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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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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家人讨论贾玖的未来的同时,贾玖却不得休息。他从贾母那里回来之后,就忙着准备祭祖的各项事宜。七月流火,说的是从七月开始,天气就渐渐转凉,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那就是七月初的天气往往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所以七月初一接祖宗需要的所有菜肴都必须晚上亥时的时候做,若是在傍晚的时候做好,等祭祖的时候说不定就馊了。

    从贾母的院子一出来,贾玖就忙着将祭器从梨香院的库房里面搬出来,一件一件地清洗干净。张氏姐妹也赶过来给他打下手,不过他们都是外姓人,说是打下手,其实跟那些丫头们一样,都是不能碰祭器的,最多也只是帮忙勺水而已。至于贾琮还被姐姐背着,全程参与。

    子时接祖宗,张氏姐妹跪在院子外面,跟着门槛里面一样跪在院子里的贾玖行礼,回来以后张清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屋里的那些丫头腰更弯了一些、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一些,甚至不用自己吩咐就把茶水准备好了。

    张清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却不敢肯定,在床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便来找姐姐。

    “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些奴才乖了许多?”

    张倩道:“你才发现?姑姑第一回说要让我们磕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乖了许多了。只是到了今日才是坐实了我们的身份。”

    张清道:“坐实我们的身份?姐,那是什么?”

    张倩转过脸来,道:“傻丫头,你要知道,祠堂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最神圣的地方,不说这里,就说原来的老家,继祖母在家里那么威风,可是他能考进祠堂么?因为不是宗族嫡支。就是大祭也只能仗着年纪和辈分在第二重的院门外磕个头罢了。更不要说参与祭祖的准备。你要记着,祭祖,那是宗族嫡支才有的权力,而且无论男女都必须是嫡出。若是舅公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养女。我们也是没有这个资格给姑姑打下手的。你可知道了?”

    张清道:“姐,你的意思是,舅公把我们当成亲孙女了?可是表叔还没成亲呢!”

    张倩道:“你难道忘记了,表叔上面原来还有一个嫡嫡亲的哥哥呢。不,也许过一阵子,我们就要改口叫二叔了。”

    张清道:“过阵子?姐,为什么是过阵子?”

    张倩刚想开口,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道:“这个么,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清被姐姐的话弄得心中痒痒,偏他姐姐只说了这几句就不肯再开口,只得仰面躺在姐姐身侧胡思乱想,却是越想越睡不着,直到天刚刚擦亮才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没等他睡着呢。就被姐姐推醒了。

    今日初一,要给贾母请安的。姐妹两个连忙起来收拾,正要传饭,就看见小丫头们将炕桌搬了进来。炕桌上碗盘森列,却是他们姐妹俩的日常份例。

    贾家的姑娘们的份例都是八样份例菜和八样时令小菜,就是张倩张清姐妹在一处住着,这厨房上也是一样的菜肴做两份出来的。只是往日里并没有这么早。而是等他们姐妹梳好头、换好衣裳,这饭菜才送过来。若是赶上要请安的时候,更是顾不得吃,只能随口子塞一点垫垫肚子。

    见这些丫头们今日这般早,张清忍不住笑道:“今日这厨房上倒勤快。”

    张倩道:“这有什么的,日后还有不同的呢。我们还是用一点儿。回头去姑姑那边,跟着姑姑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这中间的时间可不少。这会儿不垫垫,只怕一会儿会唱空城计呢。”

    张清道:“姐,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我们姐妹两个人。却是每人八大盘子八小碟子,两个人就是十六盘子十六个小碟子。我们姐妹都是一块儿吃的,原用不得这许多,我几次要改,偏偏被你拦了去。姐,如今我能改了么?”

    张倩道:“你既然有心,我又岂会拦着你?不过以前就是你要改,下面也没人愿意听你的,倒是如今都改了也无妨。”

    “为什么?”张清非常惊讶,与姐姐对望了好一会儿才道:“姐,你是说,从今天开始?”

