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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弟孟琳、十弟孟瑜可是孟瑛与孟瑄的亲弟弟,孟琳十四,是家里唯一弃武从文的异类,虽然孔武有力却手不沾刀箭;孟瑜十二,自幼习武,兵器是一双鎏金瓜捶,孟瑜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又是家里兄弟中最小的,谁不多疼他一些?
这么一文一武的两个优秀弟弟,随大哥孟贤出来历练,倘或真有个什么好歹,孟瑛他们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最叫人担心的,却是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使身体抱恙。
想到了母亲的可能反应,再看孟瑄的镇定神色,孟瑛迟疑地问:“真的没问题吗?我们现在就出城,不再多找他们一日?须知道,大军一旦开拔进来,那就玉石俱焚,草木枯摧了!就算勒令军队守纪,也要把青州当作战场,更何况,湖广军不是孟家军,管束不力,滋扰百姓就糟了。”
孟瑛这话儿放的漂亮,听上去很是一回事,其实说白了他还是想多找找弟弟,先前他不让孟瑄留在城中找何当归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
孟瑄沉吟片刻,还是摇头说:“大哥他们失踪了一个月,说句不顺耳的话,要出事早出事了……”他看向郑反一脸血渍的疯狂笑脸,出其不意地化掌为爪,钳在郑反的肩头,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捏碎他的右肩骨。郑反疼得发狂,依然咧着一口血红的牙齿,发出“咔咔”的笑声。
孟瑛看得眼睛喷火,孟瑄则轻叹一声道:“看来咱们往后须补一补刑讯的知识了,远水不解近渴,先回合大军再说。”见孟瑛满面迟疑,复又劝道,“诚如三哥你所言,湖广军不是孟家军,二哥也没有多少带兵经验,万一在城外出了什么岔子,那才真正追悔莫及,也让外人看‘孟家十一虎’的笑话,你说呢?”
孟瑛听后也是摇头叹气,灰心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瑜儿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陷落敌手,我,我……倒宁愿是我落在叛匪手中。”
孟瑄提了半死的郑反,催着赶路,沉静地说:“瑜儿等显然不在叛匪手中,或许郑反只是捕风捉影地听了这么一个信儿,现在就拿出来让咱们着急,以泄他心头之愤,这也未可知。自打咱们来了青州,上下谁不帮着找瑜儿他们,叛匪们的眼线又灵活广密,如何不能查知一二了。”
孟瑛听了这番话,立刻就宽心不少,他最怕就是瑜儿也落在叛匪手中,也出现之前他们遭遇的那种“群狼扑食”的厄运。现听孟瑄这么一说,孟瑛也点头心道,是啊,叛匪手里要真有孟家三虎,那老早就该亮出底牌来要挟他们了。郑反在异族中都是骗子出身的人,做了二十年的神棍,靠邪派异教聚敛乌合之众,他的谎话如何听得!
一番分析下来,孟瑛二人面上都有了轻松之色,孟瑄甚至微微笑了:“我家小逸十岁时就能从锦衣卫手里救下我,何况瑜儿已经十二,大哥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且勿忧之,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孟家子弟中怎会有弱者?”
孟瑛点头说很是很是,于是重重向前推了郑反一把,催促他快些走。而郑反的本意真就跟孟瑄说的差不多,故意放狠话吓唬他们,以泄心头之愤,现在没收到效果,他如何甘心了。于是郑反冷笑道:“七公子真是冷漠无情,连亲弟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虽然他三个没落在我们手上,但是你若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你会巴不得他们落在我们手里,还能落个全尸,哈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孟瑛又被勾得神魂不安了,一个脚尖踢断了郑反的小腿胫骨,骂道:“你再胡说八道,爷爷将你黄子掏出来!爷爷说到做到!”
“孟瑛?!”后方的宅院中,穿好衣裳的凌妙艺溜出来,先扶墙听了一会儿壁角,最后听出外面说话的不是叛匪,而是熟人孟瑛,顿时大喜过望。她跟孟瑛虽然有过节,可那些都是小事,如今她杀了两名叛匪,处于被追杀的不利局面,向孟瑛这样知根知底的熟人求助,他不会面酸心硬到袖手旁观吧?
凌妙艺一边呼叫一边跑过来,问:“你们要出城吗?城外有大军是吗?带我一起去吧,三公子、七公子!”
