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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沅抿着嘴唇,没有出声。www.pinwenba.com
冬日里寡淡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朱沅脸上。
萧源怔了怔,他从来没有见过朱沅的这种神情。
他撑在她身上看了好一阵,才松开她坐了起来,将脸埋入两手之中,半晌搓了搓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朱沅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窗外有时会传来轻微的声音,是仆妇们踩到了雪地。也许是有人发觉了这争吵,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朱沅躺在这炕上,做了一个恶梦。
她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知道她被萧源大力的摇醒了:“醒醒!醒醒!”
朱沅满头是汗的睁开了眼睛,萧源年轻俊俏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他脸色很不好看,有些扭曲的盯着她。
朱沅惊魂未定,心中沉沉的,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萧源咬牙问道:“你就这样讨厌我碰你,讨厌到会做恶梦吗?”
朱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萧源又是失望,又是委屈,又是痛苦的望着她:“你又说谎。”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朱沅第一次没有了主意,她并不想伤害萧源,可是真实的缘由她无法诉诸于口。
雀环和含素十分忧心,这让她们对钱怡十分痛恨。雀环甚至找到了关押钱怡的屋子,狠狠的扇了她两个耳光。
等到三朝回门时,萧源与朱沅之间仍旧未破冰,他沉默的扶着朱沅回了娘家。
沉哥儿和沣哥儿迎到了大门外头,萧源一见他们,立即挂上了笑脸,掏出几件小玩意儿来,瞬间就让沉哥儿和沣哥儿满口的“姐夫!姐夫!”。
朱临丛为主,朱沅的大伯和三叔,还有几个堂兄弟,拉了萧源坐在一桌饮酒说话。
萧源英挺锐气,又有心讨好迎合,让朱临丛越看越满意。
这厢柳氏却在入席前拉了朱沅说话。
柳氏看出朱沅气色不佳,不免十分担忧:“……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没和姑爷闹脾气罢?”
朱沅笑了笑:“没有,娘,他待我很好。”
柳氏又道:“你公公婆婆待你好不好?”
朱沅道:“娘不必担忧,公公为人方正,又有些急躁。有什么事,他先将自己气个仰倒,不足为虑。婆婆么,又不是正经婆婆,她也未必想传出个苛待我的名声,大家都是面子情。这日子呀,轻省得很。”
柳氏放了一半心,过了一阵,旁敲侧击道:“那一日钱女官闹喜堂,姑爷和你公公婆婆,就没说些什么?”
朱沅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柳氏。
柳氏讪笑道:“娘听人说后,几日都安不下心。”
朱沅哦了一声,低下头轻描淡写道:“没说什么。萧源信我,旁的人总不能越过他来多说什么,也就没事了。”
柳氏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她低声道:“这两日,我也打听了一些。割脉的确是很难致死,许多寻短见的,都救了回来……为什么泖儿会死?”
朱沅没有抬头:“事无绝对,割的地方不一样,各人血液又有不同……总有死了的。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
朱沅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她下意识的掠起鬓边一绺发丝别到耳后。
柳氏不错眼的看着,又低低的嗯了一声,她怔怔的出神,想起朱泖略有些轻佻但又可爱的笑容,想起朱沅不知何时起,十分有决断。有时自己会看到她眼中的狠厉,完全不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柳氏以为是朱临丛的混帐和自己的软弱逼得朱沅不得不强势,可是,很多个瞬间,柳氏都觉得她像是不认识朱沅一般。
柳氏再未问话,让人请了一干女眷入席,女眷这边也是一番饮酒闲话,朱老太太拉着朱沅使了个眼色,朱沅明白她的意思,便也对着大伯娘和三婶娘举起了杯。总算是将个场面圆了过去。
