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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本是大家闺秀,若非家道没落,怎会堕入风尘!我苦苦相劝,锦娘才愿意抛头露面……否则,诸位以为会见到今天这样的绝色吗?”梅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然擅长伪装……再者红衣出身贫寒,青楼里来了个大家闺秀,即使是没落,那也是凤凰,也终归比山鸡好。
底下又是一阵喧哗……梅娘走下台子,又有一群舞姬上台,然后仍是一些纸醉金迷。
苏玉瑾走到二楼厢房门前的时候,身穿黑衣的男子打开了门,苏玉瑾下意识的转过身,那男子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苏玉瑾知道那是达官贵族的侍卫对主子所行的礼,“苏姑娘,我家小王爷有请!”
“又是摄政王府……”她冷笑一声,他今天是非要见到她不可了……也好,有些话总归要说明白的……
苏玉瑾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你就是南烁!”黑衣男子似乎并不惊讶,“请随卑职来!”
那是叶昕洛第一次见到苏玉瑾,惊鸿舞衣带给她一种不同寻常的美。叶昕洛一早便知他要娶的女子是京城少有的绝色。纵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长公主绫罗也断然没有她超脱世俗的气质。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吧!那样从未出闺阁半步的大家闺秀,今日迈进这烟花之地的淡然却是他未曾料到的!
苏玉瑾走到房内,看到房内的男子,微愣片刻,然后略略一笑,“小王爷!”
“你我原是不该如此生分……”他的话到嘴边便再也说不出去了……
苏玉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底一震,她的双眸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冷声开口,“恕锦娘才疏学浅,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看来你已经认定,苏家灭门与本王有关!”语气中有淡淡的失落,苏玉瑾一愣,难道没有关系吗?还是,他只是想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苏玉瑾?
她适时开口,“苏家灭门与民女何干?锦娘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官场上的事自然不是我能干涉的?”
风尘女子?风尘女子竟然能将惊鸿舞跳的这样精彩?他自然是不信,再者他已有她的画像,她是苏玉瑾,化成灰他也认得。
苏玉瑾已有些不耐,灭门之痛还如刀子一般剜在她心上,她哪里来的心情与他纠缠。“小王爷若无它事,锦娘就先告辞了!”
“南烁!”见她要走,叶昕洛淡淡的喊了一声,被叫到的男子微微颔首,“是,主子!”
南烁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似乎是一幅画,苏玉瑾觉得那画有些眼熟,南烁在她面前,将那幅画缓缓打开,苏玉瑾错愕的看着那幅画。
画中的女子站在丛生的菊花中,飞踏起一片片花瓣。那是娘亲教她跳惊鸿舞的地方。惊鸿舞最适宜在冬季梅花林中跳,但是这京城只有皇宫中有梅林,而且在冬季跳实在太过寒冷,她便在左相府的后花园跳。这幅画是娘亲亲自画的,她自然见过。
“现在,你是否该承认你就是苏玉瑾?”叶昕洛轻轻勾唇,苏玉瑾握了拳头,“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叶昕洛微愣片刻,便挥手,南烁将画收了起来,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你爹娘的死本王难逃干系,但是本王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苏玉瑾打断他的话,她若相信一个权势滔天的人也会迫不得已,她便真的是愚蠢至极,“小王爷可是摄政王独苗,更是手握一国兵权,你还会迫不得已吗?倒不如说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叶昕洛皱了眉头,双眸中似有隐忍的怒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轻轻开口,“你若是愿意,本王自然可以保你平安,而不用在这里苟且偷生,忍辱负重!”
苏玉瑾冰冷的看着他,冷漠的拒绝,“我还以为王爷是来杀了我?实在是不用,你想我平安,我却乐得在这里卖笑风尘,我宁可被千万男子玩弄,也断不会……在你的庇护下苟且偷生,被天下人耻笑!”
“苏玉瑾……你这是不识好歹!”叶昕洛的怒火噌的燃烧起来,她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意让他保护她,可笑之至。
“王爷若是有心,还是回去好好安抚你那个权势滔天的爹爹,若是有一天仇家找上门,小心他的脑袋!”苏玉瑾转身,推门而去。
叶昕洛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一把扫落桌子上的茶杯。苏玉瑾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英雄也好,天子也罢。最终都逃不过美人关,苏玉瑾大概已经知道该怎样为苏家死去的所有人报仇了。
还是华丽的宫殿,还是金色的囚笼。这个笼子囚住的永远是他的自由和快乐。叶郢禹抬头,漆黑的夜幕无一点亮光,是乌云遮住了星月,大地再不是一片皎洁。苏相惨遭灭门,不能和他毫无关系,圣旨是他下的,旨意是他派人交给摄政王的。为什么?
