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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终于是在紫嫣又一次的浑身疲惫、乏力,伴随着阵阵恶心之下,小雅冒着被骂的后果,一咬牙跑出辰龙殿,背着紫嫣宣来了医令。
医令被带到寝殿,向紫嫣问安后,为她仔仔细细的把了脉,半响后,医令问道:“夫人本月月事,可如期至?”
紫嫣摇头道:“未至。”
医令点头,一手抚着长须,一手再次把上紫嫣的脉搏,便见他唇角一点点勾起,随后长袖一甩起身拱手道:“恭喜夫人,夫人乃是喜脉。”
“喜脉?”紫嫣不可置信地颦眉:“医令是说,我怀有身孕?”
“正是。”医令笑回道:“且从脉相来看,夫人身体无恙,一切如常,只是害喜之初的症状较之其他妇人明显,待臣为夫人开个安胎的方子,服用之后可减去不适。”
“有劳医令。”紫嫣转而看向小雅:“小雅,赏。”
“谢夫人。”医令再次拱手:“臣这就去为夫人煎药。”
怀孕?这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喜之事。
自打回到彭城,接二连三发生的都是烦心事。如今她的怀孕,总算能给项羽带来一些心灵上的抚慰,况且他早就盼着能有个孩子,现在竟真的有了,若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送走了医令,小雅欢快地跑进殿:“夫人,等大王回来,您就告诉他,他必定开心!”
“嗯——”紫嫣嘟唇:“不许告诉他。”
小雅诧异的睁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这是为何啊?”
“我自有分寸。”紫嫣轻笑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再过几日就是初八,等到寿辰的当日再告诉项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切如常。
这几日,霸王宫上上下下都在为大王和夫人的寿宴忙忙碌碌,一派祥和的喜气。宫中请来了楚国最著名的乐师,准备在寿诞当日演奏;而膳房,也早就备好了各式新鲜的菜品和水果;春茶,美酒,鲜肉,时下所有的美食一应俱全。
寿宴前的两天,虞姬将亲手赶制出来的礼物送到辰龙殿。
“姐姐,后日便是您的寿辰,虞儿做了件衣服送给姐姐,不知道姐姐是否喜欢?”
虞姬和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平整的撑开。
明紫色的长裙,足有三尺拖迤,腰裙以下绣着金色的“百鸟朝凰”图案。一百只形态各异的小鸟,如金丝小枣般大小,整齐的排列着,每一只都灵动逼人;而腰背处,展翅欲飞的金凰更是栩栩如生。
金色丝线,针起凰冠,玲珑金身,尤其是那双熠熠生辉的丹眸,绽放出万凰之凰的光芒。
紫色与金色完美的融合,借着光影琉璃,变幻出五彩斑斓之色。
一针一线,堪称天工之作!
“天哪……”望着这巧夺天工的手艺,紫嫣由心的赞叹道:“这样的绣工,怕是姐姐练上几十年,也难及虞儿的一成。”
虞姬嫣然一笑:“平素所见姐姐的衣服,多是以清雅的素色为主,想着姐姐生日,应该选个喜庆的颜色。这紫色优雅,淡然,又不失高贵,最衬姐姐仙子般的气质呢。只是,这‘百鸟朝凰’是虞儿第一次绣,原本还担心这粗劣的手艺,难登大雅之堂,见姐姐如此喜欢,我便安心了。”
“喜欢喜欢。”紫嫣爱不释手的放下衣服,执起虞姬的双手,莞尔看着她:“傻虞儿,你怎么会认为我不喜欢呢?姐姐即便不会绣工,也知道这图案中的千针万线,要耗费怎样的功夫,谢谢你这份心意。”
“夫人,虞姑娘为了帮夫人赶制这件衣服,一连二十日,每晚只睡三个时辰。”虞姬的丫鬟在一旁躬身道。
“不许多嘴。”虞姬回头微斥,她做这些并非是要姐姐感激,又怎么会在乎这点辛苦。
紫嫣垂眸看着虞姬那双曾经纤柔如凝脂般的手,却因着一连多日不停得刺绣,手指腹磨出了茧子,心中不禁自责。
“虞儿……”她眸中一湿,上前拥抱住虞姬。曾经的伶牙俐口,此刻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感受。
是感动?还是内疚?她已经分不清楚。
她本是这个时代的不速之客,只因她的到来,占据了原本属于虞姬的一切。
今日,这千针万线,却都是虞姬的一片真心。
虞姬附在紫嫣的耳边,柔声道:“姐姐,你待虞儿如亲生姊妹,莫说是一件衣服,就算是为姐姐做任何事,虞儿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傻虞儿……”
