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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田蜜忍不住笑了,看向袁华。
袁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红了脸,甚至,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羞赧,只是颔了颔首,淡淡的对张老板道:“张兄廖赞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向几人道:“过几日家中设宴,以贺乔迁之喜,届时,诸位若有空,还请赏脸。”
“没问题没问题,蛇兄设宴,必然宾朋满座,我张某人一定会去的。”张老板第一个跳出来,热情万份的道。
田蜜没有犹豫,笑着道:“那是自然。”
另几个只道了喜,并没有即刻答复,在场之人也并不意外。
袁华本也不是为请林微雅和卢碧茜他们,他们来不来,他并不怎么在意。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他向几人拱手后,对田蜜道:“姑娘,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你忙去吧。”田蜜点头,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木梯处。
随后,张老板也跟着离开了,卢碧茜和王凤仙同去,走的时候,王凤仙寻了个林微雅看不到的角度,对田蜜眨了眨纤长的凤眼,用唇语道:“蹴鞠大会,别忘了。”
凤仙小姐真是……田蜜无奈一笑,点头让她安心走好。
待人都走了,田蜜以为林微雅也该走了,怎料一转头,反而看见他在案几上坐了下来——没错,就是在案几上,不是案几下。
他老人家悠悠然的坐在案几上,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满是惊奇地盯着他看的田蜜。笑道:“说吧,究竟在为何事出神?”
林当家的这姿态,让她有种被我佛救济的赶脚啊。
不过,这件事,或许真的可以寻求他的帮助呢?
田蜜面色沉了几分,迟疑地道:“我有个学生,应该来报道,但是没有来。”
“应该来,但是没有来。”林微雅沉呤片刻,面色忽而有些凝重。迫切问道:“你那学生年约几何?家住何处?家中境况如何?”
林当家的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谈笑风生。何以听得她一个学生没来,就如此凝重?
田蜜心中本就不安,此刻被他这么一影响,就更加忐忑了。秀气的眉头一皱。思索着道:“高凡二十出头。家中有孤母幼弟,生活很是拮据,就住在城边窝棚区。”
林微雅容颜一肃。问道:“找过了吗?”
田蜜面容一紧,回道:“正准备找呢。”
两人对视一眼,林微雅率先起身,一撂衣摆,边走边道:“马上去找。”
林微雅虽然看起来是个清俊风流的大少爷,但行动起来,却是一点不弱柳扶风,反而相当地迅捷,那一双大长腿,嗖嗖的迈着,绝非是田蜜这小短腿比得上的。
田蜜小跑着方追上他,急急问道:“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
林微雅头也没回,甚至都顾不上田蜜跟没跟上,他飞快冲到就近的一辆马车旁,扒下腰间的玉佩往旁边的树枝一挂,回身就解下人家马儿的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扬,只听得马儿一声嘶鸣,蹄声炸响,只一个转瞬的时间,车厢便横扫在田蜜面前。
马车来势汹汹,田蜜见林微雅脸色如此严肃,虽不明就里,却也不敢怠慢,牙一咬,心一横,借着他的手,努力爬上马车。
刚刚坐稳,马车便飞驰了起来,顿时的,长街上传来了惊呼与咒骂声。
这样不太好吧?田蜜还在想这个,前方,林微雅那冷峻的声音,就随风飘来,凌冽非常。
“连日来,我接到了不少底层工人突然旷工的消息,派去察访的管事回我说,他们赶去之时,那些伙计连同他们的家人全都不在住处。无一例外,全都人去楼空。”
“我深觉有异,先前还以为是有人有意针对我林家,派人暗察后,却发现——”
“发现什么?”田蜜追问道。
“发现不止我林家有工人频繁失踪,原来近期,很多作坊都有工人突然旷工,只是他们的作坊没有林家这么大,旷工人数也没有林家这么多,因此并没有引起重视。”
“你是说,高凡也可能是突然失踪了?”田蜜小脸一白,震惊的看着前方紧绷的身影,眼珠缓缓转动着,低声疑惑道:“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失踪的他们,在哪里?”