    张倩点了点头。

    张清原来以为不过是礼数,因为自己不懂古代的事儿,所以处处跟着姐姐学,却没有想到,跟着磕头会有这样的好处。他喜滋滋地盘算着日后每日里可以节省下多少食材,又可以折变成多少银两,自己最后又能够得多少银钱,却忘记了,他们这些闺阁里面的姑娘小姐们哪里接触得到外面的人,又如何将节省下来的东西换成银钱?最多也不过是多了一堆物资而已,说不定会换了下面的人的埋怨呢。

    这就是土著跟冒牌货的不同。真正的古人是很看重祭祀的,甚至与哪怕是自己缺衣少食的,张罗了一点吃食也会先用来供祖宗,可对于穿越而来的冒牌货而言,自己都吃不上了,却拿来供几块牌牌,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情了。

    贾家有钱,拿钱买来的熟透了桃子、葡萄、杨桃都是用来供奉祖先的,而家里的人只能吃那种没有熟透的果子。在张清看来,没有比这个更滑稽了。熟透了的果子不叫人吃,放在那里由着他烂,这里人还吃半生不熟的,或者是干脆吃烂的果子,那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是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敢露出来。

    张氏姐妹跟着贾赦一家子给贾家的祖宗们磕了头的事儿,贾母早上起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贾母破例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角落里坐着的探春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探春虽然年幼,在贾母面前更是远远地比不上贾宝玉也比不上史湘云,在惜春回到宁国府的今天,他在贾母跟前就成了垫底的。这样的位置并没有压倒探春。他从来不是迎春那样对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只求能安生渡日的女孩子,也不是贾玖那样只抓大事、其他远远抛开的女孩子。精明能干已经融入他的骨血,看见贾母望着他叹息,他立即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探春从来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女孩子,见贾母第一次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立即就开始转动脑筋,希望能够博得贾母更多的注意力,哪怕哪只是怜悯。

    倒是贾宝玉完全不知道探春的想法,他看见贾玖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姐姐。你送来的果子一点都不好吃,都没有熟透呢,往年可不会这样。”

    贾玖道:“是这样么?我只知道往年到了这个时候,下面的庄子上的确会送时鲜果子上来,可是到了各房手里的也不过是十之一二,大多数还是进了那些奴才们的嘴。今年下面的庄子上送来的果子并不是很多,最好的我都挑了出来供奉祖宗了,第二等的大多都在老太太这里,小部分在父亲那里,再次一等的才轮到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这些果子现在吃的确早了一些。若是能放一放,味道应该会好些。”

    贾宝玉道:“为什么不把最好的给老太太。那桃子,硬极了,我吃了都塞牙。”

    贾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贾母喝道:“宝玉。你胡说什么呢?若是你喜欢吃这个,拿了银子叫你奶兄替你买去。祭祀老祖宗的东西自然应该是最好的。你再胡闹,仔细我告诉你老子去!”

    贾宝玉一听,立即就撅起了嘴巴。他是从小在贾母身边长大的,当然知道贾母是生气了。当然,他也听得出来,贾母并不是真的要告诉他老子。只是不喜欢继续这个话题罢了。

    探春见此,乘机开口道:“二姐姐,妹妹有件事情想请教姐姐,不知道姐姐能否为妹妹解惑?”

    贾玖一愣,道:“三妹妹想问什么?”他倒是不意外探春会为贾宝玉解围,只是这是第一次在贾母面前探春如此正式地问他。

    探春道:“听说今日两位侄女儿也给老祖宗们磕头了?不是说他们不是我们家的人么?”

    贾玖笑道:“原来妹妹不知道?当初这俩孩子没有到的时候。父亲就说了,我们家人丁单薄,家有广厦千间,也不过住了寥寥数人而已。父亲收养他们,一来是给家里添些人气。二来也是借先开花后结果的好兆头,希望将来哥哥能够为家里添丁进口。让两个侄女儿给老祖宗们磕头也是一样。父亲还说,等张家大外祖看过了,只要大外祖点头,就把他们两个记在去了的大哥哥的名下。不然就算作旁系族人。”

    探春一愣,看了看张氏姐妹,心中可着实不服气。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嫡女、什么是记名嫡女、什么是庶女,可是他素来是有心的,贾母和贾元春的态度、下面的丫头仆妇的态度,还有自家奶嬷嬷眼中隐隐的怜悯,让他突然发现,以前自己一直不怎么在意的二姐姐居然比自己都尊贵!这个认知可着实打击到了他,从那以后,他对这些事情就更加留心了。

    张氏姐妹参加祭祖的事情,他倒是比贾母和贾宝玉知道得要早那么一点,也就是这么一点,却让他大感不妙。

    根据他的奶嬷嬷的扫盲,让探春知道了宗族和旁支是怎么一回事情。说得直白一点,虽然探春如今养在贾母跟前,虽然说贾母在这将军府享受着万人尊崇的太夫人的生活,可是宁国府才是正经的宗族嫡支,就是贾母不把尤氏当一回事情,甚至让尤氏在自己面前吃给下面的丫头婆子吃的白米饭又如何?就是吃着白米饭,就是没有人把尤氏当一回事情、肆意折辱,尤氏依旧是贾珍的妻子,打理祭器、准备祭祖的事情依旧是由他主持,贾母的两个儿媳妇,邢夫人和王夫人都没办法跟尤氏抢。因为宁国府是宗族嫡支,而贾母这边只能是比较出彩的旁支而已。