酒过三巡,朱老太太道都是一家骨肉,不必见外,让将男女席之间的屏风撤了。一家子人都盯着萧源看,萧源倒也镇定,顶着这些目光,望着朱沅微微一笑。
人家都说岳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但柳氏一幅神思不属的模样,倒是朱老太太看着孙婿,越看越喜欢。何氏、孙氏心中也是暗自比较。
何氏拍了拍朱沅的手背,悄声道:“大丫头啊,以前婶娘糊涂,你别记在心里。回头问问姑爷,有些未成亲的同僚,也给四丫头、五丫头留心。”
孙氏也是满脸笑意的盯着朱沅。
朱沅不乐意一家子团聚的时候生口角,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喜得何氏、孙氏见牙不见眼的,朱沅几个堂妹都羞涩又喜悦的低下了头。
散席之后,众女眷围着朱沅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回话,末了又留了柳氏与朱沅独处。女儿外嫁,当娘的最忧心,按例是该恨不能母女贴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但柳氏和朱沅却奇异的没有什么话说了,柳氏没事找事,拿了个抹额绣了起来,看样子是给朱老太太做的。朱沅便坐在她一侧,默默的看着。
过得一阵,宵红便挑了帘子进来:“夫人,大姑娘,姑爷来接您回去了。”
萧源一直陪着朱临丛等人饮酒,此时恐怕比成亲之日喝得还多。
一张脸上红透了,两眼十分晶亮。
宵红去传话,玉扶却寻思这是自家姑爷,没这许多避讳,先扶了萧源进去外间坐下,端了茶水来给他。片刻宵红便出来了,看见萧源坐在外间,也并不觉不妥,只抿嘴一笑,轻声道:“姑爷,夫人还舍不得大姑娘,让姑爷稍等呢,婢子正好去给姑爷端碗醒酒汤去。”
萧源懒待开口,随意的点了点头。
这外间与内室便只隔着一层厚棉帘子,内室柳氏与朱沅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萧源耳目比寻常人灵醒许多,倒也能听个大概。
朱沅见柳氏留了她,又半晌不说话,她等了一会子,便站起身来:“娘,我走了。”
“啊?……哦。”柳氏回过神来,默默的看着朱沅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
“沅儿,娘问你一句话,你对娘说实话。”
朱沅笑着转过来:“娘,什么话?”
柳氏直愣愣的望着她:“……娘知道,泖儿那一日与你有争执,她太不懂事,让为娘也恨得牙痒……是你下的手吗?”
朱沅脸上的笑容消失,她轻轻的掠了下鬓边的碎发,将之别到耳后。这简单的一个动作梳理了她的心绪。她镇定的道:“不是。”
柳氏阴沉着脸看着她:“你起誓?”
朱沅面色平静,一动也不动,就算心中再如何激荡,她也必须在这一刻忍住:“嗯,我起誓……若不属实,教我……”
柳氏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她,一下打断了她的话:“你也真敢起誓。你知不知道,你们姐妹都有个习惯:对着娘亲心虚之时,便会故作镇定,理一理头发。今日在我问你两句要紧之话的时候,你都撒了谎。”
朱沅平静的道:“娘,事有凑巧,不能以此为证据。”
柳氏却突然嘶声道:“是不是你杀了她?”话语里喷薄而出的悲痛、愤怒、绝望瞬间淹没了朱沅。
朱沅再也说不出谎话来了。
柳氏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她哆嗦着问:“为什么?那是你亲妹妹!”
她红了眼眶,咬着牙,一句一句像钉子一般,又缓慢,又沉重:“一点争执,你打她骂她也就罢了,为何要杀了她?你说,为何要杀了她?”
朱沅站在原地,悲凉的看着她。
柳氏拿起绣筐里的剪子扑了上来:“你这个畜牲!我也杀了你,然后自尽!我们都在底下团聚!”
银晃晃的一道光瞬间便向着朱沅扎来,朱沅闭上了眼睛。
柳氏失去了理智,一手便要下去,却一下被冲进来了萧源抓住了手腕。
萧源将剪子从柳氏手中夺下,沉声对柳氏道:“岳母,她如今是我萧家的人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
柳氏泣不成声,理智微微回笼了,她不能确定自己方才是否真能下手。
萧源扣了朱沅的腰:“我们先走,日后再解释。”
朱沅像被抽了魂,呆滞的立在原地,萧源费了些功夫才让她跌跌撞撞的挪动了脚步。萧源将朱沅拖到门口,一手挑起了门帘,就听柳氏在身后低声道:“从此往后……我们娘俩……再别见了罢。”
萧源感觉到朱沅全身发僵,脸色变得像纸一般白,不由心疼如割,他弯下腰去一下将朱沅打横抱了起来。
含素、雀环和几名萧家仆妇都等在外边。
朱家众人也都来相送,看见这对夫妻的模样不由面色古怪。
萧源解释道:“昨夜着了凉,这会子才发出来,我得赶紧带她回去请大夫。”
他一路疾走回了萧家,也不去向萧见行、姚氏回话,只管回了自己屋子,将朱沅放至炕上,轻轻的拍她的脸:“阿沅,阿沅?”