因为惧怕摄政王会谋权篡位,因为惧怕他的权势,因为惧怕叶昕洛手中的八十万雄兵……这个朝堂的形势他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会无比痛苦。若他真是一世昏君,那该有多好,便不会痛,不会惧怕。
“陛下……”一太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眼睛亮了亮,“消息可靠吗?”
“陛下,是连声亲眼所见!”那太监也笑容满面。
“那便好……苏相在天之灵便可安息了!”只是他不明白,叶昕洛一向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今日倒留下这么个祸害,还真是……难以猜测。
自那日惊鸿一舞,不出梅娘所料,苏玉瑾果然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世间能跳惊鸿舞者多,然而能跳出其精髓的却不多,有多少酷爱词曲舞蹈的人来慕名拜访,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她回眸一笑,这是天香楼任何一个头牌都没有的辉煌。天下第一雅妓——锦娘,在不到两日的时间便传到了大江南北。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要她愿意,样样做的来。自那日惊鸿一舞后,慕名拜访的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更有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楚天阔不远万里来拜访,但是锦娘却将所有拜访的人拒之门外。自那之后,锦娘便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梅娘将其移居天香楼后花园的绣楼之中。
绣楼是天香楼最为精美绝伦的绣楼,苏玉瑾在苏家的时候住的便是最好的绣楼,却仍比不得这天香水榭。闺房之中尽是流云锦纱,绘着牡丹的屏风摆在床前,床上是兰苑被,青苏褥,床边金色的小勾勾着流云锦纱,梳妆台上尽是些翡翠玛瑙,金银珠宝。屏风前,是沉香木桌,沉香木矮凳,桌上是陈玉瓷,上等宫瓷。一张贵妃椅摆在床前,她侧身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她身侧各立两个侍女,为她扇扇。虽是夏季,天气却不是炎热,大概是这朝中惨淡的景象使天悯人吧!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素旸走进来,“姐姐……”
苏玉瑾放下书卷,“你们都退下吧!”
待那些人退下去,苏玉瑾问道,“可查到了什么?”
素旸摇了摇头,“已经查了很多日,然这事关摄政王……街头巷尾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来?”
苏玉瑾眸中一暗,“那该如何是好?”
“姐姐……我偶然得知……”素旸顿了顿,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才说道,“楚天阔,乃是林正顺的外甥,楚家在江南是望族,摄政王有意拉拢……故而……”
“你的意思乃是让我取得楚天阔的帮助……”
“倘若她对姐姐有意,姐姐不止可以报仇,还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这想必是老爷和夫人想要的……”
她略略沉吟,然后轻轻一笑,“如此,你只管告诉梅娘,楚天阔若再访,领他进来便可!”
她话落,房间外便响起了声音,“小王爷万安!”
她脸色一变,素旸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姐姐,是叶昕洛又来了……”
苏玉瑾心底冷笑,他不来取她性命,竟天天来这里,莫非他也只是个专看人皮相的伪君子,如此倒真是笑话,她当初如何期待嫁给他,现在就有多讨厌他。她冷笑一声,“原本倒是我高抬他了,如今也不过是个俗人!”
素旸心里明白她的意思,“依姐姐之见……”
“自然是请小王爷进来,毕竟是客人,我们这里不能失了礼数。”想必,他已经在梅娘那里打点好了。既然是梅娘的意思,她自然不好薄了她的面子。
素旸走到门边,打开门,略一施礼,“小王爷万安。”
叶昕洛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让她起来,“越国上贡的南海神珠,本王替你们主子留着,你收起来吧!”
素旸往后一看,果然看到南烁手里端着个木匣子,心里自然有些狐疑,然后答了声,南烁上前一步,将匣子交给她。
叶昕洛走到房内,在凳上坐了下来,两个侍女上前来服侍,倒了茶水,他吩咐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苏玉瑾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反应,仍是读着手里的书卷。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以为他会开口说话,岂料他并未开口,她只听到瓷器的磕碰声,他是在喝茶?