    如今,贾赦分出去另起炉灶,贾赦成了贾家新的分支的族长,跟贾敬平起平坐,而贾玖因为是贾赦的女儿,又被记在邢夫人的名下,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族长嫡女,就是被贾赦收养的张氏姐妹也跟着受益。

    而探春呢?他的父亲贾政是宁国府这边的旁系老爷。他不过是旁系爷们的庶女,莫要说准备祭礼了,就是给老祖宗磕头都没有这个资格。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不但比不得贾玖。连张氏姐妹也都比不上了。

    探春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差别,可是他的奶嬷嬷却告诉他。能不能给老祖宗磕头,就等于说将来的婚嫁是在官宦子弟中选择还是在寻常富户中选择。

    对此,年纪不大的探春有点混乱。毕竟他看见的是他出身高贵的嫡出姐姐贾元春面对出身商户的薛宝钗的时候是隐隐带着讨好的,可是他的奶嬷嬷提起薛宝钗的时候却是隐隐带着不屑,脸上却依旧对薛宝钗笑脸相迎。

    探春不知道官宦子弟跟寻常富户的不同,但是他还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如果说官宦子弟尊贵,那他的嫡姐贾元春为何要讨好那个薛宝钗?若是说薛宝钗出身很好,又为何自己的奶嬷嬷提起这个表姐的时候,就隐隐带着不屑?

    探春不懂。他只觉得困惑。

    贾宝玉不在乎尊卑,探春对尊卑一知半解,却不意味着贾母什么都不知道。

    大户人家不害怕你掀翻了天,却害怕天长日久、水滴石穿。激烈的手段贾母不怕,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却是大宅门里用得最多也最让人忌讳的。

    就好比说贾元春和薛宝钗之间。贾元春是被撵出宫廷的。他需要借助薛家的力量回到宫里去,这才对薛宝钗各种俯就。为了孙女儿的前程,贾母可以忍,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探春被这样的事情给带上了歪路,认为薛宝钗如今享受的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不如薛宝钗。这是贾母不能够容忍的。

    哪怕是嘴上自谦,当着薛姨妈的面说自己的孙女儿不如薛宝钗。可在心里,贾母希望自己的孙女儿将薛宝钗比到尘土里面。

    薛宝钗是如此,张氏姐妹也是如此。张氏姐妹不过是贾母的庶女的孙女儿,探春是贾母的亲孙女儿,哪怕是个庶出。贾母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养大的孙女儿比不过自己的庶女的孙女儿,让张氏姐妹压着探春。这绝对不行。哪怕是跟自己的儿子闹一场,贾母也不许贾赦将张氏姐妹记在自己已故的孙子的名下。

    贾母忘记了,贾赦才是这边的族长,而贾母的确是贾赦的母亲,可他的户籍是在宁国府那边的。就是祭祖也在宁国府,根本就管不到贾赦这边。更不要说,贾赦如今还听不听他的还是两说。

    只见贾母沉吟了片刻,好歹还记得今日是大朝,没有派人直接去叫贾赦,口中却道:“二丫头,你可知道为什么今年送来的果子这么少?往年可不是这个数儿呢?”

    贾玖见贾母垂询,立即站起来,等贾母话音一落,他便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老太太,这事儿孙女儿也问过父亲,父亲说,这果子什么的原来是各处的孝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歪风,也有人将这果子抵了租子的,也有人拿着外面买的果子充数,结果家里收到了一大堆的果子,吃不完的只能赏给下面的奴才,本来应该收上来的租子却少了一半。那些负责收租子的奴才们,不但自己得了银钱,还得了果子,家里却是少了一进一出两笔银钱。今年是父亲亲自督看着京郊的几处庄子,父亲也说了,等京郊这几处庄子弄好了,父亲还要好好地收拾一下京畿的其他庄子,日后有了机会,还要去东面的庄子上看看。……”

    贾母哼了一声,道:“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这些!他也不想想,自己堂堂一等将军,亲自去弄这些东西,也不怕丢了身份!”

