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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荷……”几乎是一字一音地咬着吐出这个名字,花九就那么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微翘的唇尖更翘了一点,勾起的唇角春花绽放,笑地明媚而纯粹。
“姑娘可是就要起来了?身子还不利索,今日就让婢子伺候姑娘穿衣洗漱吧。”碧荷对花九的异样毫无所觉,她赶紧几步,站到床沿,嘴角温柔含笑,伸手就要去扶花九起床。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碧荷刚要靠近,花九手一挥,打落她的手,然后径直掀开锦被,就那么赤脚下床。
碧荷脸上的浅笑一僵,眸色惊疑,然后敛了不小心外露的情绪,重新扬起笑意,嗓音拔高一丝惊呼道,“姑娘,赶紧坐下,小心莫着了凉,待婢子给你穿鞋……”
话还未完,碧荷便按着花九坐到锦杌上,执起她小巧如贝的脚踝,拿着罗袜往上套。
花九眸色连闪,扶着梳妆台角,紧紧地握了几下,才压下自己心底翻腾的负面情绪,她睨着脚下埋首替自己穿鞋袜的婢子,杏仁眼眸噙着冰冷的嘲意。
雪白的罗袜套上纤小的足,花九小巧的脚趾只悄悄弯起,便感到一阵紧勒的疼痛,她抽了丝冷气,细眉一皱,抬脚就将碧荷踹到在地,厉声道,“粗手粗脚,穿个罗袜都弄不好,你想疼死姑娘我么!”说着,捻起裙角,如贝莹润的脚趾处,一根细线缠绕,竟勒出丝丝红痕。
“姑娘恕罪,婢子不是有心,还请姑娘饶命。”碧荷赶紧爬将起来,跪倒在地,一句话说下来,她喘了几下才说完整,心窝子撕扯地疼,花九那一脚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点不含糊。
“哼,出去!”心底翻滚不息的戾气舒缓了那么半分,花九冷哼一声,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贱婢。对她来说,碧荷的背叛,花芷的凌辱,都似在昨天,她一睁眼,便是从死到生地走了一遭,那些情感没隐忍掩藏起之前,她不想见任何人。
“是,姑娘,婢子告退。”碧荷脸色青白地退出去,不着痕迹得揉揉心口,哞底的色泽恍如泼墨般深沉。
花九对着铜镜,细细地梳着垂在胸口的那撮发,镜面中,看碧荷走出去关上房门,她才嗤笑一声,眼眸中血色浓烈的煞气霎时铺天盖地。
这才只是开始呢!
接下来,如果按照前世的经历,花芷和杨氏会借机构陷她人前失节,让花家老夫人和花家一族之长也就是她父亲花业封,同意换嫁之事,杨氏再从她的嫁妆中找出玉氏的花香配方,最后,便是三个月后她被抬进平洲张家,而花芷则代替她嫁入王侯宁家宁郡王为正妻。
一环一扣的设计,便是算准了她一个深闺女子毫无反抗之力。只是现今,休想再让她如前世般妥协。
淡色瞳孔深幽如古井,薄凉的唇线弯成一道冰冷的弧度,花九捏着漆黑色泽的牛角梳,磕得掌心破皮,丝丝的血丝浸染,她毫无所觉。
“大姑娘,”入神间,苏嬷嬷推门而入,墨绿色云纹绣直领对襟半臂褙子,暗色裙摆,眼露关切,她走近轻叹一声,怜惜地绾起花九如瀑如绸的黑发,指尖跳动,动作利落,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绾起一简单美丽的斜髻,“身子还爽利?老奴找了城南有名的大夫,一会早膳后,姑娘还是再看看。”
眸色泛柔,那原本冷若玄冰的唇畔就那么一霎,恍若春意复苏,万物新生,竟是明媚温暖似骄阳,“嬷嬷,我没事,别担心,遣了大夫,膳后,嬷嬷陪我去木樨苑给祖母请安吧。”
苏嬷嬷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不在劝慰,尔后又觉欣慰,她早劝过大姑娘,这花家现今虽是杨氏当家,花老夫人年事已高,看着不管事,但能讨得老夫人的好,总归不会错,甚至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奈何往日的姑娘沉郁寡言,举止消极软弱,根本不肯往老夫人身边凑,更别说讨好了。
“嬷嬷,往日辛苦你了。”一看苏嬷嬷的表情,花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鼻头微酸地拍拍她长满老茧的手。
“姑娘说些什么话,照顾好你是老奴应该的,”苏嬷嬷这么说着,皱眉斑驳的脸上笑开朵灿烂的菊花来,“不过,老奴刚才见碧荷,她可是冒犯了姑娘?往日,老奴看她对姑娘也是颇为尽心……”
“别提她,”话还未完,就被花九脸色发寒的打断,“嬷嬷,在这花府里,我只信任你一人,以后碧荷嬷嬷还是盯着她点。”
苏嬷嬷脸色一变,她视花九为亲孙女,对她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老奴省的。”
花九按了按敷着纱布的额头,剧烈的疼痛便撕扯起来,只这一小丝的力道,那被撞破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来,染红纱布,恍若绽开的红梅。
“姑娘!”苏嬷嬷惊呼出声,就要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嬷嬷不必担心。”花九平静无波地道。明明额际猩红一小片,连杏仁眼眶都疼的泛红,浮起氤氲的水雾色泽,但她脸上硬是平静无波,幽深如死水,仿若那伤口是痛在别人身上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啊?”苏嬷嬷大为心痛,慌张地就要出去拉大夫进来。
“没事,嬷嬷给我找件素色衣衫,也不用抹胭脂了,就这么去给祖母请安吧。”说着,似乎还嫌那血浸染的不够红,她又狠狠地在伤口上按了几下,直到那敷着的白纱几乎全染透了才罢手。
这伤口,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杨氏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想让她心甘情愿地答应并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换亲的事,岂料,她抵死不从,情愿以死明志,伤口便是撞在门柱而来,所以杨氏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才有的后来构陷她失节。
苏嬷嬷眼里闪过精光,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花九的用意,“大姑娘,这是要换取老夫人的同情怜惜?只是……恐怕会留下疤……”
“无碍。”花九声音冷漠寡情,淡漠的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她看着铜镜,镜面里肤若凝脂的少女,眼眸幽深如墨,小而尖的下巴微扬,便是固执到死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