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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心中的较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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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有的不语,有的相觑。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没有人会不动心,然而在座众位,却无人敢接下这块肥肉。因为他们深知,自身没有与项羽相抗衡的实力。

    “九江王英布,项王麾下一大枭将,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国共同在梁地反楚,此二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大将军韩信可当大事。汉王即欲捐关东,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张良一席话,让刘邦茅塞顿开。

    其一,英布。被项羽封为九江王,表面上,他是项羽的忠实追随者,但张良了解到,他与项羽之间早已心生嫌隙。

    项羽让他遣义帝迁都,他却在郴县杀了义帝,让项羽背了这个黑锅骂名;项羽要他出兵攻齐,他假托有病,只让一个部将带了几千人去应付;汉王入驻彭城,项羽让他全力挡汉,他却称病做做样子。

    英布的这些表现,足以说明他对项羽早已心生二心,不可能再忠于楚国。日前,汉使随和赴九江,又将楚使杀死,就是将英布真正推倒了项羽的对立面。

    英布与项羽之间的这道裂痕,正是刘邦可以楔入之处。

    其二,彭越。其惯于在几种势力之间左右观望,以决定自己的去从。此前,他与齐国田氏共同反楚,即与齐约好由他攻略魏地以反楚。显然,彭越不会满足于仅仅是齐的一个同盟者,何况项羽此前亲率大军攻齐,齐国已岌岌可危。

    彭越原曾带兵三万助汉击楚,但汉军在彭城大败溃退西逃后,彭越在魏地攻占不久的那些城邑又被楚军风卷残云般地夺回,彭越只好带着一支孤军居留在黄河边的滑州一带。人在艰险中最容易被某种力量所左右,刘邦抓住这个时机遣使致意,彭越自然也乐意从汉。

    所以张良认为彭越与英布一样,也“可急使”。

    其三,韩信。汉营中的将领唯韩信,可堪当大任。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韩信跟随项羽多年,对项羽从前的每一场战役的部署,用兵习惯,都了如指掌。只是其潜能,尚未被充分开掘,所以张良建议刘邦放手让韩信独当一面,也即建议不妨让他去开辟另一个战场。

    绕过荥阳,去抄楚国的后路。

    张良提出的三个人,不仅分析了他们的实力和特点,还指出了可以利用的弱点和罅隙,以便充分发挥其作用。

    定下了这一方略,刘邦的心也算有了着落。

    荥阳暮色,一列近百骑的军队,护着一辆马车,从荥阳城偏门驶入,直入汉营。

    一身灰色长袍的男人,已在辕门内等候多时,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早已望眼欲穿。

    听到马蹄声,他回身疾走几步,上前望去。

    马车缓缓停下,走下来一身披麻戴孝的女子,她面色冰冷,轻咬着霜白的唇,默然沉吟。

    刘邦疑惑地看了一眼卢绾。

    卢绾会意,拱手禀道:“大王,范增先生已故。”

    “唉……”刘邦抚额,长叹一声:“寡人一听说夫人离开楚营,便派卢绾去接夫人和范老先生,可终究还是去晚了!”

    这话说得真漂亮!世间能将假话说得如此动听的,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若非莫紫嫣太了解刘邦的为人,竟差点误以为,他一番话全然出自真心。

    “人已故去,还望夫人节哀。”刘邦安慰着,便迈着步子往里带路。

    莫紫嫣在原地静伫不动:“汉王截我至此,难道就是为了看我节哀?”

    “只愿为夫人分担一、二!”刘邦颌首道。

    “哦,那就是卢绾将军擅作主张?”莫紫嫣的眼神忽然一冷,凌厉的目光瞥向卢绾:“将军可是与我有私仇?连为亚父最后尽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强行将我押来?”

    闻言,刘邦面色一沉,高声赤道:“卢绾,寡人如何交代你的?你怎能对夫人如此不敬?自行下去领二十大板!”

    “这……”卢绾被莫紫嫣一番话,问得莫名委屈:“大王,属下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办的啊?”

    “一派胡言!”刘邦怒甩广袖,指着卢绾道:“寡人命你不得伤夫人分毫,何时让你将夫人强行押来?如此怠慢,还说受寡人之命?”

    “这……这确实是分毫无伤啊。”卢绾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除了瘦了点憔悴了点,那也是她自己绝食不吃东西,哪里受伤了?

