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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那一剂“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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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父何时来的,怎得不唤我?还在背后偷瞧人家?”莫紫嫣忙敛容,上前扶着亚父坐下,又将绢帛反扣。

    “诶”亚父抄起手,眯眼打量着她:“是你沉思入神,未听到老夫的声音,怎能怨怪老夫?”

    “西西若在的话,亚父绝偷瞧不得。”莫紫嫣随口应道。

    这话一说完,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与它,都是刻在她生命中的人。多年的相伴,已然成为强大的习惯,即使身已走远,心里的牵挂却依然不减。

    “咳咳……”亚父心疼地叹气:“丫头,你骗得了别人,可骗得了自己吗?”

    莫紫嫣转而去关窗子,避开亚父的目光,她其实连自己都骗不过。

    “咳,咳……”

    她回到案几前,帮亚父倒了盏热水,又立于他的身后轻叩着老人家的后背,不禁泛起愁容:“怎么一直吃着药,却也不见好。”

    亚父摆了摆手:“不打紧,人老咯自然不中用咯,这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只是风寒嘛,明日嫣儿让马夫再去寻个好大夫,一定会治好的。”紫嫣宽慰道。

    “有些事,老夫即便放不下,可奈何年事已高,也就力不从心咯。”亚父握住紫嫣的手,心疼道:“人总有一死,老夫只怕等我走了,你这傻丫头该如何?”

    听亚父这样说,紫嫣的眼底泛起一圈通红,却生生忍住了泪。

    亚父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沉声道:“羽儿,他终究是君王,有些事不要同他计较,顺一顺,让一让也就过了。”

    莫紫嫣蹲在亚父面前,抬眸望着他苍白的容颜,哽咽道:“他这般误解您,您不怪他吗?”

    亚父咳了咳道:“丫头,羽儿他尊老夫为‘亚父’,可老夫却一再忽略了君臣之礼,总是用教训、斥责的口吻来表明老夫的观点。如今,羽儿对老夫的误会,也多半因老夫这张利嘴而起。”

    顿了顿,亚父垂眸看着紫嫣道:“而对你,他是太过在乎了……”

    越是在乎的人,便越会害怕失去;而越怕遭遇背叛,便越是会失去判断的能力。

    这便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丫头,老夫实话告诉你,老夫辞官并非是因为跟羽儿制气。而是老夫知道我已时日无多,想在离开这世上之前,回彭城找吕青去解决粮草的问题。此来也正是要同你商量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回彭城。”亚父道。

    吕青是楚国的“右令尹”,当年,他被熊心封为“令尹”,项羽建立西楚后,亦对其封以高官,目的是为了笼络住楚地的旧臣。此人沉稳识大局,跟项伯分为“令尹”的左、右职。范增与项伯随项羽伐汉,彭城就由吕青监管。

    紫嫣心底一疼,原来,这才是亚父辞官离开项羽的真正原因?

    时至今日,他依然是要帮项羽做最后的谋划……

    荥阳对峙数月以来,以汉军日渐强大的趋势来看,这场硬仗,若以亡一国为前提,必然要保证后方的粮草供给万无一失。

    “明日问过郎中,亚父身体可行的话,我们便上路。”紫嫣道。

    荥阳,汉军营。

    陈平一早便等候在刘邦卧房外,约摸半个时辰后,刘邦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卧房,口中不停打着呵欠。

    一见陈平,刘邦有些愕然:“怎么这么早就来找寡人?”

    陈平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说道:“大王,大喜啊。”

    “大喜?”刘邦扭头看向他,问道:“何事大喜?”

    “大王,那项王果然中计了!他把范增逼走了。”陈平喜不自收。

    闻言,刘邦勾唇,面上难掩喜悦之情,指着陈平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啊大王,您就是给臣十个脑袋,也不敢欺君啊。”陈平笑道。

    “大善!”刘邦大赞:“这都是爱卿的妙计!”

    顿了须臾,刘邦双手搓着掌心,笑看着陈平道:“若果真如此……?那这下,项羽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刘邦一阵大笑,大步向大营走去。

    陈平紧追几步,跟上道:“不仅如此,连项王夫人也被气走了。”

    刘邦猛然顿住步子,回过头道:“你说什么?你是说那紫嫣走了?她去哪儿了?”

    陈平回禀道:“臣已命人打听的很清楚,项伯回去对项王报告了在汉营的事,项王便对范增起了疑心。而他的夫人也为了范增,与项伯发生激烈的争执,咱们那封密函恰是时机的送到,项王大怒。范增遂向项王提出告老还乡,那项王夫人便是一气之下也跟着范增回彭城了。”

    陈平又向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无人,便倾身凑上前,低声道:“大王,此刻他们应该尚在回彭城的路上。此乃天助汉也!您看,要不要去劫杀范增?”