林微雅若是知道答案,这会儿就不用急着赶去确认了。
他抿紧唇,明动的眸子里具是锐利的光,疾风凌厉,发丝狂乱飞舞,偶尔几缕挡住视线,他连头都不曾摇,只牢牢盯紧前方。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第一次,他希望预判失效。
林微雅的驾车技术其实并不高超,他靠的,纯是临时爆发的蛮横之力,因此,马车虽然迅捷,但并不平稳,一路惊险万分。
田蜜在里面,完全被颠得七荤八素,但她没有叫停,而是紧抓着窗棂,看着紧抓着缰绳的林微雅。
林当家的的手,有血在流。
毫无技巧可言,他全靠蛮力控制着马儿不伤人。
宁伤己,不伤人,能够让他如此拼的,自然十分重要,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有惊无险,疾驰的马车将一路叫骂抛之于后,穿城而过,向城边窝棚区狂奔而去。
“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
极速略过的车窗外,隐隐有歌声唱响,但两人太急,便没有在意,飞快远去。
这边是生死时速,而另一边,却是优哉游哉。
两匹雪白的马儿慢悠悠的在青石长阶长踢踢踏踏,随着他们的摆动。车厢上的水晶珠帘发出清脆的碰响,与镶金嵌玉的车辕发出的吱吱呀呀声相交辉映,好不惬意。
白马香车,内有乾坤。
车厢内空间充足,两旁置有藏宝格,其上物品林立,卧榻之上架有案几,案几上有瓜果茶具,茶香袅袅,在一只丰匀修长的手间缠绕。
云子桑斜卧在踏。单手支着额头。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久久不说话,似乎都快睡着了。
马车一角,久等不见指示的人终于忍不住了。用他那生硬的昌国语说道:“仙子急召属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云子桑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白纱,落在幽静的马车里,“我今日去过田蜜的账师培训班了。”
“哦?”那人眉一挑。身体前倾,很是热切的问道:“那仙子有收获?算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云子桑不语,但她却动了。她从手边的抽屉中拿出文房四宝,那人随之移开案几上的茶具,殷切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为她铺纸研墨。
云子桑接过他递来的吸饱了墨汁儿的狼毫,轻拢广袖,竟然在颠沛的车厢里做起了画来。
一炷香后,云子桑搁笔,她执起案几上铺陈的宣纸,看着雪白的纸张上勾勒出的那个小小人影,启唇道:“虽则没有,亦不远矣。”
那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白纸黑墨,云仙子简单数笔便勾勒出一个鲜活的人来,那人珠圆玉润,额发齐眉,脸小鼻小,唯一双眼大得出奇,此人周身无修饰,唯在眼睛处仔细润色,使得眼带笑意,波光盈盈,澄澈透亮的目光近乎透纸而出,很是传神。
这双眼睛,不做第二人选,必是那田蜜无疑。
只是,仙子为何要为那田蜜作画?
那人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见云仙子卷起画卷,递给他,交代道:“带上这幅画,即日派人前往京城。”
他下意识的接过,疑惑的看向她。
白纱浮动,她淡定一笑,低沉沙哑的声音定定道:“我们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那人眉皱得更深了,不解道:“何以见得?”
即便看不见云子桑得神情,也可猜测,那必然是有几分高深莫测的。
她微微昂首,目光穿透白纱,落定一处,淡淡道:“灵晕针法十分高超,所出绣品最是富丽堂皇,在京中,这是贵妇们的最爱。”
“可是这种绣品自从得到京中众多贵妇喜爱后,就向全国流传开去。”那人摸了摸下颚,说道:“这样的话,我们总不能查遍全国吧?”
云子桑摇摇头,就当他根本没说过话,她自接她的话,继续道:“后来,这种绣品虽然也流传了出去,但也仅限于绣品,绣娘还数京城最优。我看过田蜜身上的刺绣,那针法十分精湛,即便在京城之中,也少有人能及。”
所以,这家查到杨柳村就失去痕迹的人,很有可能,来自京城?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不但没有被忽视的不适,反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躬身奉承道:“我就说嘛,这天下,哪有什么能逃得过仙子您的法眼?”
云仙子却并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久久凝在一处,幕离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不知多久后,只听她轻笑一声,低呤道:“抹得去痕迹,但抹不去生活习惯,抹不去音容相貌,更抹不去,记忆。”
“只要曾经存在,就一定有迹可循。”
“只不过我好奇的是,田蜜,你想掩盖的,究竟是什么呢?”她微微侧首,似乎在隔空与人交谈,但更多的,还是自语,她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办,你越想掩盖,我就越想知道。”
此言完毕,她似是闭上了眼睛,头微扬,缓缓往后靠,枕在特设的护脖处后,她不动了,似是入定了。
时常被忽视的那人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似是已经习惯了,待她闭目养神后,他也不再久留。
车轮滚滚,载着云子桑慢慢的走着,看似漫无目的,至人烟稀少处,有一人下马,飞快遁去。
“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
车窗外,有歌声响起。
云仙子侧头,见几个孩子手拉手的经过,唱着歌谣,蹦蹦跳跳,便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