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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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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宇文彻慢慢蹲下身,用冰冷幽暗的视线与芍药四目相对时,她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逼他动手,因为这样一来,她便又能去陪小姐了。

    “为什么不说了?”宇文彻低低开口,门外残忍的冷风将屋子里的全部温暖都替换,他目色终于有些轻微的痴迷,“这些话是她教给你的,本王知道。”

    说得楚若安,芍药忍不住泪如雨下,许多曾经美好或者悲伤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想起楚若安曾经去亲自为她擦过冻疮膏,那么轻柔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叫她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小姐是真得不爱你,只有你……”芍药慢慢压低了声音,冰凉的地板使得膝盖失去了知觉,她却浑然不觉,“只有你还不肯放过她,如果你早点放她离开,今天她也不会死在沈侧妃的手里!”

    十四慢慢踱步上前,结果发觉宇文彻意外得靠着朱门跌坐在地毯上,空洞漆黑的双目落在遥远的未知处,他对这样放肆的芍药竟然没有生出半点杀意!

    亦是这一秒,十四才猛然发觉,楚若安的离开带走了宇文彻大半生的冷酷与执着,好像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与拒绝,剩下的只有伤人又伤己的想念。

    面对宇文彻无言的悲伤,芍药也渐渐恢复了几许理智,实则宇文彻对楚若安的心思,作为旁观者她并非没有感觉,就像此刻他这样无力而脆弱的一面,恐怕连当今皇帝见到之后也不敢相信。

    其实,他不是无心无情,他只是不懂罢了。

    芍药扶着冰冷的门框勉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进去,终于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安详而宁静地躺在床上,单薄的身体看不到一点点呼吸的起伏,可是在这样冰冷的空气里,她的肌肤依然细腻光滑,五官依旧精致绝伦,好像是森林花丛深处的睡美人,又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美丽仙子,正在做一场甜蜜而快乐的梦境。

    每靠近一步,芍药的眼泪就多流一遍,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能够坚强得走过去,也许自从跟随楚若安嫁来京城之后,她也不知不觉成长了许多,包括能够坦然面对宇文彻用自己来威胁她时所受的折磨,每一段好与坏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记忆里还有蔷薇和楚若安的声音。芍药此刻不敢去想一个人的以后,没有了相依相偎的那个人,也早忘记了家乡芙蓉花的颜色,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小姐。”

    芍药轻唤一声,然后扑通跪倒在楚若安床前,握着她冰凌的手掌便哭了出来,泪水浸湿她依旧细腻如瓷的肌肤,只是再也没有当初那令人心安的一点点温暖。

    “对不起,芍药没有好好保护好您,小姐……你这样走了,以后剩奴婢一人该怎么办?”

    ……

    听着芍药悲戚的呼喊与想念,宇文彻的眉心蹙得越发紧皱起来。十四再也看不下去他这样沉沦悲伤,慢慢上前将他搀起来,淡淡道:“王爷节哀!您这样一味的伤感,会让王妃更加迫不及待得离开这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宇文彻眸光一凝,死死盯着十四半晌,最终缓缓颔首:“派人进宫告诉皇上和礼部,这一个月本王不想再理朝政的事情。”

    “那京畿处……”

    “先交给承裕王打理。”宇文彻很快恢复了理智,同时他也发觉自己原来连好好祭奠一个人的时间都没有。

    “卑职遵旨。”十四抱拳行礼,“那王妃的葬礼就交给管家处理,可以吗?”

    宇文彻没有回答,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与疲倦的背影缓缓离开了偏院,十四骤然觉得今日他的脊背没有那样挺直,像被狂风席卷过的老树,坚强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和辛酸。

    ……

    雍肃王妃殁了。

    新年的第一天,皇宫与京城知道消息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悲叹,沈惜言病倒了,浑浑噩噩中听到宝珍的禀告时,非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加重了病情。与此同时,小娟却端了一盅上好的燕窝来给冯芷兰润肺。

    “夫人,王妃没了……”小娟上前小声在冯芷兰耳边说了一声,后者目中浮起几丝复杂的情绪,很快恢复常态。

    “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昨晚,原本太医说熬过昨晚是没事了,可是没想到王妃还是在王爷怀里去了。”小娟毕竟不懂太多,加上性格软弱心肠善良,想起那样标致的一个美人就此香消玉殒,也不禁感到十分悲痛。

