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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一愣,反问一句,“你说谁?”
“国师,国师!”宁逸之不耐烦地重复了两遍,他上下打量楚辞,有些不解地低声自言自语,“也不知你做了什么惊到了国师,他一出关第一个人要见的人居然是你。”
说到这里时,楚辞的思绪也理清了。
宁逸之所说的国师,是半月前上朝时众臣们提起来就兴奋得跟搞了别人老婆一样的国师大人,不过那时楚辞还特意注意了一下苍翎越的反应,看他对这位传奇国师的态度却有点奇怪。
“既然国师出关了……陛下是什么反应?”楚辞问,这几天她一直住在龙魂卫大营就是为了避开苍翎越,也避开那些虽然模糊但也可怕得不敢想起来的回忆。
她记得剧痛昏迷时那人温热的气息有力的庇佑而心疼的絮语,然后……然后就全都忘了,楚辞那部分清晰的记忆停止在她跟苍翎越说了楚大萌的名字之时,本来她以为已经没事了,但不知为什么,第二波强烈的痛苦比之前那一路颠簸还要痛上一倍,她死死忍着却还没忍过去,为了让自己不再更丢脸地滚来滚去,干脆就任凭自己昏了过去。
不过后来苍翎越抱着她离开时她还是有知觉的,自己身体忽冷忽热的痛苦刺激得她无法完全昏迷,但在他抱着她进宫之后,大抵就是那个时间,应该是身体到了极限,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于是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一开始是感觉不断虚弱脱离力,好像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一样,但是后来,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后,她就觉得越来越舒服,是真正身心放松地睡了过去,好像所有疼痛与危险都不存在了……然后,她就醒来,醒在苍翎越的龙床上。
回忆起来就是这些,当然,楚辞刻意忽略了之前与苍翎越的交谈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人家哭的那一段,想起来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居然在情绪崩溃下做了这么多丢脸的事,简直无法再直视美人皇帝了……
“喂!楚辞!”宁逸之不满地敲一下楚辞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啊,当然。”楚辞立刻回神,摸摸脑袋,咧嘴笑,“你刚才说啥?”
宁逸之白她一眼,不悦地重复道:“我说,五天前陛下突然重伤复发陷入昏迷,从那天到现在一直秘密养伤拒不见人,就连国师出关也不见。”
五天前?
楚辞一愣,她是六天前的早晨从安阳宫出来的,那时候就没见到苍翎越。
而听宁逸之现在的说辞,苍翎越是在她离开后的次日出了事……不会跟她有关吧?
这么想着,楚辞又问:“陛下怎么会旧伤复发?”
“你也听说了,陛下在我们离开时曾遇刺,本来就有伤,五天前他去了宁妃的鸣凤宫,不知是什么原因,第二天清晨就被从鸣凤宫抬了出来,御医直接是从至今还在安阳宫束手无策,宁妃也被关在宫里不得自由出入,右相入宫几次都无法见到陛下,就连国师也是在安阳宫外等了三次不被传召而不得不回了广陵宫等消息,一切都得等到陛下完好地醒来才能知道原因。”宁逸之说道。
宁潋滟是他表姐,但看他说起这位表姐来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想是两人也不甚亲近。
楚辞听了这些却不禁脸色一黑,半真半假地问道:“不会是陛下在宁妃床上运动过度才旧伤复发了吧?”
“……”宁逸之听了嘴角一抽,想反驳,但竟然无话可驳,不得不转移话题,“你还是少说废话,快去见国师吧。”
楚辞听完这些,当即就快马进宫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国师,去广陵宫的路上她还在想,等见完国师就去安阳宫走一趟,不管她多么想避开苍翎越,就看在人家救了她一命的份上也得去看看。
不过见了国师之后,她这一想法就差点被自己掐断。
不为其他,就为当她进了空阔安静简朴别致的广陵宫后,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儿环境好,也没来得及感慨高高坐着一身黑袍青铜面具的国师如何风姿飘逸,就见那人款款走下高阶,从上到下看了她一遍,而后淡淡开口:
“你是楚辞?”