    刘邦略一思忖,旋即转身对侍卫道:“来人。”

    侍卫小跑进前,拱手请命道:“大王有何吩咐?”

    “速去把卢绾找来!”刘邦吩咐道。

    “诺!”侍卫应声退下。

    只一刻后,卢绾便赶到刘邦与陈平面前。

    刘邦向他简单说明一番,命令其从军中挑选百名精兵去追莫紫嫣和范增,将二人秘密带回来。且务必要在他们进彭城之前将二人截下,否则进入彭城,有了楚军保护,就追不回来了。

    卢绾领命正要退下,刘邦补充道:“记住,不可伤到她分毫。”

    “诺。”卢绾拱手退下。

    走出几丈远后,卢绾才反应过来,暗自嘀咕:“这大王口中的他(她)指得到底是范增还是紫嫣?”

    卢绾转身高声问道:“大王,您说的他是?”

    可这一回头,却见刘邦与陈平正好转弯没了身影,卢绾仔细一想,冷笑勾唇:大王断然不会对那范老头如此怜惜,那这“她”——自然便是那个女人。

    “大王,您是想让范增为我所用吗?据臣所了解,范增此人清高孤傲,臣恐他不会为我大汉所用。”陈平跟着刘邦转到了营内,汉兵正在紧锣密鼓地操练着。

    刘邦摆手一笑:“寡人并非为了得到范增。”

    见陈平暗自寻思,刘邦道:“寡人如此做,一是为了防项羽。项羽此人,你不要看他战场杀敌,勇猛非凡,天下无敌。但是对待亲信之人,却极其感情用事,内心柔软仁慈,常常妇人之仁。”

    刘邦倾了倾身子,附在陈平耳边,低语笑道:“若非他这般仁慈,寡人如何逃过鸿门一劫呢?当然,寡人一直都记得你当日的功劳。故而,若是项羽醒悟过来,知道是中了计,必然会去找范增。范增于寡人而言,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但绝不能留以后患给项羽反悔之机。二来,”

    刘邦微一停顿,旋即搓起手掌,大笑道:“这二来嘛,寡人确实是有自己的私心。”

    陈平正等着听下闻,却见刘邦踱着大步,兴高采烈向着樊哙的阵营走去,口中朗声道:

    “天下之佳人兮,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霸王宫之赵女兮!”

    望着刘邦的背影,陈平叹息附和道:“古兮今兮,天下兮英雄,最是难度美人兮!”

    项羽躲不过离间计,可陈平自问,倘若这计谋用在刘邦身上,或用在自己身上,恐怕同样不能躲过。当日刘邦正是中了不知出自范增还是紫嫣的离间计,才差一点要杀了韩信,只是刘邦身边有太多清醒的人,拼死拦住了他的冲动。

    陈平自是知道,当日他用项伯这一颗棋子,布下一箭双雕计,也是担心单凭项伯转述汉营的经历,这样的“栽赃范增”不足以给项羽造成致命的怀疑。而有了刘邦写给紫嫣的那封“情信”,却才是让项羽痛下绝手的杀手锏。

    世间有谁能躲得过“心中之毒”?在心里注射毒药,自然要用最能让其痛心彻骨的那剂致命的猛药。

    而正因此事牵连了莫紫嫣,项羽才会方寸大乱。

    更何况,在当日那样的情况下,项羽身边还有一个唯恐火候不旺,不停猛烈煽风铸药的项伯。

    陈平此前并无百分百的把握,直到今日获悉此计成功,他一面高兴,一面却心里暗叹,想不到堂堂西楚霸王,却因女人和感情而迷乱。

    陈平不禁慨叹:唉,古往今来,天下的英雄豪杰,最难度过的始终是‘美人关’。项王如是,汉王亦如是。

    项羽这一场高烧,发了三天三夜,才终于退了下去。

    自那日钟离昧好说歹说,总算是哄骗着西西吃了一顿饭后,小家伙一直盼不到紫嫣回来,便开始了真正的绝食。

    小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跑来项羽军帐找虞姬请示。

    大病初愈的项羽,闻听帐外虞姬跟小雅的对话,撩起帐布,一出来便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只小狗都照顾不好!”

    他兀自走向紫嫣的寝帐,入目便看到可怜的小西西,正趴在紫嫣睡过的床榻上,守着高枕一动不动,任谁叫都不理。不知是因为在它弱小的脑海中,浮现了与紫嫣温馨的画面,还是因为绝食几日,身体虚弱,那眼神目空呆滞,时不时地喘着长气,偶尔发出“哼哼”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