对虞姬的内疚与感动,交叠出涟漪,激荡在紫嫣的心头。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寿宴的前一日,正午刚过,陈师傅亲自送来乌金甲。这件铠甲,由十二名技师,日夜不停,轮流赶工,于十五日内打造而成。
四名侍者共同将铠甲抬入辰龙殿,当陈师傅将乌金甲展开来的那一瞬间——
紫嫣彻底惊住了。
她从不曾告诉过陈师傅铠甲应做成怎样的样式,只是让他自行设计,可是陈师傅做出来的乌金甲,竟然同她十年之梦中的铠甲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一千八百枚甲叶组成的乌金甲,总重量竟达二十八公斤。
那乌金甲,全身鱼鳞状,以鲨鱼皮制成,上施彩绘,胸前雕刻着神兽。神兽活灵活现,虎虎生风,最是那双眼睛,发出慑人的凶煞。
乌金色,乃是暗于金色,近于铜色,却远远尊贵于铜色的颜色。因为金丝穿组甲片,所以在甲身抖动的时候,时而闪现出金色的丝光。
乌金色吸光差,而金丝线的反光却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助战场作战的将军,迷乱敌人的视觉,关键时刻,更有助于穿甲者,把握住瞬间必争的绝杀时机。
这便是自西周时代,铠甲无论从形状、质地都经过不断改良,甚至颜色的运用上,也是慎之又慎的原因。
“此甲只应天上有,陈师傅工艺,世间无双!大王看到,一定会喜欢!”紫嫣吩咐小雅重赏陈师傅。
“夫人赐予臣入宫为铸造师的机会,就是给了臣莫大的光荣和恩惠。大王忧国爱民,为大王尽心打造铠甲,亦是为国家尽一份心力。”陈师傅躬身作揖道:“臣请夫人收回赏赐。”
这句句肺腑之言,如果紫嫣再强加赏赐,也只会伤了陈师傅一片苦心。
“陈师傅一片心意,我代大王谢过。”紫嫣回以淡淡一笑。
“臣还要去给虞姬姑娘送另一件铠甲,先向夫人告辞。”陈师傅躬身欲退。
“等一下,”紫嫣凝眸:“陈师傅是说虞儿也请师傅,为大王打造了一件铠甲?”
“回夫人,虞姬姑娘并未说是为谁打造,她交给臣的数据,倒是跟大王的身型有几分近似。”陈师傅回道。
紫嫣颌首:“好了我知道了,陈师傅去送吧。”
小雅送走了陈师傅,再返回辰龙殿时,忍不住抱怨道:“这虞姑娘送什么不好?偏也要学夫人做一件铠甲,岂不白白辜负了夫人的心意?”
“小雅,你这丫头。沙场征战是何等危险,何等艰苦?大王有两件铠甲,交替更换,岂不是更好?这只能说明,我与虞儿姐妹同心。”
紫嫣口中这样说着,却改变了明日寿宴上,献上乌金甲为寿礼的念头。她愿意成全虞姬一片心意,让项羽感受到虞姬的爱。
“这天下都太平了,哪需要那么多铠甲啊,只怕大王都穿不上了。”身后传来小雅打抱不平的声音。
这句话落在紫嫣的耳中,听上去很是复杂。她静静地站在窗棂边,举目望向浩瀚的天空,晴空湛蓝高远。
朗朗乾坤,斗转星移。
当乌金甲穿越千年之梦,重回属于它自己的时代,意味着——
它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紫嫣做了一个梦。
大雾弥漫,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紫嫣在云雾深山中迷了路。
山中乱草覆叠,怪石林立,长竹错交,阴森可怖。
往前一步竟是悬崖峭壁,退后亦是万丈深渊。
隐约中,耳边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莫紫嫣……莫紫嫣……”
寻着声音而去,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条小径,那声音渐渐清晰可闻。
“来,来,来……”
走过一片云雾,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山洞,紫嫣定睛一看——
“归途洞”。
那洞壁上,三个红色的大字,竟是现代的简体字。紫嫣正望着洞名惊愕徘徊时,洞中却再次传出唤她的声音,似乎在有人指引着她走进去。
洞中云雾缭绕,幽冷逼人,她只能借助双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缓步前行。
赫然间,一汪清潭映入眼帘。潭中一块磐石矗立,一个素衣清衫、满头银发的老者背对着她盘膝而坐。
深雾弥漫整个山洞,却只有那汪清潭和那老者清晰可见。
“莫紫嫣,多年不见。”老者背对着她唤道。
紫嫣好奇地蹙眉:“老人家,您认识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大笑一气,随即道:“你根本改变不了历史!鸿门宴上,项羽没有杀掉刘邦,你已经错过了唯一的机会!哈哈哈哈……”紫嫣惊得连连后退,颤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