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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紫嫣睡下后,项羽才回帐。虽说他从宋义的幕府出来后,心中雷霆翻滚,但未免紫嫣担心,他在军营中转悠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待心情平静下来,才回到帐中。见紫嫣已睡下,他又轻声轻脚地褪下衣服,才入了榻。
紫嫣睡觉本就是浅睡眠,稍有动静就能醒来,这许是因为,她总害怕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召回现代。项羽未归,她自然是睡不踏实。
又或许是因为相爱的人之间,自有着默契的心灵感应,即使同榻共枕的他未发一言,她却能感受到他心中压抑的火与苦。
一早起榻后,问了侍卫,紫嫣才知道原来昨夜项羽去见过宋义。
短暂思忖后,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而此时,一旁的亚父正吃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赞叹着:“啧啧……美哉,美哉!丫头的手艺,果真是人间极致!老夫愈发怀念你做的烤鸡了。”
紫嫣含笑接过话道:“这有何难,那等那个讨厌的宋义走了,嫣儿便做给亚父吃。”
“宋义要走?去哪儿?”项羽和亚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看向紫嫣。项羽刚入口的糕点还没完全咽下,这一说话,被蛋糕噎得猛咳了几声。
“说是要亲自送他的儿子宋襄,去齐国做相国呢。”紫嫣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见项羽噎得直咳嗽,忙倒了盏温水,送到项羽嘴边。
项羽接过青铜盏,却问道:“竟有此事?!”
“嗯,早上嫣儿做这糕点的时候,正看到食厨装了几十坛好酒入马车里。嫣儿一问,才知原来是为了宋襄。”紫嫣道。
“赵国被困数日,危在旦夕,他宋义居然还想着为他儿子谋划锦绣前程!”项羽将青铜水盏重重放在案几上,那盏中的水,象火花一样飞溅了满案几。
“就是说么!嫣儿这样不用上战场,在这营中最安逸的女子,都快要受不住,将士们又如何受得住?他们忍冻挨饿,是为了上战场报国杀敌,可不是为了看那宋义吃喝玩乐的。”
紫嫣的语气,充满了对将士们疾苦的感同身受,她长叹了口气:“唉!那宋义如此不堪,会不会激起众怒啊?夫君和亚父,要快想个法子,安抚将士们的心情啊。”
“等等……”项羽霍然伸出手来,打断她道:“嫣儿,你方才说什么?”
“我,我说了什么……?”紫嫣眨着灿若星辰的双眸望向项羽。
“末句之前的那句?”项羽快言道。
“哦……”紫嫣便认认真真地回想着方才末尾之前的那句话,须臾后,她道:“那宋义,会不激起众怒啊?”
“妙!就是这句!”只听项羽“啪”得一声抚掌大赞。
旋即,项羽便看向亚父,亚父的红枣糕不知是何时吃完的,碟子早已空空如也。二人的眼神交汇一番,老人家便抄起手,默然地看向对面什么都没有的帐壁,那眸中是一片辽阔的云淡风清,却又似仿佛在那帐壁上,看到了一切结局。
“丫头好一句激起众怒!”亚父正过身子看向主座上的项羽,他半眯起双目道:“既然他要激起众怒,我们何不成其美事,助其一臂之力?”
“我与亚父不谋而合!”项羽对着亚父竖起了大拇指,旋即道:“他既要留,我就让他从此走不得!”项羽落下手掌便拍案在几上,这一拍,却再不是心中愤怒,那星眸中闪出一抹光亮,似是已成竹在胸。
傍晚,项羽再次进到宋义的幕府,一入帐,便拱手施礼道:“昨日之事,却是末将思虑不周,望上将军恕罪。听闻您要亲自送贵公子入齐国为相,末将觉得这实在是利于楚国的大事。上将军且安心去吧,此处交由末将,末将必会将功折罪,安分守令。”
宋义以为是早上他下的军令震慑到了项羽,心道:都说项羽勇猛无敌,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凡身**,一样贪生怕死。宋义越想越得意,满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嗯。念你知错能改,昨日之事,本将军不予追究,若然再犯,绝不轻饶!”
项羽不着痕迹得拱手施礼后,便退出了宋义的军帐。
翌日清晨,宋义亲自带着一百多名随从和厚礼,从新安出发送其子宋襄去往齐国。每过一城,必然置备酒筵,大肆宴请当地宾客。
几日后,安阳城内的楚军军营中,开始传出关于“上将军宋义滞留安阳”的诸多传闻。
诸如:“上将军私扣军饷,致使将士们只能吃粗食!”
“上将军送其子入齐国为相,意欲通敌叛国!”
“上将军私通秦国,故意停滞不前!”……
初起时,还只是小范围的传播,十多天后,几乎全军皆知,以至三军震怒!
这几日,又突然下起了大雨,将士们连日的饥寒交迫,个个义愤填膺,怨声载道。一拨拨的士卒们,联名向龙且,钟离昧,季布等几位副将反应,言语中皆是对上将军宋义的大不满;更有士卒提议,希望项将军能做主,为将士们谋出路。
这些话,经由龙且、钟离昧等人反馈给项羽和亚父后,二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但为慎重起见,项羽决定亲自探探三军的军心所向。
项羽便在营中召集了三军将士。
雨一直不停地下着,因为不上战场,将士们担心铠甲淋了雨会生锈,都只是穿着里面的葛布长衣。军中的伞不够,他们便头戴斗笠,单薄的布衣被大雨浇透了,脚下的草鞋也早已在多日的雨水中泡烂了,红红紫紫的冻疮遍布手背,耳朵……
项羽站在主台上,看着台下士兵们的凄苦现状,他的心就如针扎,眼眶里隐忍的泪花在打转,他一把推开了身侧侍卫为他撑着的大伞,任雨水哗哗地浇浸了他的全身。
他哽咽道:“将士们,我项羽无能,害你们白白受苦了!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很多兄弟,从会稽起兵便跟着我,我知道兄弟们都有着一颗深爱楚国的复国之心!消灭暴秦,击败秦军是你们的梦想,更是我项羽的梦想!可那个上将军宋义,却为了一己之私停滞在此处近四十天!”
此话一说,台下的将士们无不心中动容,各种声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