    冯芷兰垂首,燕窝的芬芳扑鼻而来,她却始终忘不了沦落玫瑰园的那段时光,那冰冷的房间,潮湿的床褥,还有一群歌舞姬的嘲讽,都让她如针扎般清晰得记在心里。

    “凝香园那边有什么情况?那晚十四借机没有让王爷打开杀戒,不过……我始终觉得王爷不会就此轻易放过沈惜言。”

    对于她来讲,若能借此一箭双雕的话是再好不过,即便沈家能够保住沈惜言,恐怕宇文彻也再不会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所以很有可能沈惜言会变成当年第二个忍气吞声的楚若安。

    小娟仔细想了想,压低声音回道:“王爷倒还没顾上理会她,不过听厨房的人说沈侧妃病得厉害,夜里时常做恶梦,请了好几个太医都于事无补。”

    冯芷兰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而得意的轻笑,旋即抬手轻声吩咐小娟一声:“这些日子你在外面收敛些,不要惹人注目。过了这段时间,王爷为了大局着想一定会重新安排别人管理府中事务。”

    “夫人的意思是……”小娟虽然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但并不等于她就傻到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对啊!现在府里一滩散沙,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王妃已死,沈侧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如今看来王爷也只能托付夫人您管理家事了!”

    “嘘!”冯芷兰一向谨慎的很,虽然她此刻心里也想着挺美,但依旧不允许自己或者是身边的丫头有任何放纵的意思,因为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放松,“这话别再让我听到,否则罚你进洗衣房受罪去!”

    “是,奴婢不敢了。”

    “你去收拾几件素色的冬衣出来,还有一些艳丽的首饰也都先收起来,王妃葬礼期间,出于对死者的尊敬,咱们院子里的人都不许穿红戴绿。”冯芷兰轻声下了命令,然后才开始喝碗里的燕窝,忽然觉得今日的燕窝分外香甜。

    很快,小娟将冯芷兰的命令传达给了园子里的所有奴仆,又从库房里挑了几件补品准备好,然后进来收拾了盅碗,替冯芷兰选了件素白色冬衣穿好。

    “夫人,您吩咐给沈侧妃带的东西奴婢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嗯,我瞧这天色沉得厉害,恐怕晌午又要下雪了,趁现在路好走,你陪我赶紧去看看她。”

    冯芷兰将手炉轻轻抱在怀里,路过铜镜时发觉自己发间的那枚翡翠簪子有些繁华,因而顺手摘了下来,这才与小娟一起出了屋子。

    凝香园。

    一直没有主意的宝珍看到冯芷兰的出现顿时安心不少,匆忙上前行了大礼,恳求道:“冯夫人来得正好!求您快救救我们家侧妃娘娘吧。”

    话还没说完,宝珍便急得直落眼泪,冯芷兰清亮的双眼里充满担忧与怜悯,她亲自扶起宝珍,拍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你若再急坏了自己的身子,以后谁来照顾姐姐。”

    “多谢冯夫人。”

    宝珍跟随沈惜言多年,心思说不上单纯,可也不及冯芷兰那般聪慧狡猾。因而,现在恳求冯芷兰照顾沈惜言无疑于疾病乱投医。

    冯芷兰走进里室,看到床上沈惜言脸色苍白,神色间再不复以往那高不可攀的骄傲与得意,相反,她整个人如站在生死边缘一样绝望到难以自拔。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冯芷兰在床边坐下,伸手想握住沈惜言的手,谁知沈惜言极为惶恐地将手掌缩进袖子里,然后颤巍巍抱着锦被不住地说道:“王爷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姐姐……”

    冯芷兰见到她这样神志不清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因为实在难以将现在这样的沈惜言与往日怜联系起来。

    “宝珍,怎么会这样?”

    看到冯芷兰惊讶的眼神时,宝珍似乎已经习惯,她不住得抹了抹眼泪,悲戚着开口:“太医说沈侧妃受了极大的刺激和惊吓,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一段时间?”冯芷兰很清楚宝珍眼里的失望意味着什么,因此她刻意装作一副焦虑而惋惜的模样不住地叹息,“姐姐一定会好起来。我那边还有能够帮助姐姐入睡宁神的熏香,待会儿我让小娟都拿过来。”

    “多谢冯夫人。”

    冯芷兰再次转身望着沈惜言,眼底浮起的一丝笑意并不被任何人发现,她慢慢靠近沈惜言的身体,轻轻在她耳边吐气道:“姐姐,昨儿个晚上楚若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