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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春风斜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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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小院门前,却忽然似察觉到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锦瑟仍旧站在先前的位置,巴巴的看着他,形单影只,身姿纤薄的模样,竟似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

    苏黎心中蓦地大恸,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住,片刻之后,终于转身走回来,低头望着她:“今日不进宫,只陪你,好不好?”

    锦瑟呆呆的看了他片刻,终于再度笑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嗯!”

    普渡寺中,锦瑟一住便是一个多月。到第二个月,苏黎才终于抽出时间,兑现了上山来看她的诺言。

    没想到在寺院中找了一圈,却都没有看见锦瑟。

    寻到慧空大师处,慧空大师却只是微笑道:“王爷既将人交到老衲手中,老衲自然不会负王爷所托。”

    “哦?”苏黎却似不大相信的模样。

    锦瑟对姐姐有多在乎,他隐约是知道的,正是那份在乎,才让她执拗如此。若要放下,谈何容易?当初将锦瑟送到这山上,也不过是抱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期望,倒并没有指望她真正能放下什么来。

    慧空大师似乎瞧得出他的将信将疑,行合十礼,笑道:“往常的这个时辰,女施主通常在后山竹林之中度过,王爷大可前往那处一寻。”

    苏黎依言寻到后山处,四下看去,却依然没有见到有人的身影。

    山中宁静,片刻之后,却隐约有什么声响,从竹林深处传来。

    苏黎听得分明,举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待走得近了,才终于看见了一抹纤柔的身影。

    原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绿的纱裙,若非走进看,倒几乎与这竹林融于一体,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苏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顿住脚步,眉头微微拧起,只看着锦瑟在那边的动静,心头禁不住升起一丝疑惑。

    她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锄头,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

    苏黎眼见着她不慎熟练的用锄头在地上刨着什么,待刨出来后,又扔掉锄头,将所得之物一一放进背篓之中,除却挥锄头的姿势实在生硬了些,倒似已经做得熟练了。

    苏黎悄无声息的上前,在锦瑟站起身来之际,蓦地自她身侧闪出,将她侧身抱住,低笑一声:“得了什么宝贝,给我瞧瞧?”

    锦瑟蓦地惊叫了一声,待看清是他时,顿时气红了脸,伸出满是泥巴的手来,狠狠往他脸上抹了几道:“苏黎,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苏黎忍不住微微僵住了。

    倒不是因为锦瑟往他脸上抹泥巴,而是因为锦瑟如今的模样,竟果然与一月之前大不相同。

    他看着她已然重新莹润的脸颊,以及眼中流转的波光,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当初初见时的那个少女,竟回不过神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般的模样了?他在脑海之中默默地回想,竟直溯回一年多前!

    锦瑟睁着一双清澈滴溜的眼睛看着他,见他仍然在发怔,忍不住又起了坏心,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布满湿泥的手,抬起来,将指上的泥悄悄涂上他的鼻尖。

    苏黎蓦然回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脸色微微一沉:“宋锦瑟!”

    锦瑟忙的缩回了那只食指,明知故问:“什么?”

    苏黎实在又气又好笑,想了半天,却想不出该说什么。终于见到她从前些日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又何必还要说什么?

    于是他探头看了看她背篓里的东西,却原来是竹笋。

    苏黎微微皱了眉:“谁让你来做这些事的?”

    “我自己要来的。”锦瑟朝他笑笑,“眼下正是开春的季节,竹笋可嫩了,拿回去给绿荷做菜,我每顿可以多添一碗饭。”

    她伸出一只食指来,比划自己多添的那一碗饭,末了,大概觉得手上布满泥巴,实在有些见不得人,又讪讪收了回去,又问他:“你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吗?”

    苏黎望着她,只觉得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锦瑟。”他唤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问我?”

    锦瑟微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才又展颜微笑起来:“你是说姐姐的下落吗?如果有,你一早就已经告诉我了,不是吗?更何况,如今我也想通了,她是不是我姐姐,都的确还是个疑问。如果她不是,那就是我自己枉费心力与人力。如果她当真是,虽然她不记得我这个妹妹,可是毕竟她如今过得很快活,我好像也不应该那样执意要找到她,让她来面临过去纷繁复杂的一切。”

    苏黎全然不防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再度怔了怔。

    锦瑟却又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会这样说?那是因为慧空大师告诉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若我能做到无欲无爱,那便不会再有忧怖,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苏黎蓦地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锦瑟看着他赫然沉下脸的模样,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挣脱他的手,转身便往山下跑去。

    苏黎恨恨的咬了咬牙,提步追上去。

    锦瑟所居的之处,是寺中一处独立的小院,有卧房,有书斋,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苏黎在小院中转过一圈,走进书斋时,却见书桌上堆满了各类经书,当中还有一本摊开的手抄本,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字体。

    锦瑟捧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时,他正一页页的翻着那本经书。

    “这是《楞严经》。”锦瑟道,“我抄了八遍了。”

    苏黎微微有些诧异,又看了看桌子上其他的经书:“这些你都抄过了?从前不是最讨厌抄佛经吗?”