含素已经是端来了茶水:“让大姑娘喝一口顺一顺。”
萧源连忙扶起了她,将茶水放到她嘴边,但朱沅却半口也不喝。
萧源道:“去请大夫。”
雀环答应一声,急忙跑了出去。稍后大夫来看诊,只说她身子并无大碍,是心病,好生宽慰便可无事,不然郁结下去,也非同小可。
含素雀环茫然不解,萧源却是听见了的,也知此心结难解。他虽然心焦,但却是无计可施。
期间钱家来领人,萧源不耐的道:“他们家养的好女儿,大闹我喜堂,想轻轻巧巧说两句便领走,那有这般便宜?留下千两白银便可领走。”
钱家人自知理亏,也不知钱怡发那门子疯。还好钱家最不缺的是银子,又不想与萧家纠缠下去,于是果真令人送了一千两白银上门,将钱怡等人领走。看得姚氏一阵眼热。
朱沅自那日起,便昏昏沉沉的有了些低烧,嘴里不停的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萧源给她换了好几名大夫,开了几帖药也是无甚效用。
眼看着就要回宫当值,萧源不免焦急。
他搂着朱沅:“阿沅,你还有我。”他轻轻的说着,一边就拿了旁边的湿帕来给朱沅擦脸。
“我很小就没有了娘,你看,不也挺好?”
“就算你当真杀了你妹妹,我都一样待你……”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不惧你恶毒。”
朱沅因着发热,满面潮红,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萧源脸色阴沉沉的,两人前回争吵并未和解,此际朱沅病弱,萧源又不能不呵护她,困此颇感别扭。但是他眼中的关切和焦虑是藏也藏不住的。
朱沅怔怔的看着他,打量他话中的真伪,她抓紧了他的手,像是一个将要溺毙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萧源再次端来汤药时,她顺从的服了下去。
碗还没放下,突然从天边传来悠远的声响,这声响萧源和朱沅记忆深刻是天地钟的声音出大事了。
一个时辰后,整个燕京都知道了:皇帝驾崩了。
皇帝死前总在犹豫不决。如果他再多活几年,他会毫不犹豫的立二皇子,将他带在身边好生教养。可一切都来不及,二皇子还是这样鲁钝,他的生母更不是一个有智慧的妇人。原太子年纪正好,可是他的罪行皇帝又实在无法宽宥。
犹豫到后来他一病不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连遗旨都没留,就这般去了。
朱沅听到这个消息,支撑着坐了起来,她满面的病容,却在尽力的集中精神。
她望着萧源,声音沙哑中带着虚弱:“我是真的杀了朱泖。”
萧源早在意料当中,并不如何惊讶。
朱沅神情很古怪,像是满怀恶意,又像有点期望:“你说不惧我恶毒,此话当真?”
两人之间也有许多心结未解,但萧源仍是点了点头。
朱沅笑了起来:“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你事成之后,我便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
萧源握住了她的手:“等你养好了再说。”
朱沅摇了摇头:“拿纸笔来。”
萧源无法,给她搬了炕桌,拿了纸笔来。
朱沅不以右手书写,反倒是左手拿起了笔,她分三张纸写下了药材,萧源侧头一看,字迹与她寻常的大不相同。
朱沅将三张纸推到他面前:“这上面的药材命不同的人,分几处配齐,将它们磨成粉和在一处,只消指甲盖这么一点份量便可助**……药性浓烈,男女一旦交欢,半个时辰之后便是请了大夫来看,也查不出用药痕迹。”
萧源盯着她看,郑重的解释:“我不需要春药也可以。新婚之夜,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好,让你歇息。”
朱沅微微侧过了脸:“……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潜入钱家用药,让钱怡随便与个男人出丑。她出了丑,就是不自尽,将来也入不了宫。”
萧源咳了一声,也别过了脸去。过了好一阵才出声:“你担心原太子登基?”
朱沅嗯了一声:“不是担心,一定是他登基。”
萧源垂下了眼睫,略一思衬:不错,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朝臣心中都有偏向。皇上在时自然威慑四方,无人敢替原太子多说半句。皇上不在了,若是留了遗旨也罢,但此际这种情形,皇上迟迟未将他遣去皇陵,本身也是一种态度。他与二皇子相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皇上又未将他真正罪行公布,明面上所谓“受生母牵连”原本也引人同情,无论从排序、从资质、从人望等等方面来看,众朝臣为了大局是要拥他登基的。
朱沅低声道:“他若登了基,钱怡迟早入宫为妃,以她对我的怨恨……我还不如趁此时有机会,多少除去一个麻烦。”
萧源点了点头:“好,你安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