不许弄混了,爷要进宫了,有什么话,让她等爷回府再说。”阿南又道:“启禀爷,福晋她...”话没落,我已行至廊下,十四正好从屋里出来,见我站在红灯笼迷茫的绯光里,身后是幽暗风起的天际,顺手就脱下身上披风,将我实实裹住,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他牵着我进屋,我怕耽误他上朝的时辰,便长话短说道:“佟佳氏之事...若你没有很好的解决法子,先不要同皇阿玛说。”十四见我额上有汗珠,知道是走得太急,边从袖口里取了帕子替我小心擦拭着,边道:“我会寻个好时机,你别担心。”又问:“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再好好补一觉...”我垂了垂脸,勉强道:“如果娶佟佳氏能让你如虎添翼,我愿意为了你,后退一步。”这一步,对我来说,真的很艰难。
十四想了想,道:“不必你退步,爷已经想到更好的法子了。”
我情不自禁露出笑靥,抬头问:“什么法子?”
十四捋了捋我鬓角垂落的碎发,浅浅道:“你既可以为了爷退步,爷也可以为了你抗旨。你记住,不管你是对是错,不管你犯的事儿有多大,爷都站在你一边。即便世人皆指责你,爷也会挡在你前面。”
我道:“抗旨?皇阿玛大怒怎么办?”十四故作轻松,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大不了关禁闭嘛。”我笑眯眯道:“如果你关禁闭,无论十年二十年,我给你送牢饭。”
十四一乐,逗得大笑。
阿南在旁侧听着看着,好生羡慕。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十四欢快的笑容了,他的野心,他的威严,他身上千斤重的担子,都叫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这两日,他隐秘的在怡红楼与朝中大臣碰面,与隆科多周旋,事务繁忙,再加上福晋负气出走,都使他脸上看不见一丝笑意。
而福晋不过寥寥数句,就让他阴云密布的脸,顿时晴转多云。
她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又是...嫉妒。
散了朝,十四沉稳若定的走进乾清宫西暖阁。康熙靠在虎皮大枕上喝着清心茶,不知同红芙说了什么,正是笑意盈盈。而红芙恭恭敬敬立在一侧伺候,举手投足间更添了几分娴淑淡雅。十四跪下,道:“启禀皇阿玛,儿臣有事奏请。”
康熙眼睛眯了眯,好像看了十四一眼,又好像没看,叫人捉摸不透。他道:“说吧,朕听着呢。”十四略略酝酿了情绪,道:“儿臣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收回将佟佳氏赐与儿臣的口谕。”康熙一滞,神情却极为奇怪,没有愤怒,反而是不解。他道:“怎么?你是对佟佳氏不满意,还是隆科多得罪你了?”十四额头碰地,恭谨道:“佟佳氏是皇阿玛给儿臣挑的,容貌身份皆无可挑剔,儿臣极满意。隆科多是国舅,我对他客气有加,不敢造次。”稍停即道:“是儿臣最近有些身体不适,再加上朝事繁多,实在不想在儿女私情之上大费周章...”
十四本只是胡诌了理由,在康熙眼里却被理解为:“他与隆科多并未结党...”这也就罢了,在御前侍卫的耳中,却是:“十四爷身体有毛病,不能御女行房事...”此乃后话。
康熙冷若玄冰,道:“朕的旨意,岂能说改就改?”
十四道:“皇阿玛,儿臣真的不想娶侧福晋,求皇阿玛成全。”康熙饶有趣味,笑道:“是不是你媳妇逼你了?你媳妇的性子朕也知道。”十四眉头一挑,生怕牵扯到我,赶紧自个全揽了罪责,道:“皇阿玛误会了,绝不关薇薇的事,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康熙嗯了一声,冷不丁道:“朕听说,昨晚上你逛青楼,把你媳妇气回完颜府了?”十四脑中哄然大响,身上吓出一层细汗,把内衬都浸湿透了。他不知康熙是如何知道的,是昨儿碰头的大臣侍卫里有细作?是被谁举报了?仰或是,有人在监视自己。
他甚至猜不出康熙到底知道多少内幕。
十四定了定神,方道:“儿臣并没去逛青楼,儿臣只是走错了地方。”康熙哎呦一笑,道:“走错了地方?朕可听说你媳妇脸色不好,直接回了完颜府呢。”在两年前,康熙对废太子起了疑心,便暗地里遣了人监视东宫。后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每个皇子都安排了暗探监视。那些暗探都是千挑万选的,为了不被发现,他们通常只观察和打探一些零碎的琐事。
而康熙,就是从这些零碎的小事情里头,来判断他的儿子们是否忠心。
十四老老实实回答,道:“她今儿早上已经回府了。”康熙愈发笑得深沉,道:“她一生气,你就以退婚来哄她是不是?”他年纪大了,潜意识里还是想父慈子孝的,给十四台阶下,也给自己台阶下,他宁愿相信十四是真的走错了地方,而不是有什么阴谋。十四顺势装作为难模样,道:“儿臣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薇薇又刚巧碰见了,儿臣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