孟瑄尚未答话,孟瑛却抢着说:“没门儿,你要出城自己出,谎话精我们带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就悬了。”他指的“谎话精”当然是靠异教蛊惑人心的郑反,说着这话时,他又踢断郑反另一边的腿骨,顺便看能不能踢出孟瑜等的下落来。
可恨这郑反是个实打实的硬骨头,打死不说,而凌妙艺却说了:“我听方十二讲,这青州城里除了叛匪这一拨人之外,另有‘权柄人物’一派,你们的兄弟就陷落在那些人手里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孟瑛听后大惊,孟瑄也微有动容,孟瑛想在多打听一些,可凌妙艺只知道这么多,再多也不知了,如此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就是谋个进身之阶,让孟瑄孟瑛两名高手捎带捎带她。凌妙艺最后攀交情说:“三公子读过应辉,七公子读过澄煦,而我读过澄煦和应辉两家书院,大家都是同学;京城里,我父亲跟保定伯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咱们两家算是世交;我还是何当归的表姐,她不是嫁给七公子你了吗,看这层亲戚关系,你们不会忍心把我一弱女子丢在大街上吧?”
“世交妹妹,”孟瑛哼哼道,“你消息太不灵通了,我父亲做‘保定侯’已经一个月了,你都一无所知,这样的交情还扯什么世交?”
孟瑄却开口了:“够了别耽搁了,大家快出城,迟则生变!”
既然是“大家”,那也就是包括凌妙艺喽,于是孟瑛引路,凌妙艺居中,孟瑄拖米袋一样拖着双腿齐断的郑反垫后。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人,孟瑛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顿时高兴地喊道:“马鸣!是我们!二哥和大军已经到了吗?”过来的那人也回喊道:“全在城外了,末将是奉二公子之命来迎两位公子的!”
孟瑄不认得此人,于是问孟瑛,孟瑛铁沉的面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介绍说,马鸣是二哥孟颀的副将,去年年底才晋升,因此将近半年不回军中的孟瑄不认得他。
马鸣上前,叩见过孟瑄与孟瑛之后,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城中找了他们半宿,摸熟了道路,此路通向南门,走下去不顺路,应当往东去才好,一万一千人的大军,全都驻扎在东门呢。孟瑛听后,夸他办事细心,令他引路,于是一行五人又在这个三十出头的瘦高黑汉子马鸣的引领下,往东方而去。
半个时辰行过了四五条街,凌妙艺开始哭着说脚疼,指着一家客栈说,不如去马厩中牵两匹马代步。孟瑛讽刺她,不问自取谓之贼。不过见她的绣花鞋破了一洞,表情看上去也很痛苦的样子,孟瑛也就叫停了众人,给凌妙艺盗马的时间。而前方引路的马鸣听见后,十分焦急地催促说,二公子等得急,盼快些才好。
于是凌妙艺钻进客栈去找马了,其余人在街边等她,孟瑄趁这个空隙向马鸣发问,问的全是二哥孟颀军中的各样详况。连珠炮似的十个问题抛出来,那个口齿还算伶俐的马鸣,却显得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孟瑛以为他是畏于瑄弟的盛名,这才说话紧张,笑着打了个圆场。
孟瑄垂下长长羽睫,默然一刻,然后猛然拉起孟瑛的手,往客栈方向冲去,低斥道:“马鸣是个奸细,他领咱们踩陷阱去呢,前方定有埋伏!”孟瑛连忙伸长脖子,回头看地上半死的郑反,叫道:“将这厮带走!”孟瑄不理,只拉着孟瑛走:“废人一个,对任何一方都没用了。”
两人奔出十丈,因为孟瑛那两步里的迟疑拖延,给马鸣争取了时间,但见那马鸣一个响箭放上天去,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就突然多出了人头和箭簇。乌压压的几百人都不止,冷不丁一支冷箭就斜插过去,贯穿了孟瑛的左臂,血浆四溅。
孟瑄连忙带着他躲入一旁的檐下,暂时避开伏兵的锋锐力量,附耳叮咛孟瑛莫吃痛出声,缓缓抽走他臂间长箭。见血色正红,无毒,方略松一口气。
如今三哥孟瑛受伤,就只剩他一个人两只拳头了,在中伏之后再去打,已然落了下乘。况且他现在气血沸腾,难以施展出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勉强用出来,那他潜藏在他体内的野兽,就比屋顶上密密麻麻的伏兵更可怕了。单靠拳脚功夫去折对方的弓箭手,难保不吃冷箭,纵然将伏兵全杀光了,也没有意义。
下一刻,月光照不亮的夜里响起了钢头长尾羽箭的簌簌声,连绵不断,谱出了一曲压抑人心的十面埋伏。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旁的马鸣也大松了一口气,阴笑着想道,原来伏兵已经提前布置到了这一条街上,怎么没人通知他一声,害他白瞎操心了一场。哈哈,这下子孟家二少在劫难逃,此二人的尸身,刚好做他的进身之阶!
然而下一刻,一支空中飞来的羽箭射穿了他的左耳,啪嗒!一块血肉落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