前些天他来过两次,带来的尽是些宫里用的东西,金银珠宝,上等的宫瓷,兰苑被,青苏褥,那都是宫中后妃用的物什,当初他让奴婢们直接铺在床上,心中像是打定了她不会用。想来她这几日早已无心和他争斗,苏家毕竟是他带兵去灭门的,她今生今世都忘不了。
一番沉闷过后,到底是他先开了口,“听闻楚天阔曾找过你……”
“怎么?”放下手中的书卷,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朝中政务是否轻便到小王爷也来操心我的事了……”
他面色微僵,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是本王的事情,你得回答本王的问题……”
苏玉瑾冷笑一声,“你这便是明知故问了,你既然与梅娘如此交好,她早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何必再来问这种问题呢?”
他脸色瞬间变冷,“你倒是刻薄……本王只想告诉你……苏相的事情与本王无关,你也不必派素旸查下去,你若愿意,便还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苏玉瑾心里一惊,面不改色,“想必小王爷是头脑糊涂了,就算我苏家灭门与你无关,确实你带兵屠我苏家满门……我若是能心安理得的做你的王妃……那便是我不孝了!”
“当初若非本王带兵,你觉得你现时还能坐到这里同本王讲话吗?这世界的人都以为苏相千金死了,谁会知道你便是苏玉瑾呢?天下第一雅妓——锦娘,那个死了的苏相千金是你的丫头吧!”
被一语道破,苏玉瑾暗道,这人好精明!“你如何得知?”
“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本王手中一直都有你的画像!”
“小王爷藏我画像,莫不是倾心于我?”她嘲讽的勾起唇角,果不其然,他面色瞬间苍白,但只是一瞬……
沉沉的声音响起,“是……”
苏玉瑾瞬间呆怔在那里,手中的书卷掉在地上,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一种巨大的震惊,她确实是无法相信的……
叶昕洛走到她身边,“我既已认定你,便自然不会让其他男子接近你……”话落,她抬起头来正视他,“原来王爷确实不是在说笑……”
叶昕洛转身,“本王还会再来!”
他走后,她伸出手来,十指张开,阳光从指缝中漏进来,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黑玉般的眼睛里闪出奇异的光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欣喜。
苏玉瑾不知素旸是何时进来的,抬眼便看到她黑暗的脸色,苏玉瑾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脸色如此难看……”
“姐姐……你莫要被他戏弄了?”她看到她在笑,方才她在屋外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小姐从未经历情事,被他三言两语搅动心湖是正常……
她身子一僵,“素旸,你放心便可,我自然不会被他骗了去……”
“可是……”素旸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你可告诉梅娘楚天阔的事情……”
素旸稍稍放了心,“我这就去……”
“你小心应付,你与梅娘是交好,自然知道她不简单……”她轻轻提醒道。
素旸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香帐梦缠绵,她微微睁开眼,入眼的是苏青的帐顶,她想起今日便立秋了,爹娘去世后,她难得睡的个好觉。昨夜入梦便是那张英俊的容颜,那声沉沉的是……
她面色微红,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锦姑娘,你可醒了?楚公子在前厅等候……”
竟然来的如此早么?她起身,“准备吧……”
待她穿上青绿百叶衫,侍女便走了进来,端着铜盆和脸巾,她洗过脸后,便坐到梳妆台前,今日侍女见她穿的是青绿百叶衫,心里已有了打算,简简单单的发髻上面是青翠的步摇,这步摇极易衬得她轻盈如燕。
她信步走出房间,梅娘已命人将早饭摆上,她吩咐道,“去请楚公子来,问他可用了饭,若没用过,便同我一起用吧!”
侍女走了出去,不久便回来了,素旸也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那个江南第一才子——楚天阔。那人一身蓝色锦衣,上绘有牡丹,墨玉簪子将头发束起,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倒确实配得上这楚家的大家之气。
苏玉瑾站起身来,盈盈一拜,“楚公子,锦娘这厢有礼了……”
楚天阔忙俯下身子扶起她,“姑娘不必客气!”
苏玉瑾坐到凳子上,“天香水榭不比江南楚家,饭菜简单,公子若不嫌弃,便坐下来与我一同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