    锦瑟笑笑:“我如今却喜欢,不成吗?”

    苏黎忍不住笑起来:“那抄了这么多,可曾悟到了什么?”

    锦瑟微微抿了抿唇,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亲如父子,近如夫妇,也不可能一生一世相守,又何况其他?万法无常,爱别离之苦,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也许姐姐于我,就是这般的道理。”

    这一日的晚饭不过简单的三菜一汤,锦瑟却果然比之前胃口好了许多,虽还远远不及她从前爱吃的程度,却好歹算是恢复了常态。

    苏黎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分甘同味,将桌上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却不想用过了晚膳,他仍旧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倒拖了锦瑟在寺中清幽之地走动。

    “近日朝中不怎么忙了吗?”锦瑟走在他身后,眼见他悠闲的姿态,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黎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锦瑟朝他一笑,并没有反抗,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同行。

    “自然是忙的。”苏黎答了一句,“不过皇兄在几日前回了京,所以我才终于得空上山来瞧你。”

    锦瑟提及朝中不过是想关心他,如今听他提起皇帝,忽然顿了顿。

    苏黎敏锐的察觉到,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锦瑟抬眸望着他,又顿了片刻,才道:“我最近常常想起在仲离遇见那位姑娘时的情形。那时候,他十分笃定的告诉我那位姑娘不可能是我姐姐。我那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倒总觉他似是认得姐姐的。”

    “你姐姐曾经身为皇子妃,皇兄自然是认得她的。”苏黎不以为意的道。

    “不,不是这种相识。”锦瑟摇了摇头,“是另一种。”

    苏黎脸色微微一凝:“你是说――”

    他才说出三个字,锦瑟已经伸出手来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只是一种极其荒谬的猜测,我不想亵渎姐姐。”

    苏黎缓缓拉下她的手,重新握在手心,心中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虽然放开了一些事,到底,有些执念还是不肯放下。

    “其实,我今日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苏黎顿了顿,道,“你说的那群卖艺的金丽国人,我派出的人已经寻到了他们。”

    锦瑟微微瞪大了眼眸,等着他说下去。

    “里面确实有几个年轻女子,可是没有一个长得像你姐姐,也从来没有一个叫绫罗的女子。”苏黎望着她,平静的述说。

    锦瑟望着他,良久,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自然不会。”苏黎微微拧了眉,“皇兄也曾见过,难不成你二人同时产生臆想?”

    锦瑟低头轻笑了一声。

    “可是这名唤绫罗的女子,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似乎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一样。我不认为她出现的目的单纯,可是突然消失又是什么缘故,我心头也有疑虑。”

    锦瑟静静听了,忽然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忽然觉着,她不是我姐姐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所以,我的确应该放开了。”

    “当真放得开?”苏黎斜眸看向她。

    锦瑟微微偏了头轻笑,却不回答。旁边有几株翠竹,低矮处有几支细细的竹枝,她信手摘下一片竹叶,擦了擦,放到嘴边用力一吹,却只是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苏黎忍不住皱了皱眉,锦瑟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甩开他大步往前走。

    她朗月一般的笑靥直勾得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三两步追上前去,将她圈入怀中抱住,低头对上她泾渭分明的眼眸,呼吸有些紧绷的唤她:“锦瑟。”

    “嗯?”锦瑟眸中清水荡漾,晶莹剔透。

    “跟我回王府吧。”他轻轻抚住了她的后脑,低了头,叹息一般的喃喃,“三年,三年实在是太久了,我等不及了……”

    她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苏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一般人尚懂得信守承诺,你堂堂一个亲王,还想出尔反尔?”

    他看着她,良久,喟叹一声,别开了脸。

    许是他眸中的失望实在太过明显,锦瑟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顿了顿,忽而有些促狭的低声道:“若……你实在等不及,那就尽管娶几个王妃侍妾的。反正要守孝的是我,又不是你。”

    数日后,早朝之前,皇帝还未前来,朝中大臣聚在朝堂之中,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忽而一人捂着脸低头走进殿来,本是不想引人注意,却偏偏还是被人看在了眼中。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您这脸上,似乎有血痕?”

    一人开口,立刻将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连苏黎亦抬头看了两眼,果见那张大人尽管已经捂了脸,却仍然掩饰不住左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看那血痕的模样,倒似被人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