这是第一句。
还不等楚辞回答,国师大人便已经不看她了,人家负手而立,视线飘向悠远而渺茫的远方,淡淡又抛出一句:
“离开帝京。”
这是第二句。
“……”这是楚辞。
愣完后楚辞就觉得好笑,她也没忍,看着眼前这张青铜面具就笑了,十分温和地问:“国师病了?头疼还是脑热?需要微臣给您叫个太医来不?哦不对太医现在都在安阳宫您要是需要治脑子得到安阳宫去啊也不对安阳宫现在进不去就算是您也进不去……所以,烦请您先忍着点。”
一连串话连讽带刺说出来,楚辞面不改色看沉默不语的国师大人,同时在猜,这位脑子有病的国师第一反应是让她滚出去呢还是喊人来帮她滚出去?
而国师,在楚辞含笑注视下缓缓开口:“四等御前侍卫、龙魂卫副统领,楚辞,本座有权治你不敬之罪,让你,滚出帝京。”
不错,比她想象中要镇定得多,也难对付得多。
楚辞听了点点头,面不改色回道:“国师是几品几等?貌似您是景国第一代国师?那请问是谁给了您治我不敬之罪的权力?不好意思”她微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微臣直属于陛下,除他之外,没有一人能让我离开他。”
话出口,楚辞自己都觉得最后这一句用词似乎不太恰当,微微一愣,害怕国师听出什么误会,又添上一句,“不然,微臣可以现在就随您去见陛下,看他会不会如您所愿让我滚。”
听了楚辞这话,男人的视线终于再次移回楚辞脸上,无波无澜却沉冷如冰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
这男人说话声音极沉极稳又极慢,看得出来是个耐心极好老谋深算的人,楚辞通过他的身形与语气猜测,他年龄大抵是四十以上五十以下,正值壮年,不过,看他沉稳如死水的性子却更像是行将入木的老人。
开门见门不留情面,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让她滚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楚辞直觉里认为这位没有名字的国师,比右相宁慑空更难对付。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一人含笑温和一人脸覆面具不见神情,就这么对视着,气压却在沉默间一点一点越来越凝重,就好像空气都被人抽走了,呼吸也要变得困难,但是,他们却谁都没动。
仿佛许久之后,国师缓缓开口:“十几岁的黄毛小子便能有如此修为,本座不能留你久伴王侧。”
他一开口,气压才一点点开始恢复正常,楚辞面色无波,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沉默间,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在一点点对她施压,深厚的内力慢慢外放出来压制她,若不是她死死咬牙勉强捱过去,没准就要窒息而死。
好狠的男人。
楚辞没有立刻回应,她没内力拼不过国师,虽然好运气地捱过来了,但还是自己暗暗调息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国师好能耐也好大口气,您这么狂妄陛下知道吗?”
“你死了他就知道了。”国师说着,话音刚落就一拂袖!
这一下子就让楚辞连连倒退三步才得以站稳,这一下也让她大概见识到了这男人的功力,似乎比苍翎越都要强上些许。
楚辞站稳的那一刻就打定了主意,跑!
打得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就玩命儿跑,这才是人生真谛,放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不为过。
国师似乎也没料到楚辞脸皮这么厚,微微一愣,似乎想要追过去,但是顾忌到前面那个清瘦的身形已经飘出了殿门,便停下。
但却没有收手。
他抬起双手合拢,闭上眼,启唇轻声念出一个稀奇古怪的诀,随着他一字一句念出声来,掌心渐渐闪出一点点奇异的暗色光芒,那光芒眼看着就要成形,忽然身后却传来硬邦邦一声轻呵:
“请止!”
第一次从那人口中听出焦急之意,国师微讶,念诀稍停,这一怔一愣间那清瘦人影已经走远。
他回身,负手看着眼前这个难忍焦急而现出身形的人,沉声开口:“你居然也……本座不许。”
最后四个字,难掩杀意。
楚辞这边不知道广陵宫都发生了啥,她使出全身力气逃离,来不及庆幸国师没有追杀她,就去了安阳宫,她现在憋着一肚子气,很想问问苍翎越为什么养了个蛇精病当国师!
楚辞运用轻功脚程极快,一会儿就到了安阳宫,远远地就看见不少太医模样的大臣从安阳宫出来,然后就看见,那六天来首次开启的门又要再次合上。
楚辞感觉飞扑过去就跪在门前,朗声喊道:“臣楚辞求见陛下!”
这时殿门还露着一条缝儿,六福探出头,看见她就一脸怨恨地皱眉:“陛下现在不见……”
“楚辞,进来。”
苍翎越的声音从里面遥遥传来,用了内力扩音,声音落在耳边却是软软的,似乎还带着余温。
楚辞忽然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