    贾玖笑道:“看老太太说呢,万岁与皇后娘娘每年都要行劝农采桑呢,父亲这样哪里是丢了身份。”

    贾母道:“年纪小就年纪小,不要不懂装懂的惹人笑话。万岁亲自下地那是种地么?那是祭礼,跟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是一个道理。你可看见万岁一年到头都围着那块地转的?还不是大农司派人打理的。”

    贾母对皇帝需要下地一事嗤之以鼻。这也是为什么说贾家是暴发户人家的理由之一。贾家的爷们不下地就跟贾家的太太奶奶姑娘小姐们不采桑是一个道理。他们觉得这样做很丢面子,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外人看来,那是丢了根本。

    据贾玖和张清所知,封建社会,只有一个朝代出现过物质发达的时候,那就是宋仁宗在位初期,而且还是是因为他老爹真宗鼓励消费、努力拉动内需这才促进了市场的繁荣,在其他的朝代。从来就没有过粮食过剩的时候,只有粮食不够吃的情况。也正是因为这样,上至朝廷下至黎民百姓,所有的人都惦记着“仓里有粮、心中不慌”。所有的人都把土地看得非常重要。莫要说劝农礼,就是太上皇和皇帝都在宫里开了土地亲自体会种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劝农礼是在京郊举行,由户部和礼部主持的,可是宫里的那块地却是皇帝亲自种的。贾母鄙视贾赦亲自照料庄子的行为,认为贾赦是吃饱了撑的,却不知道这样的他换了在别人家里,那就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婆娘。

    这也是贾家一贯的风气,只要我自己有吃的有穿的,身边有人伺候、口袋里面有钱花,我管他外面洪水滔天!贾母是如此。贾宝玉也是如此。

    探春改革的时候,林黛玉跟贾宝玉夸赞探春能干、办了好几件事情,可到了贾宝玉的嘴里,他是怎么说的?管他的,反正少不了你我的!

    连起码的覆巢之下无完卵都不知道!

    可以说。贾宝玉的脾气完全继承自贾母,贾母就是这样,只要他的生活水平不往下掉,他管他什么贾家的钱财被人搬走了啊?甚至只要他的面子上好看,“贾府风俗,年高伏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所以尤氏凤姐儿等只管地下站着……”让贾家的宗妇给奴才们行礼,让那些奴才们压着贾家的正经主子也就他当做看不见!

    以前是贾赦把这个妈当成佛爷,什么都顺着他。就是知道了,也只能闷在心里,自己跟小老婆喝闷酒解闷。毕竟那个时候,贾家所有的东西都是在王夫人手里,贾赦就是想做什么也碰不到账本。

    如今呢?贾赦可不管贾母的想法。就是有一个孝字在上面压着,贾赦也是一个父亲。比贾政有人情味多得多的父亲,就是不为自己考虑,贾赦也不得不为儿子考虑考虑、他还想多留一点东西给自己的大儿子,也想给自己的女儿攒一副好嫁妆,更想为小儿子攒一点东西。

    在儿女和家族的未来面前。贾母已经是弱势了,更不要说如今的贾赦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是面子情了。

    这就是贾玖厉害的地方,也是贾赦绝情的地方。

    但凡男子就是这样,如果你在他的心尖上,他就会捧着你、爱护你,如果你让他失望乃至是绝望了,他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贾赦的本质上是一个大孝子,不然贾政和王夫人也不会住进荣禧堂,王夫人也不会拿着贾家的账本和库房钥匙许多年了。因为贾赦是大孝子,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不高兴,所以就是明知道不合规矩、不合国法,贾母一闹、说要回南面去,贾赦就软了,不但看着弟弟弟妇住进了荣禧堂,也乖乖地交出了账本和库房钥匙。

    可是现在呢?

    让贾赦对贾母失望的不是贾母包庇了王夫人中饱私囊的行为,也不是贾母为王夫人遮掩了害死自己的前妻和嫡长子的行为,而是贾母明知道算计皇帝的严重后果,却默默地支持自己弟弟家的女儿那么做,甚至还推出自己的女儿给那个淫妇顶缸。

    这几日,每看到自己女儿那红肿的脸颊,贾赦心头的怒火就会高涨一分,就是知道贾母把贾元春关起来了,也无法消除他的怒火。在贾赦的心中,贾母将贾元春关起来并不是为了惩罚他,而是为了保护贾元春。至于自己的女儿,从来就不在贾母的心中!

    这仅仅是贾元春和自己女儿之间的差距么?不,当然不是。

    算计皇帝是什么罪名?最轻的都是一个谋逆!如果说贾母连什么是十恶不赦都不知道,贾赦第一个不相信。在贾赦的心中,贾元春是自己的那个宝贝弟弟的嫡长女,而贾玖是自己的嫡长女,今日贾母能够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替贾元春顶罪,他日也会将自己推出去替自己那个没用的弟弟顶罪!