    他当时就怕强行逼迫之下,这女人的性格会玉石俱焚,所以才处处妥协,把钟离昧放了,只为保她毫发无伤带回来。

    “还诡辩?”刘邦蹙眉道。

    “汉王倒是军令如山!不像项王,属下但凡若有个病痛,他都要亲自探望,甚至心疼落泪。”莫紫嫣旋眸看向卢绾:“卢绾将军,若是心中不服,就不必勉强了。”

    “卢绾!下去领罚!”刘邦下命道。

    “哎呦,哎呦,哎呦……”

    一片惨叫声下,卢绾的屁股上,是皮开肉绽,好一片惨烈的红。

    回到汉营,只不消一刻的功夫,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责罚二十大板。

    往日里,他是汉王手下最得宠的人。如今,汉王竟为了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就将他这般狠狠责罚。

    他已是年过五旬之人,抛开身体的消受能力不说,这颜面如何挂得住?!

    侍卫将卢绾抬回他的营帐,陈平和樊哙得到消息,一起入帐来探望他。

    “我这儿有上好的金疮药,给你涂上,保管你三五天就能活蹦乱跳的!”樊哙哈哈笑道。

    “你就笑吧!”卢绾冷哼一声:“有这个女人在,迟早把我大汉掀翻了天!”

    “我说,你就少说两句吧。”樊哙劝道。

    “少说个屁!嘶……”卢绾一激动,屁股上的伤口痛得更裂。

    “大王就为她几句话,连兄弟情都不念,对我痛下打手!”卢绾几乎声泪俱下,暗自心道:新仇旧恨老子记下了,总有一天,让你加倍奉还!

    他辛苦一番,没得到任何好处也就罢了。却落下如此重刑,颜面尽失,心中委屈透了:“要论仁义,汉王确实不如项羽!那项羽中了陈大人的‘反间计’,本应是把范增恨透了,尚对他不杀不罚,还赐他珠宝还乡。”

    想起杖刑之前,那莫紫嫣话中有话的彰显项羽仁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你小声点!”樊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你捂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卢绾拍掉樊哙的手,瞪着他,这一用力,扯到伤口更痛,又一声长嘶。

    “如此之话,我劝将军还是三缄其口为上。”陈平劝道。

    “他娘的,这还没爬上床榻,枕边风就已如此厉害……看着吧,有此女在,我大汉不得安宁!我劝你们,也都多加小心!”卢绾道。

    刘邦命人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重新装饰一番,腾出来给紫嫣住,他则住在隔壁。又安排了婢女,妥善照顾紫嫣的起居生活。

    房间的布置虽然简单,倒也温馨舒适。

    侍女将晚膳送上后,便退出了卧房。

    刘邦只在傍晚时,来探望过紫嫣。却也只是在卧房外,隔着窗子打了招呼:“我知道这里条件简陋,比不得彭城的霸王宫,怕是要委屈你了。”

    见卧房内无人回应,刘邦继续道:“卢绾已领了重罚!这一路上你辛苦了,早点歇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下人,也可以来找我。”

    门内依然无声。

    几息后,莫紫嫣在卧房内,听到隔壁的房门“吱呀”两声,一开一关。

    这一路上,她试过逃跑,奈何对方丝毫不放松警惕。无论她睡觉,吃饭,就连去厕所,都是紧跟不离,在四周严密防范。

    逃不走,她就在想刘邦的动机,却是茫然无头绪。

    想累了,她就会想起项羽。

    思念在心中疯狂滋长,钟离昧说他病了?她跟了他五年多,从未见他染疾,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初春的晚风依然有些凉意,吹得卧房内的灯,忽明忽暗。

    天幕染上夜的黑,一望无垠。

    不知道钟离昧,带着亚父的灵柩,如今走到了哪里?

    亚父的一生,爱憎分明。他憎恶与刘邦有关的一切,如同项羽对秦人的憎恶。莫紫嫣唯一欣慰的是,亚父在身后,没有被汉人打扰。

    然而不能亲自护送他老人家回彭城,却也是此生不可弥补的遗憾。

    辗转一夜思昧。不觉间,天已初亮。

    隔壁房间再次传来门“吱呀”而开的声音。随即,是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不要吵醒夫人,待她醒了,将饭菜热好,送入她房中。”

    “诺。”侍女应声道。

    这一日三餐,都有专人为紫嫣送到卧房,餐餐丰盛美味,却皆不重样。

    晚膳后,刘邦叩响了她的房门。

    “嫣……”他刚想唤她‘嫣儿’,却又觉得不太合适,遂改口道:“项夫人,你睡了吗?”

    因为有了紫宸殿那晚的经历,如今又是在汉军的地盘,紫嫣下意识警惕着:只不过才一天,狐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或许是猜到了房中女人的心思,刘邦清了清嗓子,温然道:“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以后都不会!我只是想问你,吃、住可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