    贾赦自己可以委屈,但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女也跟着倒霉!在贾赦的眼里,自己的儿子就是读书不行。做人也比贾政那个大儿子贾珠强!贾珠没用,自己的儿子却要考明算科做官了!自己的女儿也比贾元春出息,小小年纪得了宫里的青眼不说,还一次又一次地让宫里的贵人记住了。至于那些贾元春,让宫里厌烦也是轻的。

    以前贾赦跟贾政捆在一起的蚂蚱,现在,两家已经分家了,贾母再让自己的女儿提贾政那边顶罪,贾赦第一个会跳起来。

    七月初一说是大朝,可朝廷也知道,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接祖宗的,所以除非是军国大事,除非是被兵临城下。否则皇帝也不愿意留众臣工们过了午时。贾赦寅时出门,在朝堂上站了一个时辰,才刚过了辰时正刻就回来了。一回到家,就有人把早上贾母跟孙子孙女们的谈话都报告给了他。

    换了以前,贾赦对贾母屋里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兴趣。可是拈花法会的事儿一出来。贾赦就知道自己不能松懈下去了。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撬开了贾母屋里的一个大丫头的嘴,让他随时汇报贾母屋里的动静。

    听对方这么一说,贾赦立刻就知道了贾母的意思。

    现在,贾赦对贾母的态度就是,表面上敬着,让贾母吃好、穿好、睡好。每日里银子孝敬着,就是贾母要贴补贾政那边他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贾母想为贾政那边做什么,贾赦第一时间跟贾母拆台!让贾母面子有,里子却被扒个干干净净。

    贾母要抬举探春给探春作脸,贾赦偏不。

    贾赦原来的打算是,先收养张倩张清两姐妹。看看这姐妹俩可堪造就,然后等他们再长大些、要结亲的时候,再在宗谱上添一笔,将他们记在自己早就亡故的长子的名下。如今,贾赦却是已经恼了。甚至恨不得将这两个孩子立即就记在自己的长子的名下。

    贾赦有的时候很拖拉,该挣的不敢挣,有的时候却是很冲动,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马上行动。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张氏姐妹记在自己的长子名下,就立即跑到张家去了,让贾母派去的人扑了个空儿。

    张家的男人们还在宫里呢,还是张家的老太太负责接待这个女婿的,听贾赦这么一说,心中立即就明白了七八分。张家老太太可是对贾赦的决定举双手双脚地赞成的。

    听完了贾赦的解释之后,张家老太太对贾赦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软和了。你若是早些防范,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不说别的,就说那日,就老婆子老眼昏花,也看到你那侄儿穿了二色金的衣裳来。不用我这个老婆子多说什么是二色金罢?不止老婆子看见了,就是万岁宫里的娘娘们也都看见了。皇后娘娘不闹,那是因为皇后娘娘以为下面的人会说出来,而其他娘娘不说也都是在等其他人开这个口。想来你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一直拖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罢?”

    贾赦吓了一跳:“那日小婿也没有细察,只记得宝玉早上穿的是大红的,回来以后却是换了一身……”

    张家老太太拍拍贾赦的手,道:“若是只是这样就好了。还有你那个侄女儿的事儿也是一样。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当时我也是替你闺女捏着一把冷汗。本来是你闺女心善、为国分忧,可是太上皇后娘娘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抓着这孩子御前失仪的事儿不放,我就知道有些不对。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那个侄子的衣裳惹的祸,哪里想到你那个侄女儿也是胆大妄为的!你闺女也是个能忍的,脸上被掐出了血还没有一丝怨怼,谁响应了募捐,他就笑着磕头,对着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看着我都替他心酸。也就是他这样硬气,所以上头才没有继续发作……”

    贾赦道:“上面还会发作?”

    张家老太太道:“如今是不会了。你丈人可是说了,这一次你闺女可是立下的大功,为朝廷募捐了四百多万两白银,还让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儿来。将功折罪,那拈花法会上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往后的事儿是一码归一码,不会跟你翻这次的旧账。”

    贾赦道:“岳母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那日我回到家里,看到我闺女那张脸,我也被下了一跳,可是我闺女却不肯敷药,我怎么说他都摇头,说什么都不肯……”

    张家老太太道:“他哪里是不肯,是不敢呢!有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反过来就是,这伤口越是久远,教训就记得越劳。若是他的脸早早地好了,上头会相信你们记住了教训?可怜呢!我听说你闺女就是得了药也不敢抹,还用刀子割开自己的脸,还抹得绿呼呼的,为的就是跟上头表示决心……”